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从忙碌中休息下来，似乎仅仅只是一晃神的工夫，就又过去了一月，迎来了下一件事。
易枫背叛仙门的震惊还未被冲淡，但其人实在是遍寻不见，游历在外的仙门精英无所事事，刚好各出几个人来古洞府凑个虹霄宴前的热闹。
这些日子濯九州一直赖在岫云山，隔三差五找岳珥搭话，被赶开后闲着无聊也会给姜守道寄信胡诌自己的现状。
在此期间，岳珥有幸见过濯九州写的东西，光是开篇对“父亲”亲切熟络的问候就足以让她看得眉头紧锁，搓着满臂鸡皮疙瘩跑开。
留下并不觉得自己写的哪里有问题的濯九州满面疑惑，反复检查，琢磨是不是自己“卓生”的名号太久没用，撰写的笔力有所退步。
没能找出问题所在的濯九州将信经由引虹的通讯法器“衔虹声”送至姜守道处，传达自己对父亲许可自己参与巡灵组织的探索古洞府之行的感激。
那位不知情“姜朗”身份真相的柏予师叔是个很好的由头，他正好在例行向师侄的寒暄中提及了此事，濯九州便顺水推舟，成功用“少宗主”的身份光明正大粘着去接长兄的岳珥。
“有时候我总觉得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都不算活人，珥姐才算。”每次濯九州寄信都会让纪开云检查一下其中信息，后者看着濯九州送完后追着岳珥跑的样子，给栖在小臂上的寻芳顺毛。
岳初晓清点了一遍出门要带的东西，无情将岳珥偷偷藏进去的十盒甜点心削减到两盒，把剩下的给姜归作以后的零食：“他们之间的事，不过分的话随他去吧。”
巡灵府人少，迄今为止几乎没有所有人因为探索同一件事而离开岫云山的例子，这次也不例外。孟鑫与白衣蓝带着寻芳驻守；姜归则以防万一，已经拜托永无忧提前接到了星湖山庄“闭关慧生阁”。
纪开云将寻芳放飞，抬眼望向天边初现的鱼肚白：“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姜朗”没有和巡灵府的人同时出现的理由，濯九州捏着鼻子赶去先与柏予会合，剩下三人则先一步到达了濯九州的旧洞府。
纪开云燃符为仙门其他人布置了信号，灵力刚刚发散出去，永为辰就如一团山岚那般轻盈落下：“早安，各位。”
她梳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发丝，首尾相连的羽状妖纹缠绕腕间，又随着动作被宽大的袖子掩去，不经意的一颦一笑便足以动人心弦。
不过显然张克己不是会欣赏美人美色的那类人。她神情如所着素衣，随着永为辰到达后一板一眼道：“辰时二刻，不早了。”
“行吧，辰时二刻安。”永为辰从星湖冗杂事务中抽身，心情不错，没有和张克己计较的心思，转而兴致勃勃地揽着小小一只的岳珥研究起藏在孟鑫封印后面的东西。
张克己对封印没有研究，负着剑板板正正地站在她们边上，回答纪开云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两个结伴过来？唔，恰好遇见了。其他人？为辰说这里可能危险，就不让他们过来了。”
仙门最大的优点或许在于守时，张克己三言两语的问答间便基本凑齐了人。
比起其他一人前来或者只带了一两个弟子的，引虹宗相对来说声势略大。柏予本来是只派座下弟子前来，自己继续追踪易枫。但未曾想“姜朗”在这件事上掺了一脚，于是放心不下小师侄的柏予还是跟了过来。
“什么时候进去？”柏予远远就看见了讨厌的永为辰，碍于师侄在侧，他硬是按下了脾气，和和气气地问道。
纪开云瞥了眼濯九州，见他心不在焉地随意拨弄着衣角的流苏，也不再顾及这位原主人：“人差不多了，现在吧。”
孟鑫的封印解除后，岳初晓敏锐觉出一缕与濯九州同源的气息，他顺着望去，看向了草木缠绕的乱石之间。
作为发起者，巡灵需要率先进入。岳初晓眼中本极为隐蔽的灵力丝缕成阵，在正中的交点露出一个笑面。
非常符合濯九州恶趣味的个人标识。
岳初晓面无表情，拉住纪开云，第一个踏足其上——
——身影瞬间消失，濯九州没有任何被闯入家门的不适，笑眯眯地等在柏予身旁，看着仙门之人鱼贯踏入其中，方在最后随着柏予进入时无声地念了三个字：“众生相。”
话语落下，洞府主人的命令瞬息传至各个角落，濯九州弯起嘴角，露出一个与阵法上的笑面弧度一致的笑容。
他确实不介意自家被陌生人参观，但出于对自己身份的尊重，濯九州决定弄点小小的乐子。
岳初晓方触碰到入阵阵法，眼前场景立刻变幻，他轻微晕眩，见到四周有蒙蒙薄雾，头顶是一座倒悬的建筑，像是各地风格的房屋拼凑在一起的糅杂品，而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不、不是建筑倒悬，是濯九州将入口设在了高空！
岳初晓在下坠的同时迅速调整身姿，平安落地后朝边上挪了挪，仰头等着其他人。
周遭一切静止，连雾都一动不动，时间很难把握，在岳初晓耐心快要告罄之际，终于出现了第二个人。
“啊，还好你在这，其他人呢？不知道濯九州搞了什么鬼。”纪开云劈开薄雾走出，衣衫微乱，抱怨道，“我一进来就被拉进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阵法，打了一架才放我出来。”
岳初晓收回目光，落到他身上，神色略微缓和：“入口不固定，或许被送到其他地方了。”
亲身体验过阵法强度后，纪开云倒是并不担心其他人的安危，只是为自己出阵后第一个就遇见岳初晓而庆幸：“进去吗？”
“嗯。”岳初晓摩挲过尔雅剑柄。阿珥不在身边，但有濯九州这个因素在，想必她也不会出什么事，“等在这也不是办法。”
濯九州建这座洞府时的心路历程不可考，但岳初晓跨过粉墙黛瓦的正门又穿过一片秀色园林后面对一座明显是庙宇的建筑时还是疑惑了片刻。
小片小片的竹子斜斜照影在墙上，交错纵横间恰好遮住门洞，光影在这方小世界分布得毫无规律，看不清门后的事物。
从进入这里起，他就没再遇到其他人，整座洞府寂静地出奇，连方才园林里的流水都没有一丝声音。但在靠近“庙宇”的门洞时，岳初晓意外听见了类似祈祷的念诵声。
“有听到什么声音吗？”念诵声轻微而模糊，岳初晓竟听不清其中内容，转而询问纪开云。
纪开云摇摇头，面露疑惑：“声音？”
“你觉得这里像什么？”岳初晓对庙宇的认知来源于天道的记忆，并不清楚人间的习俗有无更迭。
“山神庙、土地庙。”纪开云回答，“像是那种凡人寄托信仰的地方。”
濯九州的洞府里哪里来的凡人？先前误入的两位农夫尸体都被孟鑫带出去了。
如此古怪的念诵声，岳初晓却反常地生不起警惕，他看着纪开云思考了片刻：“外面也不见得安全到哪里去……我听见了像是祈祷的声音，是从里面传来的，去看看声源是什么好了。”
就算不清楚里面的情况，纪开云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追踪只有岳初晓能听见的声音：“祈祷？我不能听到，你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
“听不清。”岳初晓用灵力作为照明，迈入竹影层层遮蔽下幽深的曲径。两侧都是高耸的围墙，红砖青阶，应该是阵法的原因，路比在外面估量的更长，不知蜿蜒的终点。
明明竹影只存在庭院外的园林中，这条细窄的曲径没有任何植物与瓦片遮住光源，可黑暗十分浓稠，饶是两个人皆找了照明的法子，也只能堪堪照见周围三尺。
念诵声越来越明显，但依旧听不清内容，岳初晓回头，小径长的古怪，加上黑暗，早已看不见那座“庙宇”。错乱的空间下，他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迟迟不见其他人。
直至脚下规规整整的青石阶变成了生着细嫰草芽的卵石路，清凌凌的溪流凭空出现无声流淌，不知来源的光再度笼罩自己，岳初晓无视这些骤然变更的景象，见到了念诵声的来源。
一座被溪流环绕的八角凉亭，每个角挂着与星湖入山处相似的铃铛，各随风静默摇动。一个人背对着他盘坐在亭中，长发披散铺地，念诵声正是源于他的口中。
既不是一同进入洞府的仙门之人，也没有濯九州化身的气息，哪怕隐隐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岳初晓还是驻足亭外问道：“你是谁？”
念诵声骤然一停，亭中人意外温吞，慢悠悠地辨认出岳初晓的声音才回道：“是阿晓？”
没能听到岳初晓口中的念诵声，但是听到了这一相当亲近的称呼，纪开云明白了所见者为谁——
“岳期缘。”岳初晓没有对他的问句作出回应，只是叫了声他的名字。
岳期缘点了点头，依然没有动，却温温和和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到周二想不起来码字orz
我尽量下午更新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