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处, 微光乍露,晚秋浓雾腾腾, 老树枯木之下,被倒挂的几人,面色红紫,晕眩想吐,连忙求饶道。
“姑奶奶,我们都如实交待所有, 现下可以放了我们吗?”
朱珠提笔写下他们交待的罪状,而后给他们一一按下手印,方才出声应:“可以, 不过在此之前,我送你们去个好地方。”
雲城衙门前, 官差刚打开府门,没想却看见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几个大汉, 身前挂着罪状,面上俱是震惊。
而此时牵马进城的朱珠司蓝,两人正坐在摊前吃汤面。
热雾沸腾, 人来人往, 牛马车分外拥挤, 闹市里人声鼎沸,分外热闹。
朱珠脸颊鼓鼓地干完两碗热汤面,方才腾出空隙出声:“师姐,我觉得面具杀手肯定跟月华宫有仇, 否则没必要特意引蛇出洞, 来埋伏月华宫的弟子。”
“目前来看应该是的,只是有些疑惑处, 令人不解。”而此时司蓝还在吃第一碗汤面,便看见朱珠正接过第三碗汤面,峨眉微簇,“你吃的太多了。”
“我昨晚没吃,又忙活一宿,这不得多吃些!”朱珠执筷夹起面吹了吹,视线落向司蓝才吃小半碗的面碗,“师姐,不喜欢吃面吗?”
司蓝迎上朱珠好奇探究目光,忍不住说教道:“吃的慢些,对肠胃好,师妹如此进食,难怪腹胀腹痛。”
朱珠俏皮弯眉笑道:“没事,师姐有备山楂丸,我待会多吃些就好。”
“师妹,那是药,不是零食。”司蓝见朱珠如此不记教训,满是无奈。
因朱珠不喜药汤苦涩,司蓝方才添置山楂制作药丸,谁想她这个小馋鬼却惦记上了。
“没关系,反正都是要吞进肚子的嘛。”朱珠低头吞下大口面条,含糊不清的问,“对了,师姐刚才说的疑点是指什么?”
司蓝执筷有条不紊的挑出葱花应:“首先月华宫在江湖如此有名,招惹的仇家必定不少,为何如今面具杀手才想着寻仇报复?”
朱珠闻声,细细咀嚼应:“也许面具杀手以前忙着做别的坏事,现下才有空对月华宫出手吧。”
“第二,面具杀手为何不直接露面围剿月华宫,反而似乎忌惮月华宫一般隐秘设伏,而且如今的江湖传闻里,竟然都没有他们的消息。”
朱珠喝了大口汤,正要应话,却发现司蓝已然挑出不少葱花,面露惊讶道:“师姐你不吃葱吗?”
“嗯。”司蓝颔首应。
“那这就是挑食啊!”朱珠平日里没少被司蓝以挑食名义说教,没想到现在竟然让自己找到她的短处,这不得好好说教!
司蓝并不理会朱珠的闪烁目光,坦然应:“葱只是佐料,严格意义上来说它不算主菜,那又怎能算挑食。”
朱珠傻眼的看着司蓝,一时竟然找不到她话语中的错处!
“好吧。”于是朱珠只得停了追问,转而话题,“不过我觉得面具杀手可能非常阴险呗,他们既想除去月华宫,又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下毒手,这在尔虞我诈的江湖里很常见嘛。”
司蓝见朱珠如此说,倒也没再坚持,而是出声:“那最后一个问题,江湖门派常有因利益或是名望争夺相杀,现下月华宫弟子虽然出现部分伤亡,门派威名亦有所受损,可面具杀手似乎并没有获得更多具体益处,这符合常理吗?”
朱珠微愣,一时犹豫未定。
如果面具杀手真是月华宫的仇家,那不得到处张扬自己的名头,好以此来狠狠羞辱月华宫。
可此时江湖里没有传出半点面具杀手的消息,名声和利益他们都得不到,如此费劲折腾,究竟图什么呢?
朱珠洁白齿间咬住木筷询问:“师姐怀疑面具杀手对付月华宫,另有阴谋?”
司蓝并未应话,探手取出银两放置桌旁,提剑起身道:“现下还不知,只是需要了解更多信息,这样才能琢磨面具杀手的下一步动作,我们也好对付他们。”
朱珠满是敬佩的看向游刃有余的司蓝,眼眸恨不得亮出星星,迈步凑近出声:“师姐,我觉得你现在已经是老江湖!”
“老江湖?”司蓝抬手牵着马,偏头迎上朱珠明亮眼眸,脸颊微微泛热,掌心轻挡住她漂亮眉眼,“师妹走路要看路,不许东张西望,否则小心摔倒。”
朱珠抬手拉住司蓝的手,得意笑道:“才不会,师姐肯定不会让我摔倒的,对吧?”
两人行走于拥挤人群之间,司蓝见朱珠一幅耍赖皮模样,本不想让她翘起小尾巴,可又不能真不顾她,只得牵着她躲避行人车马,懒得搭理应话。
两人从主街而过,突遇前方涌进许多流民,司蓝顿步,侧身带着朱珠避让冲撞。
人群聚集一处,朱珠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流民成堆跪在一处大宅门前。
只见宅门里运出数粥桶,一管家陪同老爷,于门前派家仆施粥。
管家高声道:“宁老爷心善仁慈,今日起连日赈粥,诸位莫急都有。”
“这宁老爷真是大善人,最近好些流民从外涌进雲城,其它地方都乱成一团。”
“没办法,去年国都攻陷,皇帝老儿亦被劫掠做人质,现在国不成国,今夏多地大旱,秋冬颗粒无收,粮价高涨,各地诸侯,官老爷们忙着占地称王,却少有救急。”
“现下才晚秋便如此困难,恐怕冬日里还不知得饿死多少百姓。”
人群之中言语纷杂,朱珠看向那些求粥的流民,正心有不忍时,耳旁传来司蓝声音:“师妹,我们走吧。”
“哦。”朱珠随同穿过宅门前街道,步履却不大轻松。
司蓝困惑朱珠的反常安静,偏头看向她询问:“怎么了?”
朱珠犹豫应:“师姐,我们身上不是有大几千两银票嘛,要不救济下这些流民吧?”
“师妹不怕到时自己没钱花吗?”
“我们还有好几张百两银票和不少银锭碎银,其实也够用一阵子了。”
司蓝见朱珠神情不似玩笑,颔首应:“那好,我们去米铺。”
朱珠暗自松了口气,面露轻松道:“刚才还以为师姐不会准许我这样花钱呢。”
“我只是不喜师妹乱花钱,救人的话,另当别论。”再说司蓝知道就算自己拒绝,朱珠也不会真就乖乖答应。
毕竟朱珠向来喜爱自作主张,司蓝是见识过的。
两人来到雲城最大的米铺,朱珠抬头看了眼匾额,宁氏米铺,心间有些意外。
从宁氏米铺出来的三两百姓,面露难色,手里提着小布袋嗫嚅道:“这月就已涨了三回米价,今年怕是不好过啊。”
“嗐,本以为宁大老爷家的米铺价钱不会大变,谁想都是一样。”
“知足吧,听说城内好些米铺都没粮,现下只有宁家米铺还能如常卖米。”
朱珠闻声,随即迈步进米铺。
“把你们米铺掌柜叫来,我们有大生意做。”朱珠拿出一把银票在伙计面前晃悠道。
“好嘞,两位请进里屋商量。”伙计来不及看清银票数目,忙笑脸招呼茶水。
很快米铺掌柜入内,面上堆砌笑意,只是瞧见两年轻姑娘衣着朴素时,笑容淡了不少,狐疑看了眼伙计,方才出声:“两位姑娘不知要买哪种米多少数目?”
朱珠打开茶盏喝了口茶水,慢悠悠道:“本姑娘要你们米铺最好最贵的米,数目嘛,有多少要多少。”
“姑娘,咱们店里最贵的精米可不便宜,若是全都要,至少得三千两。”掌柜举着三根手指傲慢说价。
语落,司蓝拿出一张五千两银票。
还来不及出声应话的朱珠,忍不住探手扶额。
司蓝,她都不讨价还价的嘛!
“两位贵客真是出手豪迈!”掌柜当即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起身欲接银票。
朱珠提剑拦住对方靠近动作,挑眉道:“哎,你们米铺该先出详细数目账单才是,再说我们这可是五千两银票,你们还得找零呢。”
“是是,小的一时激动都忘了,这就给您订单。”掌柜悻悻收回手,忙看向伙计示意他去取账本笔墨印章,一旁又探究问,“不知两位姑娘要把米运到哪里,小的也好差人打点遣送?”
“你们米铺对面有一家福来客栈,我们要救济流民,所以把米搬到对面就行。”
“救济流民?”
米铺掌柜面露错愕,这拿上好的精米救济流民,简直闻所未闻,未免太糟蹋了。
朱珠见米铺掌柜似乎不太乐意,挑眉道:“怎么你们店里粮食数量不够?”
“没有没有,只是意外世上竟有您这等大善人。”米铺掌柜脑袋里暗自打着精明主意,绕着话,“不过您的五千两银票需要找零,这数目太大,小的做不了主,还得请询我家老爷。”
“那就赶快呗,不过现在就要先安排人送粮,而且我们明日就急着离开雲城赶路,时间不多。”
“好好好,小的先跟两位出详细账目订单,立刻让伙计去送粮,老爷午后亲自去住处找您结账,如何?”
“行,我们就住在福来客栈。”
朱珠接过账单,随即提剑起身与司蓝快步离开宁氏米铺。
从宁氏米铺进入福来客栈,朱珠订下房间,探手推窗,观望对面米铺送粮的动静。
司蓝倒着茶水递近道:“师妹,似乎不太放心这家米铺?”
“我总觉得这家宁氏米铺掌柜和宁老爷,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朱珠喝了口茶水,琢磨回味的说着。
司蓝困惑道:“那为何不换家米铺?”
“没办法,雲城似乎只有他们家米铺存量最多,估计救济流民的粮食,还真只有他们拿的出来。”
“那师妹要如何安排送粮救济流民一事?”
朱珠放下茶盏,思量出声:“我去楼下找福来客栈掌柜,让他负责清点监督救灾粮食数目,这样兴许能防宁氏米铺动些歪心思。”
说罢,朱珠迈步风风火火的出了屋。
司蓝皱眉,不放心的随之出门,于楼上廊道俯瞰堂下与福来客栈掌柜交谈的朱珠。
客栈堂内人数不多,大多着深色暗沉衣袍。
因而,一抹绯红衣裳的朱珠,尤为靓眼出挑,又因她面容姣好,青涩可人,弯眉笑语间,大抵三月春光美景,也不过如此。
待朱珠似是商量妥当,她偏身朝着这方仰头露出璀璨笑容,似明媚春桃,艳丽夺目,令人心神恍惚。
犹如一阵猛烈山风席卷而来,司蓝心间随之狂乱跳动,躁动不安,竟身不由己,全然无法控制。
司蓝神情凝重,掌心紧握成拳,暗自困惑,难道是寒冰诀造成的伤害不成?
刚才那般诡异症状,极有可能是什么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