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

  苏云祈还想挣扎一下,提出去别的空帐篷里弄,结果就被裴砚初一口否绝。

  好好好,前有狼,后有虎,他被逼无奈,抖着手放在一旁备好的软垫上。

  为什么非要看他出丑?这么多人盯他一个,他也会紧张的好不好!

  裴砚初这个大蠢货,还要求他只能坐在床边不许跑,这不是存心给他自己添堵吗?

  苏云祈坐在那,针一靠近他就缩手,反反复复好几次,搞得太医直叹气。

  “公子,您别动啊。”

  “……哦。”

  针尖刚碰上掌心,苏云祈肩膀一抖,又抱回自己的手。

  “要不,要不还是等会吧?”

  “我还是觉得三殿下的伤更严重些,你们都处理完了吗?药呢,他还没喝药呢!”

  “丢丢。”

  苏云祈挤着脸尴尬一笑,就听见他吩咐所有人出去,独留下闻太医。

  “哥哥……”

  “要么我叫北辰他们按住你,要么你自己乖一点。”

  “喂,裴砚初,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威胁我啊!”

  苏云祈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他炸着毛不服,却又被对方两句话强行压下火气。

  “嗯,都是哥哥的错。”

  “都怪哥哥,没能照顾好丢丢,害得丢丢现在受伤,治也没法治。”

  “……”

  “咳咳。”

  苏云祈哑巴了,他怯生生地去看裴砚初的表情,就发现对方一脸自责绝望。

  闻太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他假装自己没长耳朵,知道越少死得越晚。

  他瞥见裴砚初递给自己的眼神,连忙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

  “罢了,咳死算了,不想喝。”

  “哥哥~”

  苏云祈耐不住他这个样子,便一股脑地凑上前,将大半个身子挪到他床边试图撒娇。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好吧,只是感觉有些烫。”

  裴砚初接过闻太医手中的杯子,偏过头酸涩地笑了笑。

  苏云祈一颗心都扑在他的心理健康上,于是想也不想,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想替他试试温度。

  嗯?不烫啊,明明温度刚刚好,就是有点苦。

  诶?为什么水会苦呢?好问题。

  妈妈,我好像看见星星了,有点困困呢……

  苏云祈晕乎乎地甩了甩头,啪嗒一下歪倒在裴砚初身侧,彻底失去意识。

  裴砚初眨了下眼,他抬起尚能活动的右手,接着慢条斯理地捏开他的唇,让闻太医将剩下的迷药全部灌进去。

  他怕药效太短,丢丢中途会醒过来。

  “殿下,您不怕公子醒来后会生气吗?”

  “我怕什么?这是闻太医递的药,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

  闻太医无话可说,蹲下身帮苏云祈脱鞋,然后硬着头皮顶住裴砚初杀人的目光,将单纯至极的小公子半抱着放到床上,摆好姿势。

  “动作轻点,他胆子小又怕疼,你最好在他醒过来之前弄完。”

  “殿下……这药量足以让他睡两天了。”

  “那又如何?快点。”

  闻太医不再说话,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一时间,帐篷内只剩下衣料摩擦的声响。

  “嗯,哼,呜……”

  苏云祈醒不过来,他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却连摆头的动作也做不到。

  裴砚初知道他疼,有些艰难地将视线从那鲜血淋漓的掌心上转移,低头时却发现他的眼角已经蓄起点点泪花。

  “丢丢乖,丢丢不哭。”

  他的喉咙有些堵,却还是哼起了记忆里那首童谣。

  “没事的,丢丢睡,丢丢睡吧,梦里不会哭,梦里有我在,我永远会在那陪着你。”

  他现在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苏云祈当时朝自己奔来的模样。

  怎么办?他好像有些魔怔了。

  好想把自己切成好多块,然后亲自喂给丢丢吃,这样就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自己便是他,他便是自己。

  他好喜欢苏云祈,喜欢到看他流眼泪就也想捅自己一刀,然后陪他一起哭。

  他没救了,他真的没救了,这么可爱又完美的小神仙居然可以是自己的。

  他不仅会全心全意地抱着自己哭,还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勇气来保他一条命。

  天神下凡,降落于心。

  那就别再回天上去了,留下来陪他过一辈子吧。

  等自己死后,他就下旨把丢丢囚在皇陵,然后给他锁上所有写满黄符的链子,再留下一纸诏书,要求后世照顾好他,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后等到他仙逝,便再与自己放在一起同葬。

  什么转世投胎,别想了,他不会放手的,死也不会。

  丢丢只能是自己的,他为自己而来,却不知为何而去。

  不过没关系,这不重要,他不会给他离开的机会。

  苏云祈估计做梦也没能想到,他这一出英雄救美,直接偏离爱情真善美的救赎文学,反而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驶去。

  “你干什么?”

  闻太医汗流浃背,他怯懦地看向神色时而平和,时而扭曲的裴砚初,

  “殿下,小公子他的腿侧可能也有伤,微臣……微臣得看看。”

  裴砚初冷下脸,盯着他手脚僵硬的动作,直至对方突然皱起眉毛。

  他微微坐直,偏过头有些不解地看向苏云祈的大腿。

  只见他双腿内侧血肉模糊,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乎半条裤子都浸着血。

  但现在又因为血迹半干,脏掉的衣物黏在苏云祈的伤处,不太好分离。

  裴砚初身上的伤是很重,不过他早已习惯这些,所以觉得没死便是万幸,也只有苏云祈会因为他的伤而感到难过。

  他不敢想象,他的丢丢到底是骑着马跑了多久,又是多快才会伤成这个样子。

  小骗子,真能忍,以前破点皮都要躲在他身上呜呜咽咽,现在倒好,居然还想藏着掖着不让他知道。

  他该拿什么去还他这份真心?好像什么也不配,毕竟污浊的灵魂永远也配不上这份纯洁美好的心性。

  裴砚初根本不在乎闻太医是否会被吓傻,他用手圈住苏云祈,低头吻了下他的额角。

  接着慢慢下移,轮到眼尾、鼻尖。

  他直接避开苏云祈的唇,然后小心谨慎地捧起他的手腕,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碰了碰。

  爱是会使人强大。

  但爱,同时也令人心生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