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初级学校开学,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短短几天里,阿布既需要尽可能多接单子,多赚钱,又要为不久的测试做准备。

  昼夜不息,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却不忘给芽仔做衣服——之前那件黑底白纹的衣服就是阿布亲手做的。这几乎成了他释放压力的一种方式,坐在桌前,因绘图而眼睛酸痛、泛起血丝时,阿布手里勾着线。

  于他,做衣服和摆弄零件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此前没有尝试过,动作笨拙,逐渐的也熟练起来,往往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做好一件衣服。

  绘制图纸的回报对于那栋花园房的价格只是杯水车薪,是否能够顺利通过测试也是未知数。两者之间,做衣服是阿布唯一能够把握过程与结果的事情。

  军校。

  那是阿布以前从来没考虑过的地方。

  在十六区人无知的认知中,军校里生活的该都是中心区的贵族,偏远地区的学子根本没有进入的机会。研考中关于军校的科目难度最高,一旦不幸落榜,就只能再来一年或者选择不读,阿布不愿意赌那样渺小的“鱼跃龙门”的机会。

  可是,手里正裁剪一块布料,阿布的视线飘离,落到一旁正和盒子玩游戏的黑猫身上。

  察觉被人注视,黑猫机敏抬头,阿布却又收回视线。

  芽仔的身份问题是一颗埋藏的地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引爆,他却不能做什么,唯有被动地等待。深入军校,接触更多高层的事务,才有化被动为主动的机会。

  不由摇头。

  他居然为了一只猫去考军校。

  “臭两脚兽。”芽仔停止游戏,跳到桌子上,慢条斯理蹲下来,“发什么呆呢?快给我做衣服,我要绿色的。”

  自从他发现小衣服是阿布做的,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毫不客气地对两脚兽提出各种要求。

  一会儿要宽松的,一会儿要紧身一点,对于颜色也有各种挑剔,随着时间和心情而变化不一。比如现在,芽仔觉得衣服的颜色要和自己的眼睛正配,要求阿布给他裁一件绿衣服。

  绘完一张图纸,衣服差不多已做好了。

  芽仔立马脱掉旧的小衣服(其实昨天才穿上),换上新衣服,敦敦跑到镜子面前照来照去,莹蓝色的盒子始终跟随他,此刻围绕主人摇头晃脑,似乎是在夸奖。

  不用多想也知道,盒子里存储的照片一定又会增加数十张。

  打发了小猫,阿布打开光脑,开始复习旧知识,为测试做准备。

  ……

  芽仔的晚餐并没有因阿布繁多的事情质量下降,相反,变得更好,或许做饭时阿布难得能抛开杂想沉浸在一件事里,味道比以前更好。

  最近小猫总是吃虾丸,而且吃不腻。那种东西要阿布去超市里抢虾,抢回来剔掉虾线把肉打成糜状,再团成小丸子。不需要过多调味,光是虾本身的味道就已经足够鲜。

  黑猫埋头苦吃,露出额顶那一对角。

  不知是不是角度或者光线的缘故,原本圆圆钝钝,深藏毛发中的角,现在居然冒出来一点。

  阿布知道那不是错觉,有时候他坐着复习,一偏头就能看到黑猫的角。

  “干嘛!”芽仔轻轻抵着两脚兽作怪的手——对方试图去碰他的头,“吃饭呢吃饭呢!”

  “都胖成这样了,还吃。”其实不胖,还保持幼崽的体型,只是肚子微鼓而已。

  芽仔很自知,一点不会因为两脚兽的恶言怀疑自己,冲阿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

  几天时间转瞬即过,很快初级学校开学。

  最后一个学期,阿布没有课程需要修读,学校的管理没有以前严格,学生只需保证每天上午去学校即可,因为临近研考,随处可见埋头复习的人——开学第一天公布的测试消息引发大量讨论,不过仅存在于学生的口间,很少有人真的选择走一条险路。

  测试要早于研考,地点在各区初级学校内,阿布报名的科目,考试时间长达一整天。不过还好,并没有去野外实训的项目。

  芽仔听了,却不想安分待在家里等阿布回家。

  “考试?我也要去!”这猫兴奋的不得了,尾巴翘得老高,圆圆猫眼里全是邪恶的色彩。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大概是想看他考试吃瘪。

  阿布瞥他一眼:“我可不能把你带进考场里。”

  “不进去就不进去,我在外面玩。”芽仔摇头晃脑说,“说起来我还没参观过你的学校呢!”

  又补充道:“我你还不放心吗?”

  阿布盯着他,忽然一个冷嗤。

  “有你那么不安分的猫,可太放心了。”

  根本不担心你被欺负,该担心的是你这猫去欺负别人!

  一人一猫最开始的缘分就源于芽仔的“欺负”。

  嘴上那么说,阿布却没多反对,答应到时候把芽仔带进学校里。

  为此,之前购买的大包终于派上用场——不是猫包的款式,阿布背在背上,看起来只是寻常双肩包,而以芽仔的体型,刚好能够藏在里面。

  拉开拉链,芽仔绕着包走了几圈,才不情不愿地跳进去,尾巴绕着屁股盘好,落到一对山竹前。

  看他那幽怨的小眼神,阿布失笑,给了小猫一个脑袋蹦。

  “不是非要关着你。”他难得心情好,解释说,“我在学校人缘不好,如果被人以为你是我的猫,我不在的时候,恐怕会有些垃圾想方设法伤害你。”

  芽仔厉害归厉害,却也猫拳难敌人手。

  “好吧。”小猫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等进学校后,你就可以出来了。”

  初级学校离廉租公寓不远,走路大概十分钟就到了,学校占地面积中等,校门口修得还算大气,淡蓝色制服的学生充盈校园每一处角落。

  比起廉租公寓,学校里多了很多绿植,尤其是连绵高大的树木,看得芽仔手痒痒,好想攀上去磨一磨。

  进学校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阿布把芽仔放出来。

  小猫抖抖耳朵,扒拉着包沿探头探脑,见四周无人,才慢吞吞出来。

  阿布考试的地方离这儿不远,因为报名人数比较少,学校只封了一栋教学楼作为考场。

  远远就可以看到有些闲着没事干的人聚在场外,似乎在观察有谁报名了,考场外的守卫见怪不怪,除非有人不找脑子到警戒线里看,其他的就当没看到。

  见状,芽仔不怀好意地笑开了,蹭蹭阿布:“快去吧!”

  想想阿布众目睽睽、万众瞩目走进考场,肯定不自在,说不定会走得手脚不协调,肯定很好笑。

  小猫的心思,阿布一览无余。他难得无语。

  即便平时,他在学校里也“万众瞩目”,早就习惯了他人的眼光,也不知这小猫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

  结果阿布全程面无表情,臭着一张脸走进考场,根本不为小声议论所动。

  芽仔想象中的出丑不自在,通通没有。

  他遗憾地收回视线,找到一颗眉清目秀的树,露出指甲站起来趴在树上磨指甲。

  磨得快乐。

  磨得忘情。

  到最后屁股高高耸起,整只猫都要贴到树干上去了。

  要不是有学生走过来,恐怕要在这颗树上磨到阿布考完。

  扒着树干,几下都跳到浓密的树荫间。叶片遮住了芽仔漆黑的身体,绿色的眼睛颜色刚好,就算抬头看树,也几乎发现不了芽仔。

  今天阳光很好,穿过林荫光斑洒落,芽仔趴在树枝上渐觉困意上涌,眼睛逐渐眯起来,不一会儿昏昏欲睡。

  要不是在树枝上,他恐怕还要翻过来露出肚皮睡觉。

  等一觉睡醒,天边已泛起霞色,考试楼里渐渐有人走出来。芽仔摇着尾巴看,不着急,阿布早跟他说过,他考的科目考试时间最长。

  百无聊赖看了一阵,芽仔忽然被一只褐色的小鸟吸引住了视线——这鸟飞到树边上,看到猫也不害怕,反而很好奇的样子,站在一片横着的叶子上盯着芽仔看。

  手忽然痒了起来。

  芽仔也盯着鸟,很放松地趴着,嘴里打起哈欠,快要打完时,忽然一探爪,把鸟惊得飞到另一颗树上。

  喵哈哈哈——

  芽仔内心狂笑。

  这鸟被惊起来的样子好蠢。

  他又趴起来,假装刚刚只是意外,试图吸引鸟飞回来。这鸟脑子也不怎么好,前几秒的事情转头就望,探头探脑看了一阵,居然真的飞回来了。

  芽仔瞧它,心想,蠢鸟,还好我不是真猫,不吃鸟,不然你今天就是插翅也难飞。

  他又故态复萌,伸手吓鸟,这鸟又被吓走,飞得跌跌撞撞。不过这一次它没有再回来。

  玩具飞走了。

  芽仔甩甩尾巴,顺着树干几下回到地面上,忽然发觉不远处站着一两脚兽。

  气味……

  有一点熟悉。

  不确定,再闻闻。

  “你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嗓音很温和,一张脸春风化雨。

  唔——

  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给他送盒子的大冤种吗。

  最后盒子还被小心眼的阿布丢掉了。

  还被负心小猫遗忘。

  咳,咳。

  芽仔瞥他几眼,见这两脚兽目光流连,似乎很想摸,又不敢。出于最后的良心,主动把头凑过去,喵喵叫起来,让范仪叔摸他的脑袋。

  免费送上门的按摩工具,不用白不用。

  范仪叔一边摸猫,一边絮絮叨叨,憋了一肚子的话全吐给没心没肺的小猫。小猫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认真听两脚兽在说什么。

  “你被主人抛弃了?”范仪叔慢声细语问,“还是……你的主人是这里的学生?”

  猫咪什么也不知道。

  猫咪回答不了。

  范仪叔嘴角勾勒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

  嗯嗯,不错不错,就是这里,要是力道再重点就好了。

  这两脚兽的按摩手法还是比不过阿布啊。

  芽仔舒服地眯起眼睛,趴在范仪叔膝盖上让他挠背,尾巴翘得不行,浑然已经忘记即将要考完的主人。

  “……范仪叔。”

  直到阴冷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