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先前司蓝的纵容, 让朱珠都险些忘记,她说话向来是一针见血。
“我就是好奇而已, 师姐竟然笑话我幼稚!”现下见司蓝揶揄自己,朱珠哪能任由她拿捏打趣,从司蓝束缚中脱身,自顾走去灶台处检查蒸鸡。
司蓝见朱珠恼羞成怒,迈步跟上前出声:“师妹可别置气,我并非嬉笑你, 只是有些感慨。”
不知是因为年岁增长,还是朱珠性子不如以前黏人,她已经很少会有如此直白亲昵举动。
热雾腾升, 朱珠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抬手端出鸡放置一旁, 指腹烫的捏住耳朵,目光看向认真模样的司蓝, 半信半疑的问:“这有什么值得感慨?”
“很多吧,比如师妹不再哭嚷撒娇,也不会怕黑钻进我的怀里, 就像学会飞翔的雏鸟, 翅膀抖动, 一晃神就能飞离指尖不知所踪。”
“我以前哪有师姐说的这么胆小啊,再说现在厉害些,师姐该高兴才是。”
重活一世,很多事朱珠自然都想尽量避免, 以免小命不保, 牵连司蓝。
毕竟朱珠虽然爱与人插科打诨,实际上除司蓝以外的旁人, 都只是过客罢了。
否则方才朱珠也不至于那般冷落芙骆的死活。
司蓝心思复杂的摇头应:“我不知道。”
高兴么,怎么可能高兴。
以朱珠贪玩性子,她一旦羽翼丰满,势必不会满足自己的管教约束。
否则司蓝也不至于跟着朱珠一道出天恨谷。
当初司蓝原本计划,可不是如此啊。
朱珠用油纸包着撕下肥美鸡腿沾上些许酱料放置碗里,递近到司蓝面前出声:“师姐,一天没吃东西,多少吃些呗。”
司蓝回神,探手接过碗,视线看向随即大口咬住另外鸡腿的朱珠。
不知从何时起,朱珠总是将第一口留给自己。
以前那个会因为自己不给她寻蜂蜜苦恼委屈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大变模样。
而朱珠此时哪里知道司蓝对自己大为改观,满脑袋里想的都是一只鸡,根本不够吃!
幸好山庄厨房存货不少,还有猪肉馅饼,朱珠一并蒸熟下肚,方才吃的心满意足。
待两人从后院厨房出来,朱珠撑得有些走不动道,脚下步法缓慢许多。
司蓝看出她的迟缓,不放心的牵住手臂,皱眉出声:“师妹,吃的太多了。”
“没办法,那馅饼咬一口香的流油,太好吃了!”朱珠嘴馋的笑道。
两人穿过廊道,潜入山庄园林处,夜风寒冷似刀,落在脸颊泛疼。
两队护卫交错巡逻,两人躲入假山石洞,以避免被察觉踪迹。
朱珠小脸冻的泛红,凑近到司蓝耳旁出声:“师姐,我觉得那几个镖师也许会装扮成比武者混进山庄厢房了。”
“很有可能,根据今夜雲山山庄的严密巡逻来看,他们的火yao计划已经完全暴露,估计只能另寻他法。”
“这回不知他们又会用什么阴招害人。”
朱珠说话间,气息越来越近。
司蓝不适的微偏头出声:“师妹,没有闻到味道吗?”
“味道?”朱珠茫然的看向忽然岔开话的司蓝,鼻尖轻嗅,淡香萦绕,心间荡漾,眉眼弯弯笑道,“师姐身上的香味,很好闻!”
虽然说的牛头不对马嘴,但是司蓝却没办法对笑意盈盈的朱珠视若无睹,薄唇耐不住微扬,指腹轻抵住她的额前,稍稍拉开距离应:“不许贫嘴,我指的是葱味。”
“啊?”朱珠后知后觉的察觉司蓝的嫌弃,方才想起自己刚才吃的馅饼好像是猪肉大葱味!
司蓝讨厌葱,所以竟然是在嫌弃自己味大嘛?
朱珠看着丝毫不曾掩饰抗拒的司蓝,顿时又气又羞,便故意凑近出声:“哼,师姐刚才才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对我不离不弃,难道都是虚情假意的谎话吗?”
“师妹别闹,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司蓝见朱珠故意凑近,偏身向一侧躲避,抬手阻拦她的动作。
眼见司蓝抵触的很,满脸伤心的朱珠,气鼓鼓的拉开距离,表达不满哼唧:“哼!”
司蓝的喜好,真是古怪的很!
待两队巡逻散去,从山石探出脑袋张望的朱珠,正欲动身。
“师妹有人,别动。”司蓝探手按住朱珠,低声提醒。
山庄园林绿池假山,亭台楼榭,而附近还有不少花草树木。
只是临近冬日,大多凋谢,倒是不远处梅树林间尚且茂密。
昏暗夜里,寒风瑟瑟,梅树枝叶摇晃,朱珠睁大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心里纳闷司蓝该不会是在逗自己玩吧?
没想,不多时却听见两低沉声音响起。
“今日竟然闯进两个月华宫女子破坏大计,你们怎么办的事?”
“这真是不知她们怎么跟进雲山山庄秘道察觉计划。”
另一暗影颐指气使急躁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有意减少禁室看守的护卫弟子,好让你们今晚去杀她们灭口,结果怎么也没有动静?”
“今日我们死去两弟兄,先前几人带刀本想入禁室报仇,才发现她们早已从禁室逃走,为避免暴露行动,只好放弃追捕。”
两暗影于梅树间藏匿身形,寒风晃动枝叶,朱珠眯着眼才勉强看到他们模糊身影,暗叹司蓝的眼睛真是比鹰还要厉害啊!
“没想到,那两女子被关在千丝网里都能跑出来,现下山庄查的严,我不能暴露身份,你们拿着药想办法在比武结束的庆功宴想办法动手!”
“是!”
暗影之中两人迅速分道离散,朱珠忙出声:“师姐,我们得分头去追啊!”
司蓝不紧不慢的应:“这两人武功不低,你我分道,容易有危险。”
“那我们先追下命令的人,他似乎有身份。”
“好。”
两人从园林快步出发,雲山山庄不小,厢房院落多而杂,巡逻队的存在更是不便追捕。
眼看快追到时,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就不见踪影。
朱珠落入近处院落里,纳闷的张望出声:“奇怪,这人怎么没影了啊,难道发现我们了?”
司蓝目光巡视门窗紧闭的寂静院落出声:“也许他就住在这处院落。”
“什么?”朱珠面露讶异,还欲出声时。
忽地夜风之中,突兀的嗖嗖声响落入朱珠耳间,朱珠赶紧探手拉住司蓝,翻身躲避提醒:“师姐小心!”
司蓝顺着朱珠牵引而动,目光清晰看见黑暗之中竟有数排锋利箭支四方逼近而来,连忙猛地挥掌。
寒流阻挡部分箭支,可接踵而来的数十排箭支,却让司蓝不由得蹙眉,看来一定是有什么机关!
朱珠没有司蓝那般浑厚内力,只得挥剑拨开箭支,身形渐渐后退,有些吃力的出声:“师姐,我们先撤吧,这样下去容易招来山庄巡逻弟子的围攻。”
“好。”司蓝随即带着朱珠跃上屋檐,隐于暗处。
脚步声离,满院落的箭支须臾间布满门窗墙壁,一时竟无落脚之处。
死气沉沉时,暗处门房展开露出一角灰绿长袍,而后倏忽间不见踪影。
此时护卫巡逻队伍亦闻声察觉异常,纷纷从各道逼近,山门禁闭,机关森严。
“师姐,我们还是先回禁室吧。”
“为什么?”
司蓝并不觉得这些雲山山庄弟子有多难对付。
朱珠见司蓝已然做好大开杀戒的准备,连忙阻止道:“我们要是动手就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现在回禁室反倒安全。”
先前那人调开禁室守卫,而不是直接指使守卫下手。
可想而知那人在雲山山庄地位并不是最高,所以禁室并非他的势力范围,两人待着那儿反倒安全。
司蓝意外朱珠的话,皱眉反问:“现在回禁室,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们又被发现,更何况要是逃走,那才是畏罪潜逃呢。”
“好吧。”
天光微明,两人步履轻快回到禁室牢内,朱珠自顾捡起地上铁链,装模作样的捆绑原处,方才落座一旁休息。
此时隔壁的芙骆仿佛没睡醒般看着回来的两人,诧异询问:“到底是我没睡醒眼花,还是你两真回来了?”
朱珠有些困的打着哈欠,偏头靠着司蓝懒散应:“当然是你眼花了呗,我们两昨晚分明一直都在啊。”
芙骆很显然不信这小师妹的鬼话,狐疑打量道:“哎,昨夜有一群黑衣人气势汹汹带刀来找你们,你们是怎么招惹他们了?”
“他们是一群收钱杀人的杀手,而我们破坏他们想要屠杀雲山山庄以及毁掉比武大会的狠毒计划,所以挡人财路了呗。”
“屠杀,那我们不得赶紧跑啊?”
原本悠闲的芙骆,当即察觉自己似乎卷入危险漩涡。
“对呀。”朱珠没骨头似的靠着司蓝泛懒,歪头看向害怕的芙骆,吓唬道,“其实本来你不用逃,不过现下你知道他们的计划,那今晚恐怕得小心咯。”
芙骆傻眼的看着有意拉自己下水的小师妹,满是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多嘴!
“阿朱姑娘,我刚刚什么都没听见,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哈哈哈,可惜晚咯!”
朱珠早就想报复芙骆上回背信弃义的事,现在正好是时候呢。
“师妹别闹,休息会吧。”司蓝见朱珠明明困的睁不开眼,可小嘴一刻都不曾停歇,只得出声打断话语。
朱珠见司蓝发言,方才停止唠嗑,偏头枕着司蓝香肩,鼻头轻嗅,闭目困顿的应:“嗯,好困啊,师姐也睡吧。”
这一夜真够忙活,现下确实是有些累。
“好。”司蓝应下,却并没有闭眸。
不多时,司蓝抬手轻揽住乖巧枕在肩旁沉沉睡去的朱珠,耳旁呼吸温热而绵长,让司蓝想起先前亲昵时,那落在脸颊的轻盈热息。
朱珠索要的亲近,更像小女孩黏人的亲昵,直白而热情,真是像极她以前撒娇时的性情。
所以哪怕司蓝并不习惯亲昵,却不讨厌朱珠的亲近,甚至希望尝试回应朱珠的主动示好。
幼时司蓝因为不善于应对朱珠的撒娇亲近,而冷落过她许多回。
司蓝每每回想都很是后悔,也许就是自己性子太冷,所以朱珠才渐渐不再与自己亲近示好。
现在重活一世,司蓝当然要紧紧把握机会。
所以先前司蓝决定哪怕朱珠会做更亲昵荒唐的事,都不打算拒绝她。
谁想朱珠真就是稚气未脱的亲昵而已。
司蓝不禁为自己的混杂念头,而觉得羞愧,一时面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