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阿聿刚到碧霄宫门口，就碰到带着吉服过来的龟总管和霹雳。
“殿下早安。”
阿聿点点头，凑近打量着霹雳, “你小子昨天上哪去了, 这眼睛怎么了？”
霹雳顶着两只肿得像鱼泡的眼睛, 不好意思低着头将脸别开。
昨日殿下选妃，一想到自己没有机会, 只能眼看着殿下变成别人的……他就不忍心看下去。
典礼还没开始，悄悄便退场了。
可后来晚上听他爹龟总管说, 典礼上半路杀出个人族让殿下负责, 阿聿殿下的首妃之位居然被他夺走了。
霹雳：什么！！！
当时他那个恨啊！
自己怎么就没有勇敢一点, 大胆争取呢？
要是他也不过一切豁出去，会不会，三日后站在殿下身侧的人就是自己呢？
呜呜呜, 越想越伤心, 霹雳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 不小心就哭了一夜, 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殿、殿下……”此时看到阿聿，霹雳鼻子一酸, 只能睁开两条缝的眼睛里忍不住又浸出泪花。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诉衷肠, 便听见清越的一声：“阿聿——”
凌渐寒一夜未眠，一直等着阿聿。方才听到他的声音, 便飞奔迎了出来。
他拉起阿聿的手, 目光炙热, 视旁人为无物。
霹雳：可恶！这人族！
竟敢直呼殿下大名, 竟敢拉殿下的手, 竟敢这样看着殿下……
偏偏殿下还任由他拉着……
霹雳咬着牙, 将吉服往龟总管一递，扭头跑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阿聿脸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龟总管讪笑，“早膳吃多了可能闹肚子，不用管他。殿下试吉服要紧。”
龙君与龙后曾经夫妻恩爱，只可惜龙后还没来得及诞下一子半女，突然就飞升了。
听龟总管絮絮叨叨说着，阿聿率先拿起其中一件吉服。
金丝银线上缀满了珍珠贝母，拿在手上就觉沉甸甸的。
想到要从早到晚穿上一天，阿聿：唉——
再看到胸部突起的两块布料，脸上的肌肉霎时僵住。
“这，这……”
龟总管笑了笑，“这是龙后当年穿的。”
龙后已经飞升。对哦，应该是条母龙。
凌渐寒在另一侧试发髻，似乎没听到。
阿聿捧着那件吉服过去，冷冷道：“这件给你，试试合不合身。”
然后自己拿起龙君那件，悄悄勾了勾唇角。
礼服设计繁杂，正琢磨着怎么穿，身边的婢女捂嘴低笑起来。
“殿下，还是让咱们来吧。”
被服侍惯了，阿聿自然地点点头。
婢女左右两侧凑近过来，他扬起手臂，配合着宽衣。
两双素手还没触碰到他时，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等等。”
婢女们回头，只见那位人族仙尊已经站在身后。
她们个子娇小，一眼看过去，率先看到线条分明的下巴，然后再对上那微垂的视线。
森冷、强硬，有种被俯视压迫的感觉。像是在勒令她们停止一件错事。
两个婢女不自觉哆嗦了下，手快速地收了回来，小心翼翼看向阿聿。
坏美人手上捧着龙后那件吉服，阿聿瞧他还板着个脸。
“你们先下去吧。”他抬了抬下巴，挥退左右，好整以暇迎上凌渐寒的目光。
“怎么了？有何不满吗？”
凌渐寒没吱声，默默将手上那套吉服放在一旁。
阿聿：嘿，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他挑眉看着凌渐寒，
只见对方一步步逼近过来。
高大的身影，清冷的威压，
“你你，你想干什么！”
不就是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这里是本殿下的地盘，还怕你不成！
在对方气息的笼罩下，阿聿微微仰起头，凶凶地磨了磨牙。
下一瞬，骨节分明的手落在自己胸口。
凌渐寒垂眸，细致帮他解起纽扣。
阿聿错愕：“你……”
“殿下手抬起来。”
帮忙穿衣服穿袜子什么的，凌渐寒也不是第一次了，这时纽扣解起不紧不慢，得心应手。
尴尬中，阿聿悄悄瞥他一眼。
温柔细致，一如既往。
不行！不能让这表象给骗了！
回想起客栈那一夜，视线落在龙后那吉服上，阿聿心底打定主意：绝不能委屈自己！
“咳咳。”
他清了清嗓子，“行了，本殿下自己来。你也赶紧试自己的。”
“很快便好。”凌渐寒动作没停。
正解到腰带，触碰上阿聿腰窝的一瞬，对方忽地往后一闪。
凌渐寒抬眸，见阿聿已经蹙起了眉。
其实刚刚他还察觉到，触碰的那瞬间，阿聿身子不大明显的颤了一下。
“不过我四弟啊，好像还有个更敏感的地方……”
“记得试一下哦！”
“发什么呆呢？快点，龟总管还等着。”阿聿拿起自己那件，转身走到屏风后。
凌渐寒只好拿起自己那件。
展开吉服时，率先看了胸部那两块。
他沉默一瞬。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阿聿……
可谁知，这吉服的腰身太细了，他怎么也套不进去。
屏风后，阿聿正研究着怎么穿，见坏美人捧着吉服又过来。
“又怎么了？”他不耐烦地呼了口气。
凌渐寒将吉服在身前比划了一下。
这下，阿聿一看便明白了。
闭着眼沉默了一会，他喊道：“龟总管——”
“这腰身能不能改？”
“这……”龟总管对照着仔细看了又看，“这改动太大了，只怕会影响原本的样貌，再说龙君那边……怕是不好改。”
“行了行了，”阿聿头疼道：“那你说怎么办？”
龟总管打量一圈，“殿下，若您穿这件，可能正好差不多……”
阿聿一记眼刀。
龟总管嘿嘿笑了笑，“那要不，就重做礼服。咱们回禀龙君，婚礼改期下个月呢？”
阿聿：……
默默将凌渐寒手中的吉服拿过来。
须臾后，各自换好礼服。两人站在一块时，龟总管简直看呆了。
“好好、好……”好般配啊！
“好什么好！”阿聿郁闷地指了指自己胸前，“这个，怎么办？”
“小事一桩，殿下放心，别一朵大一点的胸花就挡住了。”
……
大婚当日。
拜过天地和龙君，两人执手来到同心殿，接受各水族的瞻仰与祝福。
“殿下与仙尊这千里姻缘一线牵，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天造地设！佳偶天成！”
“祝殿下与仙尊琴瑟和鸣，永结同心！”
“祝殿下与仙尊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祝福五花八门，越说越离谱，阿聿听得忍俊不禁。
他下意识看向凌渐寒，发现对方也正凝视着自己，
咳咳，赶紧又装回冷酷模样。
“祝殿下和仙尊早生……”
龙君之前专程叮嘱了，不许在殿下和仙尊面前提及生子相关。此时人群中，不知谁这么不知高低，这样喊了一句。
“龙子”还没说出，殿内整个瞬间安静下来。
“咳咳——早、早日飞升！”
还好还好，算这人反应快。
欢呼声再度四起，在场所有人着实捏了把汗。
刚刚眼瞧着阿聿殿下脸色都变了，要是那句“早生龙子”完整地喊出来，还不知要闹成哪样。
大家侥幸之余，却又越想越不明白，龙君为什么专程叮嘱大家不能说这个？
往常各位殿下大婚，送子的祝福不是越多越好的嘛？
与此同时，阿聿悄悄瞥了眼凌渐寒，同样心道：好险好险。
若是让坏美人听到生子，追问下去又麻烦了……
送完祝福，宾客们一一入席，开始饮宴。
觥筹交错，大家聊天的，划拳的，行酒令的，热闹极了。
欢笑声中，一角的呜咽哭声格外扎耳。
周围水族投去纳闷的目光，“小龟将军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霹雳抹了把眼泪，仰头干下一杯，哽咽道：“我没事…….呜呜……”
一好心的水族凑过去，小声提醒，“今日是殿下的好日子，您这……”
“殿下大婚我高兴！喜极而泣怎么了？呜呜呜呜……”又是一杯。
原来如此，大家散开，继续吃吃喝喝。
所有流程终于走完，阿聿和凌渐寒在侍婢的引导下，准备回殿就寝。
“哎，殿下，别急着走呀！”
“就是就是，殿下大好日子，我们敬殿下一杯！”
……
一些兴奋的水族将阿聿团团围住。
龙宫里办喜事一贯热闹，大喜的日子不分尊卑大小。
“这……”阿聿头疼，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之前几个哥哥大婚每次都是被灌得烂醉才被送寝殿。
喝酒倒是没什么，只是……
阿聿看向凌渐寒。
上回就是在客栈喝多了才……
若今夜又，指不准还会吃什么大亏。
再说这里是龙宫，婢女侍从众多，万一被人察觉……
不行不行！阿聿心道得想想法子。
凌渐寒见他似面有难色，又看着自己，是否在求援？
“既然大家要喝酒，那我来。”凌渐寒将阿聿挡到身后。
“哈哈哈哈。”众人一阵哄笑，“这可不行！咱们今夜敬的可是殿下！还请仙尊回寝殿稍作等候吧。”
“殿下，咱们众水族等这一天很久了，这份情义您可不能不领情呀？”
这大帽子扣得，再不喝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阿聿正要推开凌渐寒，对方却道：“我既与阿聿殿下结为道侣，自然与他共同进退。这酒我们一人一半。”
说着，他便要去接递到跟前的酒盏。
“哎——仙尊且慢。”
三殿下将那酒盏一推，笑道：“仙尊若想代喝，也不是不行。若把这酒樽里的酒都喝掉，大伙儿今日就放过阿聿。”
顺着他所指，宴席桌上的鎏金方樽进入凌渐寒的视线。
瞧那容量，少说也有……
凌渐寒微微蹙了下眉。
这时三殿下上前一步，又凑到他耳边，“那酒里，我可还帮你们加了些……”
说完他坏笑着挑了挑眉。
阿聿将这些个表情细节尽收眼底。
这个三哥，平时风流就算了，怎么连他的人也……
“你回寝殿等着，我很快就来。”阿聿将凌渐寒拉回自己身侧，对侍婢吩咐，“先带仙尊回去歇息。”
凌渐寒还想说什么，两人视线相触，想起先前的约定，又只好作罢。
大家蜂拥上来敬酒。阿聿一连喝了不少，很快，脸颊飘起一抹绯红。
“殿下，殿下，还有这一壶呢！”
阿聿摆摆手，“不行，不喝了。”
他看人都有点重影了。
“哎——是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殿下，你行的！必须行！”
水族们不由分说，继续拉着他喝。
“我来，我替殿下喝！”这时，一道墨色身影从人群中钻出。
霹雳夺过酒壶，一饮而尽。
“好兄弟！”阿聿拍拍他的肩，趁机开溜。
回到寝殿，烛火摇曳，美人穿着红衣，娇俏可人。
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
恍恍惚惚，眼前的画面渐渐和在蛟妖山洞里那幻境重合。
凌渐寒瞧阿聿头重脚轻步履摇摆，应当是喝了不少。
他起身倒了杯茶，“来，阿聿喝了这个解解酒。”
阿聿听到的却是：“喝过……咱们就该行夫妻之礼了。”
他怔愣着没动，凌渐寒又将茶杯送到他唇边，“来，张开嘴。”
“娘子，春宵苦短。”阿聿眼前的画面却是蛟妖设计蛊惑他时。
他将茶杯摔在地上，冷笑着掀开凌渐寒，“你这个臭蛟妖！休想骗我！”
凌渐寒愣了愣。看来喝得真不少！
“我是渐寒，你的道侣。”
“胡说！休想诓骗本殿下！”
“你这点下三滥本事，以为本殿下不知道是吧！”
阿聿挑眉，说着便去掀桌上的茶壶。
凌渐寒眼疾脚快，长腿一踢，用脚尖托住了。
刚刚那一掀，阿聿动作幅度大，自己也跟着摇摇摆摆起来。
眼见着他重心不稳，凌渐寒长臂一伸，将人揽入了怀。
浓重的酒气喷薄而来，近距离下阿聿小脸绯红。
只见他困惑地眨了眨眼，“渐寒，真的是你吗？”
声音也柔和了下来。
凌渐寒：“是我。”
瞧着那殷红的唇瓣，他情不自禁低下头。
正快要吻上去时，阿聿忽地皱眉，手掌将他推开。
“先前我三哥跟你说了什么？”
凌渐寒：……
阿聿搂住他的脖子，凶巴巴道：“快说！”
“三殿下说……”凌渐寒想了想，“阿聿问的是哪一次？”
“哪一次？”阿聿嘀咕着：“什么哪一次……”
瞧着他那迷糊样，凌渐寒心道，原来酒意还没醒。
被他这一问，三殿下的话又在耳畔回响。
凌渐寒目光在那对粉色龙角上逡巡，鬼使神差地，揽在阿聿腰侧的手收了手，他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
“嗯……”
只听见动情的一声，接着怀中人身子软塌塌贴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