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飞溅而出,淅淅沥沥地点在苏云祈的半张脸上。

  他面色惨白,强忍住恶心保持镇定。

  达翰呼吸急促,猛地将他甩到地上,然后低着头,冷冷地看他趴伏在地,狼狈咳嗽。

  “你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祈慢慢翻过身,用袖子擦去面颊上的污血。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不会真以为我只是裴砚初的枕边人吧?”

  “达翰,那年你亲手把你生身爹娘杀死,可曾在午夜梦回时感到后悔?”

  苏云祈字字诛心,他一副意味深长又胜券在握的模样,成功把达翰怔住。

  “怎么?说中了,现在恼羞成怒想杀我?”

  “我告诉你,我要是死了,你们乌兰也会为我陪葬。”

  反正他这话又没说错。

  毕竟他如果真在这出了事,那裴砚初一定会为他把这里夷为平地。

  达翰缓缓蹲下身,一脸凝重地观察他脸上平淡如水的表情。

  “我听使臣说过,你们金麟国信奉神明,供有专门的祭祀为国民祈福,听令天神旨意,从而避祸避患。”

  苏云祈稍微松下口气,他故意不纠正达翰的猜想,甚至再往上添把火。

  “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无话可说。”

  他又偏过头微微呛咳两下,显然是被刚才的那一下掐得不轻。

  “我参透得太多,所以身子不好,还请见谅。”

  “不过你要不要试着再掐一下呢?说不定再用力点,我就真能回天上去了。”

  苏云祈眉眼薄凉,他知道达翰已经对他起了杀心,只是碍于这种神学论,不敢轻易下手。

  他决定再下一味狠料,彻底唬住达翰。

  “只可惜你辛苦谋划这么久,到最后却还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真是可惜,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我劝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达翰闻言又要伸手去掐他命脉,奈何苏云祈直接仰头而上,一点躲闪的意味都没有。

  “我警告你,你再敢对我大不敬试试。”

  “你!”

  “你就不怕天雷降凡,把你劈成灰吗?”

  “不要小看我们金麟国的祭祀术。”

  苏云祈竖起食指,轻轻点在泛白的唇瓣上,笑得蛊惑,

  “嘘,小声点,你也不想功亏一篑吧?”

  他在达翰警惕的视线中,硬着傲骨站起身,随后坦然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微微闭眼,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

  “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东西,但是我有几个要求。”

  “你把我当傻子吗?你说你通神我就会信?”

  苏云祈并没有急着出言反驳,他只是掀了掀眼皮,接着悠悠地吐出一个人名。

  “达聃。”

  “你喊一个死人的名字干什么?”

  “是吗?”

  “你怎么就确定,他真的死了呢?”

  苏云祈脑子里在疯狂回忆,他像是厌倦了这种你问我答的方式,最后撇下一句话,便不再理会逐渐变得暴躁的男人。

  “小心你军营里的人,达聃会要你的命。”

  “你什么意思?”

  “宋公子,我劝你识相点,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看你也不想试试我乌兰的刑罚吧?”

  “宋怀逸,我警告你,你别给我装神弄鬼,最好快点交代清楚。”

  “给本王睁眼,不准睡!”

  达翰气势汹汹,他本性多疑,现下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他有些犹豫,又不敢轻易去碰苏云祈,只能僵持在他的对面。

  过了许久后,他才绷紧脸,勉强放下点姿态,睁着双被逼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祭祀大人,可否请您讲解一下?”

  苏云祈瞬间睁开眼睛,他凑近脸对上达翰的视线,

  “我说过了,就在你的军营里,去找达聃。”

  “好了,我要休息了,说得太多,损我寿命。”

  苏云祈重新闭上眼睛,他能听见达翰杂乱无比的脚步声,以及各种被他摔砸出来的声响。

  “好。”

  “我给你一次机会,要是被我发现你敢骗我,门口的妓营就是你的归宿,哼。”

  脚步声渐行渐远,苏云祈终于不用再强行撑起自己的身子,歪着头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

  天知道他有多险,但凡刚才他露出一点心虚的样子,那接下来都会是死路,根本行不通。

  他拿他自己的命赌,所幸赌赢了达翰的疑心。

  与任何事物相比,都没有他王位的巩固来得重要,毕竟他本就名不正言不顺。

  苏云祈不太想跟死人待在一个地方,奈何门口有重兵把守,他也没法出去透口气。

  他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绕着营帐走走停停,观察四周摆放的器物。

  他有些疲惫,玩心眼对他来说实在有些费心神。

  可就在这时,帐子里突然又闯进两三个人。

  苏云祈心里一紧,沉着脸色看他们拖走那具尸体,随后跪在地上,认认真真地擦拭着周围半干的血迹。

  “公子,王请您走一趟。”

  容貌明显清秀许多的男人弯着腰进来,他偷偷打量眼前来路不明的美人,略带敌意地传着话。

  苏云祈勾起嘴角,只觉得好笑。

  看来达翰对他的贼心还没死透,真是色欲熏心,难成大事。

  他的衣摆染了血,随着走动,在地上拖出一道鲜明的红色。

  “来,告诉我,哪个是达聃。”

  苏云祈刚掀起帘子,就看见眼前被压着跪下好几个男人。

  他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从容地与达翰对视。

  “我不知道。”

  “你不是能算吗?你不是能看破天机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苏云祈心里冷笑一声,他知道达翰在诈他,如果他说知道,那今天他根本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帐子。

  不知道达聃长什么样,那还能立住他是玄学本身的形象,纯靠预知。

  要是他想也不想就直接指出人,反倒会惹他猜疑,觉得他是早已和达聃有所联系,现在只不过是为了保命,背弃旧主故意做戏给他看。

  “我只知道事情的发展,况且,你自己的弟弟你会认不出来?”

  达翰闻言大笑出声,他快步上前扯过苏云祈的手腕,将人带到自己身侧的位子上。

  “那你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手心里满是温软,他瞥了眼一旁靠在把手上,呼吸略微不畅的人。

  什么狗屁弟弟,他一个身世迷离的王怎么可能会有亲人。

  达翰挥手让人把眼前跪着的叛贼带出去,要求下人掀开帘子,当着苏云祈的面,就地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