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蔡干饭速度快，吃得差不多时终于想起来，“对了，小兄弟，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阿聿。”
仲蔡点头，“那以后你就叫季聿了。”
阿聿：…
“我说了我不拜师。”
“别怕，以后师兄会关照你！”
阿聿：……
这小阿聿似乎心情不大好？
也是，家人都不在了。好不容易上了山，现在又被师尊赶下六出峰。
瞧他年纪小，应该正是贪玩好动的时候。
先前还问自己平日在门中做些什么。
仲蔡填饱肚子便起身，“咱们走吧。”
阿聿抬眼，“去哪？”
“后山。玩去。”
阿聿眼睛亮了亮，跟着起身。
“看在请我吃饭的面上今天带你去转转……”两人收拾好出门，仲蔡正说着，扭头便吓得一个激灵，“……掌，掌门！”
戒律堂的事山隐早已知晓，他是来看阿聿的，这会瞅着仲蔡，“你小子怎么还在这？”
“我，我……”仲蔡以为他来追究，心虚结巴起来。
阿聿挡到仲蔡前面，“是我找他来解闷的。”
小公子宽宏大量，山隐深深点头，接着留意到“解闷”二字，老脸一怔。
“在这住得很闷吗？”我再叫些弟子来解闷？”
这语气，简直就像个慈祥的爷爷。掌门何时这般贴心关怀过弟子？仲蔡一时有些懵圈。
“不用了！”想到那些个木头似的弟子，阿聿立刻摆手。
“掌门亲自过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山隐捋着胡须，“只是来看看你在这是否住得习惯。”
“习惯。”
“习惯就好。若有需要，尽管告诉我。”
阿聿点头，“没事的话我们就出门了。”
山隐：“这是要去哪？”
仲蔡还没来得及拉，阿聿脱口道：“去后山捉野兔摸鱼，还有……”
仲蔡：……
阿聿扭头看过来，“你刚刚说还有什么好玩的来着？”
仲蔡：……
九尾狐灵性好动，大概是闲不住吧。
山隐捋着胡子哈哈笑起来：“今日天气不错，去活动活动正好！”
仲蔡：？
送走山隐，两人往后山走去。
经过藏经阁时，仲蔡忽然顿住脚步。阿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小修士鬼鬼祟祟在石柱后，不知在干什么。
“等我一下。”仲蔡招呼完一声，三两步轻快闪到石柱边。
“喂！你们俩在这干什么？”
“嘘！”两人紧张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清仲蔡身后的人后，吓得挑了起来，“鬼啊——”
“哪有什么鬼？那是我们昨日带上来的小兄弟，我未来的亲师弟。”
刚刚两小子鬼鬼祟祟藏起的东西吓得掉在地上，仲蔡捡起来一看，是只纸鸢。原来这是两人在刚刚的诵经课上悄悄做的。
仲蔡拍了拍小武的肩，“借我玩玩。”一闪身，灵巧地跑开了。
阿聿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仲蔡愣了愣，“你没玩过？”
阿聿摇头。
仲蔡乐呵呵的：“一会师兄教你！”
阿聿：……
这家伙为什么总是想占我便宜？
两人走到开阔的空地上，仲蔡两手举起那纸鸢，把绳子塞到阿聿手中，“我一松手，你就往那头跑，一边将绳子往上拉……”
阿聿跑起来，不一会纸鸢飞得老高。第一次玩这个，他笑得很开心。但线放得太急，很快纸鸢就掉下来挂在了树上。
阿聿皱了皱眉。
“我去捡回来！”仲蔡说着脚尖点地，腾空而起。
转眼间飞身至树梢，他将那纸鸢拿在手中，回头朝阿聿笑道：“我这轻功怎么样？”
阿聿笑了笑，颇为给面子道：“还不错。”
仲蔡挑眉，“那你想不想学？”
阿聿：……
仲蔡下来，将纸鸢递回给阿聿，但这小孩子玩意，阿聿已经没多大兴趣，他摇摇头，“不玩了。”
“不玩了？”
阿聿点头，正想说我们还是去抓野兔吧，仲蔡抢先道：“行，那我舞一段剑给你看吧。”
阿聿：……
说着仲蔡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他舞得卖力，有些卖弄的意味，舞完又刻意地问：“我这剑法怎么样？”
阿聿：“……挺，挺好的。”
仲蔡满意地拍拍他的肩，“你入门后只要好好学，也能像我这样。”
阿聿：……
“我再给你露一手……”
阿聿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我们抓野兔去吧？”
说完他赶紧转身开溜。
仲蔡瞧着那背影叹了口气，“哎——那行吧。”
追上去，继续边走边继续又劝：
“阿聿你别有压力，其实我启蒙也晚。但我还不是到了今日的成就？我看你根骨不错，只要肯努力，假以时日，一定也行的！”
阿聿干笑着点了点头。
后山小路崎岖，两人边走边说话，阿聿没留意，踩到块石子，脚崴了一下。
仲蔡眼疾手快，立刻过来扶住他。
阿聿忙推开：“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别不当回事，小心肿起来有得你受的！”仲蔡不依不饶，扶着他在路边石块上坐下，小心抬起他的脚。
阿聿：“你要干什么？”
“看看你的脚啊。”
阿聿认真道：“说了不用，我真的没事。”
“害羞什么，你别拿我当外人，以后咱们是自家师兄弟！”仲蔡说完继续脱鞋。
阿聿推开他，站起来走了两步：“你看，我真的没事。”
“哎哎哎，你当心点儿！”仲蔡担心他把脚伤得更厉害，只好附和道：“行了行了，不看便是。”
没想到这少年要强得很，不让看还不让扶。他只好虚虚揽着，紧紧跟在少年身边。
两人没走几步，一条沟渠横在面前。
灵源山山顶积雪，山上不少积蓄融化成的溪流，这沟渠是溪流的分支，因在偏僻的后山，又只有五六尺宽，便没有架桥。
这等小沟渠，门中弟子即便小武小柒，一跨便能过去。
仲蔡看了眼阿聿。
这个未来小师弟全然不会功夫，生得娇弱，现在脚又扭到了。
“上来吧。”他往前扎起马步。
阿聿：“嗯？”
仲蔡：“上来！我背你过去。”
堂堂龙殿下，这么条小水沟居然还要人背？
要是被人看到，这面子可往哪放？
阿聿果断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蔡大牛关爱心切，这牛劲也上来了，毫不动摇道：“上来！听话！”
两人僵持着，一阵清风忽然刮过。
阿聿抬眸，便见到那熟悉的白色衣摆。
仙，仙尊？
他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怔愣间只觉身子一轻，垂眸看去，自己双足已经翩然离地。
而腰间，一只手正紧紧搂着他。
阿聿缓缓抬眸，对上那清俊的容颜。
真，真的是他……
他不是在闭关吗？
怎么突然过来了？
目光相触，阿聿只觉那温度比六出峰上的雪还要冷。
想到仲蔡先前说那两条鱼是美人养的，难道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嘛？
阿聿瘪瘪嘴，赶紧收回视线。
仲蔡同样愣了愣，师尊怎么出关了？
回过神后，他跟着一跃而过，膝盖点地道：“拜见师尊！”
“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仲蔡愣了愣，回道：“阿聿脚扭了，弟子准备背他过来。”
见师尊将人打横稳稳抱在怀中，他嘿嘿笑了笑，“没想到，师尊先出手了！”
一口一个阿玉，居然这么亲热了？
凌渐寒不自觉凝眉。
咦，师尊怎么不大高兴似的？
仲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啊哟！瞧我这个大傻子！
他赶紧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忙道：“师尊，还是弟子来抱吧！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您……”
可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树叶沙沙作响，眼前白色衣袂翻飞。
一眨眼功夫，师尊抱着阿聿便消失不见了。
仲蔡再次愣住，“师……师尊？”
穿过一片竹林，凌渐寒抱着阿玉来到自己的院子。
再次见到美人，激动之后，阿聿心情略微复杂。
“仙尊不是闭关了吗？”他语气中略带一丝疑惑。
凌渐寒脚步一顿。
竟唤他仙尊？怎么这般疏远。
他没有答话，垂眸看少年一眼，将人打横抱着继续往屋里走去。
这，这是要做什么？
阿聿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屋子里太过简洁，一把松软舒适的椅子也没有。凌渐寒看了一圈，干脆将人放在床榻上。
！！！
阿聿抬眸，惊诧地看着凌渐寒：
美人这是要做什么？！
美人垂着睫羽，修长漂亮的手捧起他的左脚。
哦，原来是要给自己看伤处。
阿聿知道自己脚根本没受伤，于是往回抽。
小腿却被按住了。
对上美人的目光，那清冷明亮的眼睛里，分明写着“不省心”三个大字。
阿聿怯怯道：“……我真的没事。”
凌渐寒没有说话，一层层脱开阿聿的鞋袜，只见那雪白的脚踝纤细线条流畅。
“都说了我真的没事。”阿聿夺过鞋袜，匆忙又给自己套上。
凌渐寒声音冷冷的：“没事，为什么要让仲蔡扶着，还让他背你？”
阿聿愣了愣。
美人还看到仲蔡扶他？他看了多久了？
这是在怪他使唤自己的弟子吗？
阿聿有点委屈，努了努嘴想要起身辩解。
凌渐寒再次按住他：“别动。”
阿聿：？
凌渐寒低头，将他囫囵穿好的鞋脱了下来。
袜子皱皱巴巴的咸菜一般挂在脚上，凌渐寒抬眸看向阿聿。
阿聿尴尬地笑了笑。
他哪会正儿八经地穿啊，平时都有人伺候的嘛。
美人像是微微叹了口气，将那袜子摘下来，捋顺了又给他慢条斯理给他穿上。
动作轻柔，眉眼垂着，鬓发落在耳边，整个人看起来比先前温柔了许多。
“我没有。我跟他说了我没事，是他非要扶我背我的。” 阿聿声音也软了下来。
凌渐寒抬头，少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委屈。
这时，又轻轻拉了拉他衣袖。
求和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他嘴角再也绷不住，脸色缓和下来。
阿聿瞧见，随着松了口气。
但他忽然又想起，刚刚美人带他离开，仲蔡却独自被撂在后山了。
这灵源宗门规森严，该不会美人又要罚他了吧？
他赶紧抢先解释：“蔡蔡带我去后山玩，山隐掌门是知道的，还请仙尊不要责罚于他。”
蔡蔡？
竟叫得这般亲热？
而对自己呢，
……仙尊。
越品越不是滋味，凌渐寒眉心不自觉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