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和安室决定用Dice给乌丸重击,但这件事牵扯到干事长成田,光凭他们两人的力量肯定不够。
“你的意思是让那群家伙也一起加入?”安室不可置信问。
“怎么?你不肯?”
“……不是不肯,就是他们都还没毕业。”
琴酒看安室言辞闪烁,一下知道对方是不想让好友们涉险。
他嗤一声:“安室透先生,请问你知不知道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不是个成熟的大人应该做的?”
“哈?你还好意思说我?想自己解决掉爆破犯然后消失的人是谁啊?”
话音未落,安室蓦地噤声。
琴酒好整以暇看他,“所以,你知道了。”
“……如果你说的是爆破犯胸前的刀伤,对。”
虽然那名爆破犯的死因是爆炸,但尸体再怎么血肉模糊也掩盖不住他曾受过的创伤。
“那你不准备把我抓进去吗?”琴酒目光灼灼地盯着安室。
安室回看,“怎么抓?除此之外我们都没有证据,再说‘疑罪从无’。”
安室说这话时语气很微妙,抱怨的同时似乎又松了口气。
琴酒勾唇笑了下:“不愧是能被选进组织当老鼠的人。”
“是啊,所以才会被选进组织当卧底。”安室乖巧地重复。
两人抬起眼相视而笑。
原则很重要,但光有原则的人不可能在那种黑暗的地方活下来。
*
又一个周末,五人组和Gin受召集赶到仲夏夜。
大家先对琴酒成功戒药表示欣慰,而后听安室叙述了接下来的计划。
降谷等人不假思索要献一份力,Gin却没有当即表态。
第一次作战会议结束,他单独找到琴酒,开门见山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事上报给Boss?”
琴酒神情淡漠地看他:“我至今为止的人生被教枪击的师傅打伤,发现全心信任的朋友抱着别样的目的接近我,到最后连发誓效忠的组织也弃我于不顾。你觉得,我还会怕吗?”
听到这话的Gin浑身剧震。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琴酒明确提到穿越到这里之前的生活。
“你……”Gin定定地注视着面前比自己年长七岁的自己,像被猫叼了舌头,说不出任何话。
片刻后,Gin离开,安室若无其事地走进房间,摸着琴酒的后颈,在对方额头印上一个吻。
“黑泽,你做得很棒。”
琴酒嫌弃地笑了:“还说不是老鼠,明明这么喜欢偷听。”
Gin下了楼,吧台后的阿智笑容满面对他说“再见”,他没有回答,走出门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他:
“哟,魂丢了吗?”
Gin一脸愠怒地回头,原来是降谷零。
两人肩并肩走在回警校的路上,经过商业街,在熙熙攘攘行人的衬托下显得愈发沉默。
降谷偷偷用余光瞥着Gin,一下就收回来,过了几秒又看。
“你到底想说什么?”Gin恶狠狠地问。
降谷无辜地笑笑,仰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脑后,“没什么,就是觉得真尴尬啊。你看,这还是我和景光那个之后第一次和黑泽面对面。不过,黑泽看起来和那家伙关系不错。”
Gin嘲讽地哼一声:“所以,你在指望我安慰你?抱歉,我不认为一个被利用了还不知道的傻瓜值得我这么做。”
降谷宽容地笑笑,过了会儿指着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问:“喝什么?”
他的目光猫儿般敏锐地逡巡一圈,“你不喜欢喝太甜的,对吧?”说着,手指就要按下“玉米汁”的按钮。
这时,站在降谷身后的Gin跨前一步,抢先按下了“草莓汁”。
一个粉色的圆罐头咕噜咕噜滚出来,Gin弯腰捡起,飞快地说了声“多谢款待”。
降谷气笑了:“我好像没说请客吧?”
过了会儿,两人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Gin倚在电线杆上,打开易拉罐抿了一口。
“太甜了。”他低声抱怨。
降谷走过去,想把手里的玉米汁递给Gin时,对方却抗拒地把手收了回去。
降谷不明白,为什么身旁的人明明不喜欢喝很甜的还要逼自己喝,就好像是为了更了解什么人一样。
“其实你遇到的事很正常。”
“什么?”
“我说,像我们这种年纪选了错的路,对没有结果的人动心,都很正常。只要及时止损就行。”
话音落下时,燥热的夏风吹过,卷起地上嫩绿的树叶,隐匿在树梢的蝉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
“是啊。”降谷一手插着口袋轻声附和。
他们才22岁。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从警校毕业了。
*
很遗憾地,Gin不能和其他人一起毕业。一方面,他是旁听生,就算上完了所有课程成绩优异,也拿不到警官证;另一方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毕业典礼这天,出席的人员不多,除了大岛校长、鬼冢和服部,只有降谷他们五个。
Gin戴着警帽,穿笔挺的制服迈正步走上讲台领毕业证书。
这种在几个月前哪怕听说也会笑掉大牙的事,此刻,他确确实实在经历。
虽然他依旧穿不惯身上很廉价的衬衫,也没在警校学到什么有用的本领,但这里作为他逃避组织的港湾一度很有用——
是七年后的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
两鬓斑白的大岛把镶了金边的证书递过来,说着和他脑中差不多的话:“黑泽同学,你进校的时候已经足够优秀,但如果能学到哪怕一点点身为警察的信仰和执着,对我来说就很欣慰了。”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让Gin下意识想轻嗤,对上老头充满期望的眼神,他忍住了,轻轻“嗯”了声。
主教官鬼冢送了Gin一束紫色的鸢尾,嘴里说“麻烦精总算走了一个”,副教官服部没什么好送,用力地拍拍Gin的肩膀,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观众席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明明只有五个人,Gin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短暂的毕业典礼结束,五个人在厕所门口等着Gin。过了会儿,他换上标志性的黑风衣出来,把手里放警服、警帽的袋子递给降谷。
Gin要回到乌丸身边做事,这种暴.露身份的东西当然不能带。
降谷很自然地接过,笑道:“放心,我会好好帮你保管的。”
“那就麻烦你回去手洗一下。”
“啊?”降谷还没反驳,一旁的景光忙不迭道:“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Gin似有若无地瞥降谷一眼。
阿航语重心长说:“黑泽啊,天热了。有空去买点短袖,回头别中暑了。”
萩原观察着Gin的脸色唱反调:“没必要吧,班长。黑泽涵养功夫好,都不怕热啊。”
而松田已经在暗戳戳地摩拳擦掌:“黑泽走了的话,我能申请用他宿舍的浴室吗?”
……
降谷一直把Gin送到校门口,中午时分,门卫大叔吃饱喝足正呼呼大睡。震天的鼾声伴着蝉鸣时不时飘到两人耳边。
降谷和Gin面对面而立,降谷看着Gin怀里的花问:“黑泽,你知道鸢尾花的花语吗?”
“不知道,是什么?”
“‘信仰者的幸福’。入学典礼的时候校长说‘我们做警察的,要相信正义,相信法律,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金钱名利诱.惑,坚定地走下去。”
那声Gin憋了很久的嗤笑终于发出来,“抱歉,可我只相信自己。”
他说着,一把将花扔进降谷怀里,一片紫色的花瓣飘落在地上。
“好吧,相信自己也不错。”降谷耸耸肩说,“反正我们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Gin独自走出警校大门,背影挺拔孤傲,怀里虽然没有花,却依旧留有花的清香。
*
同一时间,朗姆桌上摆了好几张照片,每一张上都有阿智明媚的笑脸。朗姆的独眼里流露出贪恋,苍老的手指描绘着昔日恋人的脸部轮廓,头也不抬问:“他的店不是关门好久了吗?怎么会又重新营业?”
对面的下属低着头欲言又止。
“嗯?”朗姆抽口雪茄不耐烦地挑挑眉。
“额……应该是跟最近谈的男朋友有关。”
随后,下属在朗姆杀人般的目光中颤颤巍巍掏出另一张照片。照片上阿智抱着一大束鸢尾,和服部对视,笑得害羞又甜蜜。
朗姆死死盯着,毫不手软地用烟去烫服部的脸,直到那讨厌的家伙脸上只剩一个可怖的黑窟窿……
*
警校里的五人还没完成学业,暂时不能参与到行动中。为了效率最大化也确保安全,安室以新成员的身份进入组织和Gin搭档,琴酒则去应聘干事长成田的保镖。
成田因为遭受过一次枪击,对保镖的要求格外苛刻。听说现在的这几个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不过,这种事对琴酒根本不在话下。无论是以一挑十的搏击还是精准用枪射击,只是略微展示,就让成田赞不绝口,恨不得贴在琴酒身上,保自己长命百岁,连被打趴在地的保镖们也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这些测试都是琴酒蒙着眼完成的,顺便一提。
琴酒摘眼罩时,不远处的别所彻很快收了手机,但这也逃不过琴酒的眼睛。
等只剩两人,他走过去漫不经心问:“拍给谁看呢?”
别所支支吾吾,最后在琴酒凶狠的注视中含糊地回答:“受人所托。”
别所不肯讲,琴酒也懒得问,自顾自转身走了。
*
又过了阵,琴酒和别所保护成田外出走访回来,远远看见个可疑的身影在办公大楼外徘徊。
对方的皮肤是不同于大厦绝大多数人的古铜色,一身腱子肉把衬衫撑得鼓起来,很有力量的美感,走近了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海水味。
『大道寺哲也』。
琴酒一下就认出对方,瞥了眼身旁的别所,率先走过去问:“有事?”
正透过玻璃朝里面张望的大道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尴尬地笑笑:“啊,对。我想问问成田议员是不是在这所大厦里工作?”
“你是说成田干事长吗?你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别所边说边警惕地抬了抬金丝边眼镜。
一连三个问题让大道寺发蒙,本来大咧咧的笑也有所收敛。
别所抿抿唇,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对普通群众太过严肃,正打算找补时,身旁的琴酒跨前一步挡住他,“要拜访成天干事长必须先去前台预约,你再这么鬼鬼祟祟呆在这儿,我就让保安把你赶走。”
丢下这句话,琴酒拖着别所走了,别所不断地回头,眼里满是大道寺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表情。
电梯里,他和琴酒肩并肩站着。
“你刚才太有攻击性了,阿琴。传出去对干事长的名声不好。”
琴酒不耐烦地盯着电梯上的数字一下下跳动,“有什么所谓?你不就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吗?”
“!”
别所错愕地瞪大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赶忙低头擦拭手腕上的表。
琴酒特意看了下,还不是劳力士。
很好。
很快,电梯门开了。
琴酒一马当先走出去,扔下句“想知道的话,今晚在老地方请我喝酒。还有,那家伙很烂,不要心动。”
留在原地的别所头晕目眩,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等会儿,他没告诉琴酒自己也是同性恋啊?
*
七年后,未来。
忙完一天的工作已经是晚上十点,宾加一边捏着脖颈往外走一边骂骂咧咧。
“金菲士那家伙原来一直过着这种日子,不被炸死也迟早过劳死。”
距离琴酒和安室透失踪将近半年,宾加回到家卸完妆后的面容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过量工作是不人道的,哦不,工作本身就是惨绝人寰的!
他本来以为大厦里已经没有旁人,走到门口脸颊蓦地多出份冰冷的触感。
『神经啊?』
宾加在心里咒骂,视线稍转,映入眼帘的是个令他深恶痛绝的家伙——大道寺哲也。
宾加违心地端起职业笑容:“大道寺议员,您怎么在这儿?”
“听说干事长的秘书天天很晚下班,不太放心,就想等等看。喝咖啡吗?”
宾加没忍住在心里“呕”了下,皮笑肉不笑:“对不起,我咖啡过敏。”
大道寺暗自咬牙,他明明看见对方工作间隙不要命地灌咖啡来保持清醒。
他若无其事地打开咖啡,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需要我跟父亲说一声吗?让你减少点工作。”
宾加挑了挑眉:“真羡慕您啊,大道寺议员。活到二十多岁突然发现自己的父亲是政治高层,堂堂的干事长。连带您在党内的职位也提升了很多。这种好事怎么没砸到我头上呢~”
宾加很做作地歪了歪头抚脸,下一秒反应过来自己扮的是个男人——
他的意思是,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咳咳。”宾加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
如果刚才大道寺还能把宾加的拒绝当成是自己的错觉,这会儿真的太明显不过了。
他当即沉下脸,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举在宾加眼前。
照片上的宾加站在巷子里抽烟,头顶上五彩缤纷的酒吧招牌十分显眼。
“我查过了,这是家gay bar。永田町容不下同性恋,你这么对我说话,就不怕我把事情抖出去吗?”
宾加笑了:“这么有名的一家,您还用查?凭您的性取向,不早该耳熟能详了吗?”
大道寺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宾加一把抢过照片撕得稀巴烂,恢复了原本更低沉的声音恫吓道:“警告你,我不是蠢货,别拿对别所那套对我。还有,你跟老子撞型了,识相的话快滚。”
说完,他重重地推开大道寺转身走了。
尽管大道寺经常锻炼,但面对刀口舔血的宾加体力还是差了一截。他脚下一个踉跄,等反应过来,门口只有鬼哭狼嚎般的风声,仿佛是他昔日的“恋人”在哭诉。
宾加启动车行驶一段,碰到红灯停下,还是没忍住骂了句傻X。
经过这段时间和贝尔摩德的秘密调查,两人大致还原出了真相——
首先,别所借组织之手接近干事长成田,是为了报复对方多年前让自己的父亲背锅以死谢罪。
他和大道寺是情侣关系,过程很可能就像那个傻X勾搭他一样。
大道寺是私生子,别所也日常戴着面具过活,这种相似的经历让两人迅速走到了一起。
但,再重申一次,以宾加的角度来看,大道寺纯粹是靠女人好感度票选上位的傻X。
后续,别所应该是发现了有关药物成瘾证据,没有及时交给Boss,而是给了身为干事长私生子的大道寺。
或许是以为大道寺和自己一样想要报复。
不过事实证明,别所赌错了。大道寺把得到的证据交给父亲,得以被公开承认身份,迅速提升党内地位。而别所的背叛暴.露,遭到Boss抹杀。
但为什么要在琴酒面前?
这是宾加和贝尔摩德唯一想不通的点。
*
七年前,现在。
“……然后你就在我面前自己引爆了炸.弹。”
琴酒没什么感情地叙述完别所彻之后的结局,喝了口酒。
身旁的别所陷入巨大的混乱——
穿越回过去什么的,实在太匪夷所思。但这也证明了为什么琴酒和安室透知道他雇佣了个过气女演员假扮妈妈,以及后续的一系列事。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
“对。”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刚进组织的时候就听说琴酒靠手刃师傅,当上了TK。
琴酒摩挲玻璃杯的手停顿,昏黄的光投射在杯中澄澈的液体上,让他不由想起那个金发的身影。
“因为有人不允许,还千方百计想叫我跟你和好。”
别所知道琴酒说的是谁,尴尬地舔了舔唇,沉默好半晌说:“安室透看起来不错。”
“确实。像我们这种在黑暗里待久了的人是会被阳光吸引。但你的眼光跟我没法比。”
“……”
别所彻不知该怎么反驳,他有种直觉,琴酒这么说纯粹是为了炫耀自己的男朋友。
『可恶!』
他闷闷灌了一大口酒,呛得脸上飞红。
琴酒瞥别所一眼,有一瞬间很想问“跟自己交往以来,有没有一刻是真心的”。
但那个真正该被问的男人已经默默地死在幽深的巷子里,被炸成一堆焦炭。
琴酒收回思绪,面无表情说:“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快。”等别所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又问,“现在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拍我应聘考核的视频了吗?”
当听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琴酒粲然一笑:“这么简单的事,我早就猜到了,愚蠢。”
“不要有了男朋友就到处炫耀啊,你这家伙!”
别所趴在吧台上含含糊糊地说。琴酒小心翼翼取下对方鼻梁上歪斜的金丝边眼镜,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如果没记错,这是别所第一次用“你这家伙”来称呼他。
琴酒对安室透的思念在这刻几乎满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