“倒计时陷阱?”
“一般的比赛都是有期限的,比方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从什么时候结束。但你没发现吗,阴司钱大赛不是,它没有给时间限制,就好像开到尽头也无所谓。”
这一点,江月鹿也发现了。
他了然地点头,“难怪你说我是新人。”
“主办方不公开提示倒计时,第一次比赛的新人就不会知道。只有像你一样参加过阴司钱大赛的人知道这个藏起来的倒计时。”
“而老玩家不会也没义务告诉每个新人,让他们提前掌握比赛的要点。因为我们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是敌人了。”
析木津赞赏地看着他。
“有一些实力强大的新人会犯刚愎自用的毛病,但你没有。”
“刚愎自用?”
“就是会强行挽尊……说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什么的,但我看得出来,在我说出来之前,他们对比赛倒计时一无所知。”析木津嘴边溢出鄙夷。
“噢,看来我不是你找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析木津很爽快地承认了,“但我得承认,你是目前我兴趣最大的一个。”
江月鹿知道,如果自己接下来没有展示出更真诚的态度,这位会长就不会再详细说明倒计时的具体时间。
卖出“有倒计时存在”和“倒计时有几天”的价码完全不同,他已经给出了诚意,现在轮到江月鹿了。这位会长除了是个愉悦的模仿犯,还是个精明的商人。
不过,商人嘛……他曾经也是。
江月鹿眯起眼来,“说说你会提供什么,而我能做什么。”
析木津眼中的笑意更盛,“说到这个,我更想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
“我认识唐泽很早了,那时候尸骸会还只是一个小组织,当时的我参加了一两次大赛,对直播有了点了解。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他的能力很有用,必须吸纳进来。”
“你知道吗,他最开始还不是那种无视一切的冷漠样子,还对复仇抱着很大期望。我听了他的心愿,觉得再简单不过了,答应他大赛结束后就立刻去帮他杀人,然而事情没我想得这么简单。”
析木津停下讲述,朝江月鹿微妙地看了一眼,显然,他很久了都没想明白这件事。
“我去唐泽生活的地方看过了,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几个人,和他们有联系的人也消失了。”
“最奇怪的是,邻居和亲戚完全不记得他们。”
“后来,唐泽便对复仇丧失了期待,像把麻木的刀被我用着。我不喜欢欠人东西,私下做过许多次尝试,到处打听,询问,去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鬼……还是没问出来赵而流等人的下落。”
“然后,我才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什么猜想?”
析木津朝江月鹿看过来,话锋一转。
“你带来的赵而流,应该不是真的赵而流吧,就算你有很大本事,带一个活人进麟芽城,还是在阴司钱大赛正在举行的期间……未免也太离谱了。”
江月鹿摇头,“不是。”
“果然,我想得没错。”
析木津叹了口气。
“但就算如此,你还是找到了失踪不见的赵而流,唐泽也得到了很大安慰,我刚刚见到他了,他和我最开始见到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你的确帮了他的忙。”
江月鹿有些汗颜。
倒不是因为没帮到唐泽,一定程度来说,赵而流的精神受到了重创,比他□□遭受到的伤害还要痛苦。
不过,他原本是想要再确认一下的。谁知道夏翼那边的时间却变得混乱了。
“你很谨慎啊。”析木津观察着他的神色。
“不过也能理解,在这里,能力就像是店家掌握的独门绝艺,绝对不肯轻易示人。这样吧,我来问你,你回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如果有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也能跳过。怎么样?”
江月鹿心里感叹,这家伙还真是诚意十足。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面上绝对不能显示出被打动的样子。在短暂掌握了言家公司的那段时间,他清楚了谈判时的要领,第一就是不能让对方清楚你有什么底牌。
“只有三个问题。”他表示。
析木津爽快道:“成交。”
“第一个问题。”
他显然已经想好了,问得很快,“你的能力可以进入其他人的直播间吗?”
和现实相对的就是虚拟,就是这里。一个个主播像被锁在椅子和房间内参加比赛,哪里都不能去。
主办方看似给了主播们非常大的权限,但那仅限于展示直播,就像唐泽可以用血线杀死其他主播,但是他本人却无法去到其他直播间,血线不能把他融化了送过去,他必须待在自己的直播间。
其他主播也一样。
……
“你发现没有,我们的直播间只有我们自己。”很久之前,析木津对刚入行的唐泽分析着。
“是为了保证公平吗?……应该不是。”
“连杀主播都能允许,又为什么单独限制主播不能出入。或者是为了给我们增加障碍?嗯,有这个限制,我们确实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直播间哪都不能去。”
“但是……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析木津焦虑地摇晃着金扇,感觉还是没有把握到问题的核心。就在这时,不发一言的唐泽忽然说话了。
“也许不止我们。”
他苦涩地想念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其他没有获得参赛资格的鬼进不来,其他人也进不来。”所以他才无法完成心心念念的复仇。
“对啊……”
析木津发觉自己忽略了另外一部分人,他一直以参赛者的身份去考虑,只想到了主播无法进直播间,但唐泽这个新人有了另外一个视角。
如果不止主播、不止这些参赛者,其他鬼都的鬼、人世的人都被排斥在外了呢?
……
所以他看到江月鹿能带“赵而流”进直播间以后,就猜他也能进别人的。
没想到江月鹿摇头否认,“不是。”
“……”析木津很惊讶,“你已经试过了吗?”
江月鹿:“试过,进不去。”
其实没试也知道不行,因为他那套是针对活人的,换成鬼就不行了。想象一下,鬼念着神文祈祷神明,还不立马灰飞烟灭了啊?
“好吧……第二个问题。我想想啊。”
有些偏离析木津的设想,他不得不仔细考虑起来。
“难道……”
他的眼睛一亮,“你的能力是让自己的直播间变得特殊,所有才能带人进到你的直播间?”
“不是。”
两个猜测接连被否,这回析木津彻底没想法了。但是还剩一个问题,不问白不问。他不抱什么希望地说道:“你不会能接触到外面吧?”
这回江月鹿点了点头。
“哈?不是吧?”
析木津摇扇子的速度都变快了,“我们每年参加阴司钱大赛都跟进了死亡训练场似的与世隔绝,你竟然能和外面接触,这是什么逆天能力……”
“注意你的人设。”江月鹿提醒。
“啊?噢噢……”
析木津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微笑了起来,“你的能力实在太优秀了,我很满意,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合作?”
“其实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合作是怎么一回事。”
江月鹿举了下手,让他先别急着说话,听自己说完。
“但有一点,我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我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组织。如果你想像吸纳唐泽一样喊我加入尸骸会,那还是算了。”
“唔……没什么转圜的余地吗?”析木津犹豫了一下,“要不然,进来以后会长让给你来当。”
江月鹿讶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为了合作,他连会长之位都能让出来。
析木津不在意道:“我是为了找到哥哥才来参赛的,大赛的奖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你们想要拿走就好了。”
不得不说,析木津这份对家人的心意让江月鹿很受感动。
他低着头想了一下,忽然道:“阴司钱大赛的时间期限有多久?告诉我这个,我再来考虑一下。”
“这个啊,小事一桩,告诉你也行。”
刚开始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析木津瞧着他的神色,“我一开始说那么玄乎,是为了钓你胃口,这本来就是老玩家人人都知道的情报,与其让其他人告诉你,还不如我来卖你这份人情。”
“听好了啊,小言江,我只说一遍。”
“阴司钱大赛的结束时间啊,是——”
……
“七天,七天的时间。”
“你要起码赚到上届大赛第一的阴司钱数额,才有可能在这一次的大赛里夺得第一。”
女人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面带微笑对肚中的孩子说话。
她所在的直播间像是午后的田园,阳光透过白纱窗照进来,慷慨地为桌面的碎花桌布镀了一层金色,为孩子念诵的故事集就放在桌上,坐在摇椅上的女人在短暂的休息过后,又将书拿了起来。
“孩子呀,孩子。”
“我现在为你讲的,都是你出生之后会见证的。这个世界很残酷,你必须提前学习生存的法则。”
女人轻柔地抚摸着肚子,看向窗外喷薄而出的日光,“但是,这个世界远没有我们生前经历的那个残酷。”
一条条弹幕在右下角叹息着。
刷得很慢很慢,仿佛怕惊扰了屏幕里美妙的午后美景。
“唉,这么美好的一幕,很快就要结束了。”
“珍惜吧朋友们,珍惜现在看起来还很恬静唯美的妈妈……”
直播间的右上角写着主播的ID——【妈妈】
配上温馨的BGM和摇椅上妈妈温柔的哼歌声,整个直播间的气氛看起来都很唯美,但弹幕却一众唉声叹气。
“谁能想到这样温柔的妈妈昨天晚上带着崽猎杀了一夜,把整个黄昏会都端了呢?”
“你妈就是你妈,杀你就杀全家。”
“话说跟咱妈一比,昨天那个吹得很厉害的新人主播连提鞋都不配吧?”
“碰瓷了楼上,甭说新人主播,唐泽拿过来都不够咱妈塞牙缝的。忘了咱妈一人成团,上来至少先干一个尸骸会。”
“到点了!”
窗外的日光忽然炽烈地奔涌了起来,颜色变得更加深红,在天际像绯红的火焰汹汹燃烧着。碎花桌布和墙纸也被染成了鲜红色,流淌在女人的脚边,像是嫣红的血浆,沿着白皙的腿攀爬而上。
音乐从温馨变得妖异壮美。
伴随着最激昂的鼓点,惨烈的一幕发生在众人面前。
女人的肚子疯狂地蠕动了起来,几只黝黑如墨的怪物撕开她的肚子,啃食着她的肠胃和肚皮爬了出来。
“妈妈……妈妈……”
“妈妈……”
它们张开黑色的嘴巴,嘶哑地喊着母亲。
慈爱的母亲早就搂住了它们的头颅,还哼着童话般的歌谣,“让我来看看,我的孩子今天选定了谁做晚餐呢?”
黝黑的小手一笔一划写下来名字。
“析木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