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外面天凉,您还是进到殿内暖暖身子。”
苏汀摇摇头, 看着宫门的方向,道:“孤想再等等。”
高总管闻言不再说话,默默的站在苏汀的身后。
苏汀并没有等太久,便等来了宫外言白月病逝的消息。她神色淡淡的看着殿下的来人,双眼紧闭很快又睁开,低眸问道:“你再说一遍”
侍卫明显有些心怯, 他也没想到大婚当日新娘子会病逝,尤其这新娘子还是未来的皇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下,忐忑道:“今日清晨言大人派人出来说, 言小姐她不幸病逝了。”
苏汀目光朝着言府方向看去,沉思了片刻, 转而问道:“言大人她怎么样了?”
侍卫小心翼翼的回道:“言大人悲恸万分,在府外隐约可以听到大人哭泣声。”
苏汀眉角抽搐了一下, 垂下眼眸,挥手让殿下的侍卫退下。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闭着眼斜靠在椅背上, 沉默了良久, 无奈的叹了声气, 她说道:“大婚取消,婚房里东西让人都收入仓库。”
高总管躬身应了声是,眼神担忧的看了眼苏汀,见她精神不是很好, 低声说道:“陛下, 您节哀。”
苏汀一动不动的看着案桌上那张承诺书,高总管抬头看了眼苏汀, 不敢再多打扰,转身出了殿门,吩咐底下人把布置好的婚房给拆了。
苏汀神色有些落寞,目光转向天边渐渐东升的旭阳,自嘲道:“节哀?孤有什么可节哀的,一个从头到尾都不存在的人,孤有何可伤心的。”
那边在灵堂哭妹妹的言希,听到大婚取消的消息,一时激动便在灵堂之中晕了过去。
言希悲伤过度,晕倒在灵堂的事,随后便传到苏汀的耳边。
苏汀用手指揉捏着太阳穴,听到言希悲伤的晕过去,几秒钟后放下手指,神情复杂道:“摆驾言府。”
皇帝大婚,本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喜事。皇城内外被一片红包裹,就连清冷的街道外侧,还零散着挂着一些红灯笼。
苏汀出神的望着窗外那抹红,刺眼的让人双眼止不住的发涩。
高总管注意到苏汀的目光,低声吩咐身后的人,让他们把城中喜气的东西都撤了。
马车停在言府门外,苏汀拉开门帘露出一张脸,没有立马下车,目光落在大门两侧悬挂的两个白色灯笼。
府门外的将士们,见来人是苏汀,纷纷跪下请罪行礼。
苏汀下了马车,步伐缓慢了上了台阶,停在了大门外的栏杆上,目光一点点的扫视着府内的情况。放眼望去,是比红色更刺眼的白,苏汀一言未发的站在门外看了良久,她回头对着外面的将士们,说道:“你们都退下吧,不必再守着了。”
说完苏汀抬脚进了言府,停在了灵堂外,面色平静的看着十几米外的棺材,让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苏汀情绪很平淡,眼中一点悲伤的情绪也没有,甚至连灵堂里都没有踏入。她没有停留过久,转身看向一旁的人,问道:“带孤去见言大人。”
言希躺在床上,闭着眼在和系统闲聊。
系统:“宿主,你就不怕待会苏汀气的吃了你?”
言希也不知哪来的自信,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说道:“小瞧我是不?我可早有两手准备。”
“陛下,言大人伤心过度,还在昏迷之中。”
听到门外传过来的声音,言希下意识的提起精神来,察觉到苏汀进了房间,双眼微微的睁开了一道细缝。
苏汀关上房门,目光转到床上装晕的某人,冷声说道:“言大人对舍妹的感情可真是令人感动啊”
言希没说话,牢记着自己还在昏迷中。
苏汀嗤笑一声,走到言希的跟前,低头看着床上的人,“在我面前,还装?”
言希睁开眼,可能是之前哭的太猛了,眼眶通红,双眼肿的跟核桃仁一样。
苏汀眼睛不带眨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低头注视着她良久,憋出一句话来,“言希啊,你还真是对得起你这个名字,演戏演的可真,真用心啊。”
言希抬头看着苏汀,笑了笑,回道:“多谢陛下夸赞,微臣会再接再厉,继续努力的。”
苏汀目光从言希脸上移开,深呼了一口气,尽力的在压抑自己的情绪。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压下把床上作死的某人给活剥的念头,耳边又传来那位作死人士的声音,言希说道:“陛下,您节哀,不要过于难过。”
苏汀目光顿住,目光定格在言希的脸上,声音冷如冰,狠狠的说道:“我想弄死你。”
言希配合的打了寒颤,从床上半坐起来,抓了下苏汀的衣袖,说道:“我好害怕哦,来啊,有本事你弄死我,弄不死我,你跟我姓。”
苏汀冷淡的低眸,视线落在拽住她衣袖的那张手,下一刻便毫不留情的打掉言希的手。
“大婚,我已经取消了,你这下满意了吗?”苏汀突然说道,盯着眼前的言希看了一会儿,问道:“言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言希默默的向后退了点,试探的问道:“我要是说,还不满意,你会不会还想再弄死我?”
苏汀怀抱着双臂,冷笑的看着面前的言希,说道:“还用我说,你自个心里就没点数?”
“有数有数。”言希自觉的点头,小心的抬头看了眼苏汀,缓缓的说道:“我其实不想进宫,不想被那道红墙所束缚。”
苏汀偏头不去看言希,听到言希说不想进宫,垂下眼眸,她说道:“不想进宫,你参加什么科举做什么?”
言希不带犹豫的说道:“为了见你。”
苏汀再次被气笑了,转身对上言希认真的神色,怔愣了数秒,想说的话被她咽回肚子里,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言希低头想了下,迟疑道:“纵着?行吗?”
苏汀再次沉默,深呼了一口气,看向言希问道:“你的脸呢?”
言希目光看向地面,说道:“掉地上了。”
苏汀:“······”
室内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言希轻咳了一声,拉回了苏汀的视线,她长嗯了一声,看着苏汀晦明莫测的双眼,说道:“其实虽然咱们成不了亲,到你个人要是有什么生理需求,欢迎你随时上门来找我。”
眼神要是能杀死人的话,言希早不知在苏汀的眼刀下死了多少次。
言希从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苏汀,很欠揍的笑道:“陛下,我家大门随时为你开噢。”
苏汀已经被言希气的不知说什么好,双眼紧盯着言希的双腿,咬牙切齿道:“除了想弄死你,我还想打断你的双腿。”
言希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气急败坏的苏汀,忽然上前紧紧的抱住苏汀,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干嘛那么凶残啊”
苏汀淡淡的说道:“松手”
言希抱着苏汀的动作越发用力,甚至直接从床上跳下来,像一个布袋熊一样挂在苏汀的身上,趴在她的肩上说道:“我不想松手。”
苏汀咬紧着牙,感受到身上人的蠕动,说道:“再不松手,孤把你爪子给剁了,喂狼。”
言希歪头看了眼苏汀,在苏汀没反应过来之际,低头吻上苏汀的唇。这个吻带有报复性意味,动作有些残暴,硬生咬破了苏汀的唇。
一吻结束后,言希很自然的从苏汀身上跳下来,说道:“陛下,您该回宫了。”
苏汀伸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眯起双眼看向言希,说道:“言大人,你要是再主动爬上我的床,我不弄死也得弄残你。”
言希:“······”没事,陛下您爬上我的床就好。
说完苏汀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言希坐在床上,看着苏汀离去的背影,暗自感慨道:“我怎么感觉自己这么讨打呢?”
系统呵呵了一声,说道:“宿主,您心里就没点数吗?讨打未免太抬举自己了,让人弄死你的心都有了。”
言希莫名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实说,我没有在苏汀身上看到丁点杀气,不然我就收敛点了。”
有关言白月的丧事,还是得接着办下去。一国之母婚礼当天病逝,这几乎是闻之未闻的事,朝臣们对言白月的丧事有些懵,不知该用什么姿态去面对。
倒是有几名官员,听闻陛下早晨从言府出来后,便跑到言府里去吊孝一下未进门的皇后娘娘。只是不成想,这几位刚出了言府的大门,就被府门外的官兵给押进大牢里。
奉的是陛下的旨意。
消息很快便在京城里传开,朝臣上下瞬间明白了苏汀的意思,瞬间熄了去言府的念头。
之后的几天里,言希一直待在府邸中调养生息,言白月的头七过去的第二天,言希便接到了苏汀的旨意。
内容就是让言希择日起去上朝,双腿不灵活,坐着轮椅也要给她来上朝。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言希在这道旨意面前,沉默了好久的时间。
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像是言希这种摔断腿的,硬是坐着轮椅上了两个多月的朝。
言希对此表示很是心累。
不过自从那次苏汀从言府出去后,私下再也没有见过言希,就连在朝堂上对言希的态度也很冷漠。
苏汀对言希的态度,朝臣都看在眼里,默默的跟言希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一向与苏汀对着干的闻太师,再一次的朝着言希伸出了橄榄枝,言希很爽快的接了过来,加入了闻太师的阵营。
言希虽然看起来很不靠谱,但该有的手段能力还是超出众人的,加上苏汀看似打压实则纵容扶持。
朝堂上暗下可以分为三大阵营,分别是站在苏汀那边的清流派,以闻太师为首的世家派,再就是看似那边也不站,实则是言希接手的朝中势力。
就这样,言希同时得到朝中三大势力的扶持,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官路亨通简直可以用做火箭形容。
在外人看来,言希身上贴着闻太师的标签,而言希这种不合理的飞速升官之路,连连惊呆了众人。在一些绝大多数不知情的人眼中,言希升官全依闻太师一人之举,对闻太师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本事,更深切的见识了一番。
事实上,连闻太师都没有想到,言希这么短的时间内,会成为六部的堂官之一。简直不可思议到极致。
不过很显然,言希的晋升之路并没有就此停止,就在她被任命兵部尚书的半月后,从边疆传来敌国入侵的消息。
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靖国这些年重经济轻军政,朝堂之上更是文官实力碾压武将,对于这次边疆入侵的消息,大部分朝臣都主张求和。
而大部分武将和部分刚毅的清流一派文官则是主张求战。
苏汀高坐在王座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比菜市场还热闹的朝堂,目光却在如同老翁坐立的闻太师和言希身上转。
言希目视前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整个人好像脱离朝堂之外一样。
而闻太师低头盯着地面,惘然周边的争吵,不知在想些什么。
武将性子暴躁,加上吵架明显吵不过文官,吵不过他们也就只能撸起袖子上,眼看双方就要在朝堂上动起手来。
“陛下,陛下”一些文官见武将要动手,赶紧冲着苏汀喊起来,苏汀回过神来,出声制止了他们的行为,看向闻太师说道:“太师,有何想法。”
朝臣的注意力齐刷刷的转到闻太师的身上,只见他沉声说道:“陛下,靖国的军队多年未曾上过战场,而康国连年战争讨伐,加上这两年靖国天灾不断,国库空虚无法支撑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再说这次领军入侵的是庞仁,康国出了名的猛将。”
闻太师没有再说下去,朝堂之上再度陷入沉默之中。前些年先皇在世的时候,一直打压武将,甚至还特意派文官监督武将,限制武将在军中的权利。
十多年过去了,现如今的靖国军队如同一盘散沙,很难拿着它去跟庞仁这位猛将率领的军队对抗。
苏汀脸色沉了几分,问道:“那依太师之见,该如何做?”
闻太师沉默了半晌,躬身闭眼说道:“陛下,微臣以为可先用和亲一事稳住局面。”
苏汀扯了下嘴角,目光冷淡道:“然后呢?”
闻太师道:“休养生息,整改军营,加强边疆防御。”
苏汀避而不谈,又问道:“那派何人和亲?”
闻太师迟疑道:“顺宁公主身为陛下的胞妹,是和亲的最佳人选。”
苏汀转头看向言希,问道:“言爱卿,你有何看法?”
言希抬头,定定的看向苏汀,半晌后突然对着苏汀行跪拜礼,说道:“陛下,臣主动请缨,愿领兵抵抗这次外敌。”
言希的话让朝堂之上再一次陷入沉默之中。
闻太师审视的目光落在言希的身上,没有出声阻止,似乎在想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朝臣并没有沉默太久,甚至有人已经站出自己队列,想要开口大骂言希不知天高地厚来着。
却被苏汀挥手打断,她起身道:“退朝。”
朝臣面面相觑,有些弄不懂苏汀的想法。等人走后,众位朝臣再次围上闻太师,叽叽喳喳的开始吵起来。
闻太师眉头紧皱,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言希的跟前,他看着言希问道:“领兵打仗不是儿戏,你可知”
言希知道闻太师要说什么,她抬头直接打断了闻太师的话,笑了笑,说道:“太师,我姓言。”
言,听在闻太师的耳里是曾经威慑四国言家军的言。
就在两人谈话之际,身后一名小太监跑上来,打断了闻太师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看向言希说道:“言大人,陛下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