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目送玄祐离开，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才转身，表情平淡得像即将被霜冻覆盖的水。
他有点地方跟两个母亲不一样。
他及时止损。
或者换个更准确的说法，绝情。
一旦发现被骗，他脑子里的警报机制就会立马启动，宛如利剑般，将入骨的情爱斩得半点不剩，冷静而残忍的将对方玩弄于鼓掌间。
是以凭他蚍蜉撼树之力绝无扳倒对方的可能，那要是用这张脸呢？
男人想找替身，那他就当替身，把优势最大化，最后谁能讨到好处，那可不好说。
陆离徐徐在静谧的小巷中走着，中午太阳火辣，大家都躲在家里纳凉。
他摸索着中指上的戒指。
白金色的金属圈即将褪到指尖时，又缓缓戴到指根。
狐绒穿着露脐的裹胸短衣，棉麻质的灯笼裤，微卷的长发垂到腰间，脚踝圈着小金铃，走一步叮叮响几声。
她欲言又止的站在凉床前，望着霸占了她位置的少年。
今天的陆离好像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刚才笑着来，说想安静待一会儿。
莫非跟三爷吵架了？
狐绒心思敏捷，幽幽一笑。
情侣之间闹别扭，要么说得太多，要么说得太少。
这两人显然属于后种。
她背着手：“我去泡杯茶。”
脚步轻快的跑下楼去，泡好茶，往里丢了颗真言丹，搅拌搅拌。
待丹药完全融化在茶水中，这才端上楼去，狐小幺穿着肚兜，趴在陆离怀中又蹭又拱——小崽子年龄虽小，却十分懂得欣赏美人，往好看的人身边凑了。
陆离在他脑袋上轻抚着。
狐绒板着脸把幼弟丢到一边去，将茶杯递给陆离。
陆离盘坐起来，端着茶杯笑道：“明天我打算带孩子们郊游野餐，你来帮个忙呗。”
狐绒眼睛一亮，那太好了，好久没出去散心了。
她阿姐从角落里窜出来：“我也去我也去！”
陆离：“好，明天巳时来学堂会面。”
三人凑在一块商量野餐地点，约定明天早起去准备新鲜食材。
敲定好，太阳下山了，陆离手中的茶见底。
真言丹要三个时辰后才见效，那时夜深人静，小情侣你依我侬，桃花洲又隔得那么远，不怕别人会听见。
狐绒掩唇轻笑，拉着陆离扯东扯西，在屋子里烤东西吃，吃到半夜，月亮爬下西天了，陆离还在她这窝着。
她有点急了，轻咳一声，委婉的下逐客令：“呀，说半天忘了跟菜铺老板通气了，若是他明天不开张，到时候又一通手忙脚乱呢。”
陆离起身：“我去找他。”
他来到菜铺，前门已经关了，老板在二楼，他只要朝楼上喊一声对方就会听到，却绕大圈转到后门。
多走了一大截冤枉路。
玄祐站在民居上，目送陆离慢慢走到菜铺后门，跟老板聊了聊需要预定的菜，又聊了聊天气，再聊聊人生……
老板嘴都说干了，巴巴笑望着面前的人。
对方似乎还打算说点什么，顿了顿，眼神歉意：“瞧我，没刹住嘴。”
说完，终于挥挥手走了。
陆离慢悠悠在长巷里走着，步子迈得又懒又小，好不容易走上大道，却是向桃花洲反方向去。
他来到学堂，正要打开后屋门，却被后面的人拥入怀中。
那边狐绒拨弄着自己的储物戒，突然找到两瓶真言丹。
她愣了一下。
不是只有一瓶么？
打开仔细分辨了一下气味，眼睛直了。
“狐、小、宝！”
她的真言丹有十二颗，不多不少。
而那瓶西贝货，少了一颗！
这个戒指她特意给小幺开了权限，也就是说，只有他才会捣鬼！
小王八蛋到底放了一瓶什么东西进去？
良久，满地乱窜的小狐狸被二姐摁在爪子下。
“你放了什么进去，说！”
小狐狸细着声音假哭。
“皮痒了？我数三声！”
“三！”
“是表、表里不一……”
*
陆离嘴唇噙笑，将男人踩在床上，对方一脸痛苦的望着他。
“疼？”
玄祐摇了摇头。
“陆离……”
他想抱抱对方，陆离却笑着撤开脚。
“玄祐，这不行啊，我才开始给你建立耐受呢，你就忍不住了，我走以后，你是不是要去找别人啊？”
“不会……”声音愈发暗哑，“只要陆离。”
烛光下的少年美得像一幅画，触之可及，恍如隔世。
在玄祐进门拥抱他那一刻，他突然提起离开千度涯后的事，一脸心疼的说玄祐你到时候要怎么办。
然后就说要给他建立耐受，不答应的话是不是准备找别人？是不是把他当备胎？
玄祐只得顺着他。
陆离微笑着，让人忍不住想怜惜。
玄祐低喘一声：“陆离……”
“怎么这样没出息啊，难不成离了我你就活不下去？或者，只要是长成我这样的，你就欢喜到不能自已？玄祐，你可是灵王啊。”
少年轻飘飘的声音像羽毛般撩过心口，酥麻，颤栗，若即若离。
“你啊……”
陆离笑声里透着冷意。
玄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蓦然翻身，箍着少年的腰身往怀里一带。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陆离。”玄祐注视对方，“去鬼蜮发现了什么？自己说，或者我来。”
他右手蓄力，准备一举破开陆离灵台。
少年拿鼻尖在他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蹭着：“你又来了，为什么要审犯人一样对我？你不信我？”
玄祐默然，垂眸道：“我信。”
少年笑声戏谑：“可你的语气好像我背着你找了十七八个男女。”
“别开玩笑。”
陆离：“那你可要努力让我保持新鲜感，我就不开玩笑了。”
玄祐：“……没有新鲜感呢？”
“再说吧。”
再说……
这句话就跟“改天见”一样，可以理解为还有再见的余地，也可以说是委婉的拒绝。
玄祐僵住。
他望着陆离和衣躺下。
坐到屋中蜡烛熄灭，他才悄悄出去。
掏出飞符给鸿钧写：傀儡秘方给我。
假如陆离要丢掉他，他就把陆离炼成傀儡……
玄祐茫然的收好飞符，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