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狂欢后的寂静被大草原悠长的风吹散, 呜呜呜地哭嚎着,让人难免胆战心惊。
有的练习生胆子小,用石头压紧了支撑点, 倒头蒙上被子戴上耳塞也就睡着了。也有认床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跟室友秉烛夜话, 打发时间。更有些刻苦的, 趁着有手机有网,打开视频软件学舞蹈,被隔壁包的队友当场抓获。
“谁啊这是?谁在我隔壁内卷?我都看到你曼妙的倒影了,跟投影仪似的!”
“……”
条件有限, 洗澡只好在节目组租来的房车上从简。季昭把长发盘起,从包里拿出季琳给她送的专业书, 就着台灯翻看起来。
喻澄回来的时候, 她已经坐起来做起笔记了。
听到声音,她头也没抬:“回来了?”
副导演说找喻澄有事, 把人叫到导演组,算算时间, 也有半个小时了。她没听到喻澄的回应,疑惑地嗯了一声抬起头:“怎么不说话?”
喻澄轻声说:“我以为你睡了。”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季昭问:“副导演找你什么事?说了那么久。”
喻澄脱掉鞋:“说喻望孟想跟我一起拍广告。”
季昭:“他怎么不找你?”
喻澄:“我没回他。”
季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喻澄说:“我拒绝了。”
季昭沉吟:“拒绝了好,喻望孟早晚都要倒台,离他越远越好。”她说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喻澄一眼, 看得喻澄心头一跳, 她才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之前的喻澄回来后还能不能像你一样当断则断。”
之前的喻澄……
喻澄的眸子暗了暗:“你喜欢那样的性格吗?”
季昭:“嗯?”
“没什么。”喻澄躲开了她的目光。
季昭把书缓缓地放到一边:“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她的声音放软:“是不是我喝醉酒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 你告诉我。”
喻澄调整了下心态,笑道:“陛下怎么会伤害我?”
“怎么不会?”季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处事习惯,也许我觉得没什么的事你就很在意呢?”
她啊了一声:“是不是我把打碎你的宝剑的事说出来了?”
喻澄怔了下,旋即抬高声音:“我的剑果然被掉过包!还是陛下你干的!”
“干嘛呀!”季昭一脸反正时过境迁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摆烂模样:“我也是不小心,再说了,我把你叫进宫里不许出去,不就是为了给你一把新的吗?比你之前的还好呢!”
喻澄一时语塞:“我……”
季昭凑过来:“你怎么样?”
喻澄:“谢主隆恩。”
季昭失笑,扯着喻澄的袖子晃了晃:“你不喜欢喻望孟,我可以让他再也不敢来找你,你可千万不能不理我,喻澄。”
“不理陛下如何?”喻澄问:“要诛我九族吗?”
“我哪敢啊?”季昭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床上一倒,呈大字状,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屋顶:“我就饿死自己吧!”
喻澄登时慌乱起来:“万万不可!”
季昭偷眼看她:“怎么不可?”
喻澄:“陛下不该苛待自己来惩罚我。”
季昭不说话。
喻澄认真道“……我会心疼。”
季昭这才得逞地笑了,坐起来重新抱住喻澄的胳膊:“就知道朕的喻大将军最好了。”
早知道早撒娇了,还用得着宋江江出手吗?
隔壁蒙古包里,已经入睡的宋江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没有发现同屋的沈一灿蹑手蹑脚地出了门,陈杏子裹了件羽绒服在外面等她,见她出来,哼了一声:“磨蹭什么呢!”
沈一灿不看她:“哄宋江江睡觉。”
陈杏子的眼睛微微瞪大。
沈一灿却忽然笑了:“逗你的。”
陈杏子裹紧羽绒服,气呼呼地往前走:“真受不了你,该吃饭的时候不吃,不该吃饭的时候非要吃面,上哪给你整面去!”
月亮西沉,星星隐没于乌蓝的天空,夜晚变得沉寂。
季昭还在看书,她的时间太紧,要做的事又太多,只能用尽一切碎片时间让自己吸收知识,翻了一页又一页,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的身边,喻澄已经睡着了。
做了个梦。
梦到十八岁那年放的孔明灯,冉冉升起来的,是她的勇气和惶恐,是梦的尽头,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回过头。
策马奔来的,是陛下。
/
次日清晨落了雨。
草原的雨下得突然又细密,拍摄计划被迫推迟,练习生们都把门打开坐在门口看雨,边看边小声说着话,气氛有些沉闷。
也不知道谁开了个头,说起昨天晚上做的梦,这才打开了话题,热闹起来。
“不夸张的说,我昨晚真的是哭着睡着的。都怪她们临走前跟我说终于可以睡懒觉了,给我羡慕哭了。”
“我昨晚梦到最佳拍档我落单,黑粉说我是娱乐圈孤儿……”
“笑发财我了,你能不能说点能播的?”
“哎呀裴佳!不跟你睡的时候不知道,一跟你睡了才知道你怎么说梦话啊!说普通梦话也就算了,报菜名实在可恨!半夜馋的我睡不着!”
“纠正一下,是躺在一张床上单纯地睡觉,说话说全!”
季昭边刷牙边听她们闲聊,雨声泠泠落在蒙古包上,声音催眠静谧,她打了个哈欠,喻澄给她递来刷牙杯:“几点睡的?”
季昭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困了就睡着了。”
连灯都没关。
“不过你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季昭咕噜咕噜地漱完口,擦了擦嘴巴,问喻澄:“居然笑出了声。”
喻澄一窘:“我笑了吗?”
季昭点头:“笑了,梦到发大财啦?”
喻澄想到昨晚的梦,她只隐隐约约记得陛下策马而来奔到她的怀里,她情难自禁吻住了陛下,又把手伸到了陛下的身体……打住!不能再往下想了!
季昭奇怪地看着她:“你的脸怎么红了?”
喻澄正色道:“有点热。”
季昭往外看了看:”……有吗?“
喻澄:“有的。”
季昭:“年轻人,火气就是大。”
喻澄:“……”
她真的不能再想了。
草原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半个小时,雨势渐微,节目组宣布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练习生们可以外出走动,如果谁有空了就去导演组指定的场地射箭。
射箭记录成绩,每人有三次机会,至于是用来做什么的,暂且不透露。
想着反正也没什么,练习生们对此也松懈了许多,忙着化妆换衣服拍照看风景,想起来了□□一箭,看看成绩单,还自豪起来:“我至少不是垫底啊!”
只有乔月笑不出来。
吃早饭的时候,季昭问了句:“为什么?”
宋江江挑起面条:“因为她垫底。”
乔月:“……”
季昭喝完最后一口汤:“我去试试。”
不等喻澄有反应就立刻接了句:“喻澄好好吃早饭。”
喻澄放筷子的动作一顿:“……哦。”
等季昭走了,宋江江恨铁不成钢:“我教你的你都忘干净了?”
本以为喻澄会羞愧,却没想到她淡淡地嗯了一声:“我做不到,做不到拒绝她。”
宋江江叹道:“果然是谁先动心谁先死啊!”
喻澄皱眉:“死?”
乔月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宋江江手动把她的脸转过去:“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插嘴。”
心里又不甘,这可是她第一次做红娘,昨晚睡前更是替预兆CP超话做了数据,呕心沥血的,要是这桩姻缘不成,她真的会吐血。
宋江江故作深沉:“看来这招不行,只能用绝招了。”
喻澄问:“什么绝招?”
宋江江打了个响指:“散发你的魅力。”
“……怎么散发?”
“现成的就有个机会。”
“?”
宋江江对喻澄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落在乔月眼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她怀疑宋江江:“你想拆了你和昭昭,然后和喻澄组CP吗?你居心叵测!”
宋江江:“……”
做红娘的道路怎么这么坎坷!
宋江江说的现成机会,就是指射箭。
在喻澄射箭的时候,她特意寻了个由头把季昭带到现场,然后夸张地哇了一声:“喻澄这姿势也太标准了吧!这一发不得十环?”
季昭奇怪地看了宋江江一眼,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前忽地亮了下。
喻澄穿着节目组发的制服,粉色的西装外套修身,粉色的百褶裙下一双又直又白的腿,脚蹬黑色的小皮鞋,长发被风吹起,侧脸的线条干净,唇微微抿着,飒爽英姿,让人移不开眼。
少倾,喻澄拎起弓,长箭上弦,握着弓的手微微用力,弓拉满。
宋江江也看呆了:“我去?”
这么夸张的吗?她本来只是想让喻澄做做样子,得不得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姿态要美要吸引人,可是喻澄这架势不像不——
还没想完,箭已离弦,迅速而有力地扎进靶子。
工作人员上前看了一眼,喊道:“喻澄!十环!”
宋江江:“我去!”
喻澄胜不骄,神情都未曾变一下,重新拿起箭,让人惊讶的是,她这次拿了两根,工作人员上前询问,问清缘由后,又悻悻地任她去了。
宋江江问:“她说什么?”
工作人员看了季昭一眼:“喻老师说,季老师在等她,她赶时间。”
宋江江:“……”
死恋爱脑!
季昭失笑
宋江江一言难尽:“喻澄对你真好,你就……”
没察觉到点什么吗?!
季昭道:“那是自然。”
她是皇帝,喻澄是臣子,喻澄怎么会对她不好?
宋江江却不知道她是什么想的,继续点她:“你就不觉得她对你好到有点离谱了吗?没人会对朋友这么好!”
朋友这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你品品,你细品。”
季昭品了下,深以为然:“喻澄对我确实不是朋友之间的好。”
宋江江:“是吧!”
季昭:“是上下级之爱。”
宋江江:“……”
你们女同都爱玩这种play的吗?
喻澄三发三中,皆是十环,毫不意外地拿下了第一名。沈一灿在射箭场兼职过,没客人的时候就自己玩,箭术不俗,屈居第二。而第三的季昭昭,则是心血来潮要蒙眼,一箭射到了天上,一箭十环,一箭八环,勉强稳在第三。
喻澄翻看季昭的成绩,觉得不满意:“陛下是故意的。”
季昭单手用簪子盘头发,饶了一圈又一圈,听到喻澄的语气,动作微顿,笑道:“怎么说?我蒙眼射箭本来就不行。”
喻澄:“那后两箭怎么说?”
季昭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有时候觉得你还是笨笨的更可爱点。”
喻澄:“……陛下嫌弃微臣愚钝。”
季昭:“我可没说。”
她盘好头发,低声说:“我们两个的箭术都这么好难免会引人注目,你武功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我有一箭射偏了,也不影响成绩。”
“再说了,”季昭说:“我的箭术本来就没你好。”
她们说话间,程非晚已经走上前来了,草坪踩在脚下有水珠迸溅,程非晚穿得裙摆上浸湿了几分,她也不在意,元气满满地打招呼:“大家上午好!”
“程老师上午好——”
“昨天晚上玩得开心吗?”
“开心!”
“我在网上可都看到视频了,把我羡慕坏了,”程非晚说:“要不是昨天晚上有行程,我一定得留下来好好玩玩。”
她话锋一转进入正题:“好了,时间不等人,大家昨晚睡得蒙古包还喜欢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程非晚笑:“不过蒙古包现在已经被收起来了,换成了十七个小帐篷,就在我身后的幕布后面。”
“十七个小帐篷,就是十七支队伍,也就是粉丝为选出来的。”
“现在我来宣布《出道吧!少女》第四季第四个主题任务——”程非晚侧过身,她身后的幕布现出四个大字:“最佳拍档!”
最佳拍档,顾名思义,是最有默契的搭档。
当然,是粉丝眼中的。
在大家的眼中,这就是为嗑药鸡量身体做的卖姬舞台,谁家的CP粉多谁就能在一组,所以分配不是最大的悬念,选曲才是。
程非晚说:“这十七个帐篷里有粉丝为你们选的歌曲,现在就按照射箭比赛的排名依次进去,等待你的队友!”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喻澄。
喻澄站起来,走到程非晚面前,从她的手中拿到个信封,她打开看了一眼,对程非晚点点头:“那我先过去了。”
练习生们急了:“上面写的什么啊?有选曲吗?满足下好奇心再走噻!”
喻澄抿了抿唇,却是忽然一笑:“不告诉你们。”
众练习生:“不讲武德!”
喻澄对程非晚微微鞠躬,就往幕布的尽头走去,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她忽然顿住脚步,回过头看向季昭:“昭昭!”
季昭一直目送着她:“嗯?”
喻澄:“等你。”
季昭便笑了:“等我。”
程非晚:“?”
现在的练习生们越来越会营业了!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
而众练习生有被膈应的“无语了卖姬卖到明面上来了最可恨的是我居然嗑到了……”,有被无语到的“万一她俩不在一组这不白卖了?”,也有心灰意冷的“我在被淘汰之前还能跟昭昭一组吗?”
更有宋江江这种无意再纠结两人关系,看破红尘:“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乔月问:“你在嘀咕什么?”
宋江江远目:“永远不要当红娘,尤其是两人已经在偷偷谈恋爱的时候!”
乔月:“……”
不懂,但是感觉江江长大了。
沈一灿是第二个上去的,她连头都没回一下就进去了。大家只好把期待的目光放到季昭的身上,季昭从程非晚手中接到信封,看了一眼。
顿觉无语:上面不就是这个帐篷编号,有什么好故弄玄虚的?
宋江江喊道:“写的什么?!透个题呗!”
季昭对她笑了笑,问她:“你排名多少?”
不提还好,一提宋江江就悲从中来,她以为大家都没把射箭放在心上,所以为了节目效果胡射一通,她的箭在地上在天上在栏杆上,就是没有一箭在靶子上,荣获最后一名。
宋江江控诉:“你们就是那种考试说自己考砸了结果只有我一人没及格的坏人!”
季昭被她逗笑了:“好吧。”
她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那你可以留悬念到最后了哎!”
宋江江:“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季昭却已经离开了现场。
十七个帐篷在幕后错落地摆放着,每一间的门都关着,follow pd紧紧地跟着她,看她环视一圈:“这也看不出来哪里有人。”
“我的编号十二号,”她对着镜头说:“你们有没有把喻澄也投到十二号?”
她慢吞吞地走到十二号帐篷。
俯身敲门:“请问有人在吗?”
里面无人应答。
季昭疑惑地嗯了一声:“没人吗?”
她蹲下来找到帐篷门的拉链,一点点把拉链拉开,帐篷里的一切也一寸寸地落入眼帘,看着确实是空无一人:“喻澄?”
她快速把拉链拉完,探进脑袋,还没仔细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
季昭惊叫一声,人就被扯进了帐篷。
倒在了喻澄的怀里。
Follow pd一脸慈爱地记录这一幕。
后来,这段播出的时候,节目组使用了交叉的剪辑法,一边放喻澄在帐篷里等季昭昭的画面,一边放季昭昭在帐篷外的画面,直到两人汇合,画面突然就旖旎了起来。
弹幕自然也很精彩。
【新婚夜掀开新娘的盖头……OMG预兆大婚怎么没通知我?】
【我说了很多遍了!喻澄是1!喻澄是1!】
【谁说1不能被娶了?!新娘1不行吗!?】
【救命啊!喻澄真的好可爱好紧张地在等老婆过来,来得晚了没赶上投票,投票的都是我姑奶奶,爱你们……】
【季昭昭很明显的紧张了有没有?她真的很怕打开帐篷没有人或者是别人!】
【沈一灿: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呗!】
【呵呵,喻澄抱住昭昭后肯定发生了什么,节目组给我放出来!怎么可能上一秒还在抱下一秒就在一起听歌了!(偷偷潜入庄园)(看到美女)(吹口哨)(想起正事)(再次潜伏)(看到预兆亲嘴)(尖叫)(被发现)(狼狈逃走)】
诚如粉丝所猜测,季昭被喻澄抱住后,心里一松,便恼了,咬牙切齿:“敢吓我了是不是?啊?”
喻澄连忙告饶:“都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
季昭轻轻推开她,瞪她:“交代吧。”
喻澄却关心她:“有没有被吓到?”
季昭原本想说这算什么,怎么可能被吓到,但看喻澄这么担心的神情,心中一动,戏瘾上来了:“吓到了,心脏扑通扑通的。”
喻澄道:“我知错了。”
季昭说:“你要不要听听?”
喻澄愣住:“什么?”
季昭拉住她的手腕:“听听我的小心脏被你吓成什么样了。”
喻澄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就被季昭拉了过去,耳朵贴住了她的心口,她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
怦。
怦怦。
怦怦怦。
剧烈的、狂热的跳动的。
是她的心脏。
季昭说她:“你罪该万死。”
喻澄心想,是的,她罪该万死。
季昭又问她:“你准备怎么补偿我?”
说完才发觉喻澄一直没说话,她垂下眼,见喻澄伏在她的心口前,半张脸藏在其中,炙热的呼吸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扑在她的肌肤上,那处顿时滚烫起来,她的心也跟着慌乱了,她推开喻澄:“想什么呢?”
喻澄回过神:“我……”
季昭生怕她说出些什么,着急忙慌地打断她:“录、录着呢,回去再说。”
喻澄:“哦。”
对,现在还在录节目,她们应该走流程。
练习生们陆陆续续地进来,有惊喜的也有惊吓的,还有的在帐篷口苦苦等待自己的搭档,外面也渐渐热闹起来。
“这是我们这组的歌,”喻澄递给季昭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里面有个同等大小的纸,干枯玫瑰花色,四角画着玫瑰花,看起来很漂亮:“是首英文歌。”
“英文歌?”季昭的声音抬高:“这不为难我吗?”
饶是她学习能力再强,记忆力再好,但到底时间太短,英文她只能说是才入门,能说已经算不错,现在直接让她唱,着实为难。
季昭把纸拿出来:“《I WANNA BE YOUR SLAVE》。”
喻澄问:“是什么意思?”
季昭迟疑:“我想成为你的奴隶?”
喻澄:“……现在不是人人平等了吗?”
季昭抿了抿唇:“看看歌曲立意。”
喻澄读道:“这首歌是由Maneskin演唱,歌词大胆,曲风奔放,写的是正值青春最躁动的时候遇见怦然心动的人时的渴望,我想变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我想带你坠入爱河,他们都说爱情里面胜者为王,但我觉得,失败也无妨。”
“旨在告诉大家,在爱情里,你可以是任何样子,不管是狼狈还是高贵。”
季昭品着节目组给的立意,又看这首歌的名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我怎么感觉,这是两首歌呢?”
喻澄问:“听听?”
季昭颔首:“听听。”
节目组在帐篷里留了平板,音乐播放软件里只有这首歌,喻澄按下播放——这首歌没有前奏,直接进入正题,歌词一出来,季昭和喻澄同时瞪大了双眼。
I wanna be your slave
我想做你的奴隶
I wanna be your master
也想做你的主人
……
I wanna touch your body
我渴求你的身体
So fucking electric
如触电一般着迷
……
I wanna make you hungry
我想让你感到饥渴
Then I wanna feed ya
而我会令你满足
……
I wanna be your sеx toy
我想做你的情趣玩具
I wanna be your teacher
想做你的“启蒙教师”
I wanna be your sin
我想做你的罪孽
……
全曲听完。
季昭:“……”
喻澄:“……”
相顾无言。
好一会儿,季昭才打破了沉默:“还、还挺大胆的哈?”
喻澄嗯了一声。
季昭看了看歌词,又看了看立意:“这该怎么在舞台上展现呢?”
喻澄抿了抿唇:“应该有专门的舞蹈老师编舞。”
就在这时,挂在帐篷上的摄像机转动,里面传出副导演的声音:“下面的环节是歌词解读,说一说你们喜欢哪句歌词。”
哪句歌词?
季昭都不想仔细去看歌词。
虽然大启朝民风开放,女子可以三妻四妾,对床帏之事也不避讳,但也没奔放到这个地步,这这这……她语气微凝:“这是不是SM?”
副导演:“……”
喻澄说:“这应该是DOM和SUB。”
季昭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些你是从哪看来的?”
喻澄沉默了下,见糊弄不过去了:“喻澄关注了相关的公众号。”她解释:“DOM是支配,SUB是臣服。”
季昭凉凉道:“玩得还挺花。”
喻澄辩驳:“她只是看看!我看过她跟朋友的聊天记录,说是空有理论知识,但一身本领无处可用。”
副导演忍无可忍:“你们到底在聊什么!正题!喜欢的歌词!”
季昭哦了一声,随手指了一句:“我喜欢这个。”
她指的是第一句。
我想做你的奴隶,也想做你的主人。
“其实从第一句看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支配和臣服的关系了,”季昭说:“也许真的像节目组立意所说的,定位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
副导演:“?”
是这个意思吗?文案组不是瞎编的吗?
季昭问喻澄:“你喜欢哪句?”
喻澄滑动屏幕,点击播放:“I wanna be a champion(我想要胜者为王)I wanna be a loser(但是失败也无妨)。”
“为什么?”季昭问。
喻澄答:“爱情里不是争输赢,爱过就很好了。”
季昭失笑:“我们两个都没有谈过恋爱,还在这里谈论爱情,粉丝们不会嘲笑我们吧?”
喻澄跟着她一起笑。
心里却在小声地反驳,才不会,粉丝会想我们谈恋爱。
/
半个小时后,组队完毕。
沈一灿和陈杏子一组,两人的歌曲是《樱花草》,把陈杏子膈应得不轻,说怎么能让她跟沈一灿唱这么甜蜜的歌,万一粉丝嗑死了怎么办?
宋江江和乔月一组,乔月在帐篷里等宋江江等到最后,两人一起揭开歌曲《一个是夏天,一个是秋天》,是一首表达友谊的歌,两人默默良久:CP粉嗑友谊,是福还是祸,这很难评。
钱星星和李云月一组唱《用尽我的一切奔向你》,社牛对社恐,粉丝很会拉娘。
裴佳和应甜作为甜妹组合横空出世,不少人嗑,还有人打出了“pp恋yyds”的口号,给两人选了首田馥甄的《无人知晓》。
而最让人觉得邪门的是沈昕和周雨停这一组,两人在此前毫无交集,但CP粉硬是给两人靠脸拉娘,并在周雨停和沈昕的大热CP都淘汰的情况下,跻身首位,还真凑成了一对。
十七个小分队,两人一组,在小帐篷里或开心或尴尬或无感地坐在一起,听副导演举着小喇叭在外面说接下来的任务。
“这次公演你们将有两周的准备时间,时间虽然充足,但在这期间有的练习生还有别的事做,所以不要浪费一分一秒。”
“目前庄园宿舍充足,为了培养队友间的默契,所以重新为你们分过了,两人一间,请尽情地培养感情……呸!默契吧!”
众练习生:“……”
突然从选秀节目变成了恋综了,谁懂?
……
等从大草原回到庄园后,就剩下三十四个人这件事才忽然变得具象起来,被淘汰的练习生许是怕再经历一次分别,在她们回来之前就已经搬离了,有的甚至整间宿舍都搬空了,庄园登时变得空荡荡的。
好在节目组效率快,很快把重新分配宿舍的名单发到了群里,练习生们又忙着搬宿舍,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将将停下。
季昭和喻澄的东西少,让沈一灿和陈杏子留在309,两人搬去了412室。
陈杏子送她们到楼梯口,满脸悲伤:“你们走了,沈一灿不知道该怎么摧残我了,我被她欺负的时候能去找你们吗?”
喻澄立刻驳回:“不行。”
陈杏子:“?”
拒绝的未免也太直接点了吧!
季昭劝她:“你们被分到一组要完成舞台,总要磨合一下。”
陈杏子愤愤:“拒绝包办婚姻,支持自由恋爱!”
季昭:“……”
当季昭和喻澄推开412室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节目组对“包办婚姻”的决心有多大——
四人位的上下铺不知道是时候撤去了,恢复了这间卧室原来的模样,一米八的双人床是雕花木的,上面铺着的床单被罩上,暗色的玫瑰花开得艳丽,床头的正上方,挂着一幅洛瑞的《皮卡迪利广场》。
季昭把行李箱推到衣柜旁,喻澄便自然而然地开始收拾起来。
季昭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还是要请个保姆,这些事怎么能让你来做?”
“小事而已,我可以做。”喻澄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里,又把自己的挂在她的旁边,分颜色和款式,看上去很整齐,她满意地关上柜子,跟季昭坐在一起。
Follow pd在角落里把镜头对着她们。
拍她们如常般对话,粉丝可以嗑家属感;拍她们一人坐床上,一人收拾行李,粉丝可以嗑喻澄宠老婆;拍她们坐在床上默默无言,粉丝可以嗑……可以嗑……嗑空气吧?
Follow pd小声提醒:“说话啊!”
季昭啧了一声,也觉得就这么干坐着有点尴尬,甚至有种真被人包办婚姻要来先婚后爱的错觉,她干脆斜靠在床头,随意地挑起话题:“这首歌舞蹈不简单。”
她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看了节目组给的demo,舞台上不止有她们,还有伴舞,难度系数无疑增加了不少。
“感觉编得也一般,”喻澄这些天看了不少国内外的舞蹈,“没有编出这首歌的内涵。”
季昭笑:“这首歌的内涵是什么?”
她甩掉拖鞋,长腿一伸,白生生的脚抵在了喻澄的腰窝上:“臣服是跪下,也是压制么?”
喻澄的腰间一麻,她花了好大的自制力才没在镜头前失态,只是缓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季昭的脚踝,触手温凉,她的指尖颤了下:“……任何反义词都能变成同义词。”
在世俗意义上,跪下是最能直接表达臣服的方式。
可是在精神控制上,也许跪下的那一方更掌握主动权,臣服只是得到的手段。又或许,被压制的那一方才是真正的王,把身体的主动权交出去,是为了更好的欢愉。
这些都不能在镜头前说,以免破坏了节目组给的立意,到时候播不出来。
Follow Pd却觉得怪怪的。
这季昭昭和喻澄……不会是在调情吧!?
这一夜庄园都格外宁静,练习生们在外奔波了两天,睡眠时间本就不多,有的认床的干脆都没睡,所以回到熟悉的地方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一早,精神焕发,陆陆续续地在餐厅碰面。
三十四名练习生显得长桌空旷,气氛也冷清了不少,季昭和喻澄到的时候,宋江江和乔月正因为宋江江浪费蛋黄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主要是宋江江吵。
宋江江:“你想噎死我另找下家是不是?”
宋江江:“你居心叵测!”
宋江江:“我打死不吃!”
乔月找季昭评理:“哪有人吃鸡蛋只吃蛋白的呀,蛋黄多有营养!”
季昭困得脚不沾地,敷衍地点点头:“就是!”
宋江江强词夺理:“可是人吃东西不能只在乎其中的营养,口腹之欲口腹之欲,如果在乎营养,火锅第一个被踢出美食界!”
季昭听到火锅来了几分精神:“说得对!”
乔月和宋江江:“……”
异口同声:“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哪边都不站,”喻澄坐在了她俩和季昭中间,把鸡蛋壳剥了放在季昭面前的盘子里,警告地看了她俩一眼:“好好吃饭。”
宋江江站起来:“凭——”
喻澄掌心一握,捏碎了两个核桃,她问:“什么?”
宋江江坐了回去:“……那没事了。”
季昭咬了口鸡蛋,有点不同意喻澄的举动:“你吓她们干嘛?”
喻澄低声说:“她们打扰你吃饭。”
她昨晚没睡好,眼下有些乌青,心情也跟着不好,所以很难不计较这些。季昭看她的黑眼圈觉得好笑,指腹抚上去:“失眠了?”
喻澄眼眸微动。
陛下在侧,她怎么睡得好?
她嗯了一声:“有点发愁。”
“也难得看到你对舞台这么上心,”季昭喝了口牛奶:“我们今天要去的‘极致感官体验馆’也许能找到答案。”
“什么?极致感官体验馆?你们要去这里?”宋江江问:“为什么我和乔月要去植物园!”
沈一灿在对面凉凉道:“也许是因为你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乔月问:“一灿,杏子,你们去哪里呀?”
这次公演的准备时间长,一组又只有两个人,光在练习室训练剪不出什么花来,所以节目组便别出心裁,安排同组的练习生出外景。
有的去植物园,有的去游乐场,有的去私人影院,诸如此类,也更好营业。
陈杏子和沈一灿去的就是私人影院。
早饭过后,练习生们便随着节目组安排的车离开了庄园,季昭听宋江江这么羡慕,也对这个极致感官体验馆升起了一丝好奇:“会不会是我们没见过的高科技?”
这个时代给了她太多超乎想象的惊喜,不怪她心怀期待,到了目的地,还是忍不住雀跃的踮了踮脚。
极致感官体验馆在27楼,她们一出电梯就被工作人员热情地迎了进去。
“二位是第一次来吧?”工作人员引着她们往里走,“我们这个展馆是最后一天营业了,你们来得可真巧,而且也很大胆。”
季昭边听说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是跟她之前去过的地方都不同,空气中弥漫的香惑人心神,她想这也许也是极致体验的一部分,周围的灯光暧昧,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BGM,幽幽艾艾唱着“痒~”,季昭愣了下,小声问喻澄:“痒?也是体验吗?”
喻澄沉吟:“有可能。”
毕竟有人怕痒。
工作人员带她们拐进走廊,走廊两边的橱窗里悬挂展览着东西,还有不少小人画,季昭凑近看,在看清是什么后,她脸色微变。
“不过也很少见女生结伴来,”工作人员说:“现在社会对x知识还是太过缺乏,女生更不应该有x羞耻,要大胆地面对……”
工作人员后面说什么喻澄和季昭已经听不到了。
她们只看到橱窗里的小人画上,两个模样可人的女生赤/身裸/体相拥在一起,看姿势,像在边接吻边……
季昭:“!!!”
这真的能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