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内心有多少戏,李毅还是个尽职尽责的工具人,矜持而稳重的朝季深点头表示知道过后,就安静了下来。

  小二拍了拍李毅的胳膊以示安慰。

  李毅双眼发亮,内心里的弹幕不断刷屏。

  小二是在安慰他吧?小二果然是在安慰他吧?小二安慰他了!

  怀着并不隐秘的激动,李毅和季深几人下了车。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参加葬礼的人基本就位,作为季老先生的后人,白清清身着黑色的衣裳,以季家主人的身份为每一个来送季老先生最后一程的人鞠躬以示感激。

  除了有心之人特别关注,季深的到来并未因为多少人的注意。

  季家已经没落许多年了,来参加季老先生葬礼的人,绝大多数都因为家中长辈和季老先生有各种各样的交集。要么是为了成全家中老人的期望,要么是成全家中老人和季老先生的友情。

  所以对季老先生留下的后人,是没几个人会过分关心的。

  季老先生走后,他们与季老先生的后人,也就成了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

  季深来燕城是为了钓鱼,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只是过程之一,他目光虚虚朝人群扫了一眼,看到了站在人群中间的徐青年一家。

  徐父和徐母都低垂着头,神态悲伤的为逝去的季老先生默哀。

  徐青年则是表现得心神不宁,眼角的余光盯着入口不放,看到渐行渐近的季深,脸色越发焦急难看。

  徐青年飞快的越过人群,在入口处拦下了季深:“先别进去。”

  此时的徐青年在面对季深时没有前段时间的冷漠,可他看向季深的眼眸也没有曾经的温暖,仿佛季深对他来说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季深挑眉:“怎么了?”

  徐青年斟酌着言辞,想用相对委婉的方式告诉季深原因。

  可还不等他开口,赵斌就拿了几支新鲜白菊过来,还把白菊分发给季深几人:“季先生,可以进去了。”

  徐青年急切道:“不能进。”

  说着,他像是做贼似的四处张望了几下,拉着季深的胳膊往旁边走了几步:“你不能进去,有人想对你不利。”

  他深吸了口气,一口气说完:“长江不小心监听到了别人的电话,那人还在电话里说,等你参加完葬礼就监控起来。”

  徐青年从对方的话中分析出,季深是要到燕城参加季老先生的葬礼的,有可能已经到达燕城。

  他当即打电话联系季深想让他别来参加葬礼,但奇怪的是,季深的电话一直在忙碌中,不管他换几个手机,都没能打通。

  不得已,他只好盯着入口,希望能及时阻止季深。

  但是看情况,他已经没办法阻止了。

  对方既然下定决心要控制季深,安排的人就不会是一个两个,也许从季深踏上飞往燕城的飞机,对方对季深的监视就开始了。

  若是现在让季深离开葬礼现场,那不是给了对方控制季深的绝好机会么,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让季深脱离困境?

  见季深不慌不忙,徐青年忍不住瞪向他:“你说你,怎么就主动往火坑里跳了呢?现在好了,该怎么脱困?”

  季深垂眸笑开:“以后手机联系不到我,就让长江联系小二。”

  徐青年心道,要不是情况紧急,谁稀罕联系你?

  他还没那么心大,明知道他不是季深,还把他当成季深看待。

  徐青年垂下眼睑,瓮声瓮气的问:“现在怎么办,对方的网已经铺好,你也在无意识中入了网,要怎么做才能从网中逃出去?”

  他压低声音:“不管你是不是阿深,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

  面前的徐青年让季深有片刻恍惚,相似的场景,相似的话语,出自熟悉却又不怎么熟悉的人口中,仿佛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在完全不同的时空里完全重合。

  季深沉下眼睑,再次用神魂力量扫描徐青年,并没有发现异常。

  莫名松了口气,有点理解徐青年的情绪和行为了。

  季深道:“网确实已经铺设完成,但我不是入网的人。”

  他是收网的人,兼职鱼饵。

  徐青年无法理解,燕城是对方的地盘,对方又布设了天罗地网等着季深,怎么可能反将自己禁锢在网中?

  还不等徐青年想明白,季深便看向不远处的李毅赵斌几人:“戴眼镜那个,是燕城市秘书长,他旁边那一高一矮两个,来自部队。”

  季深这么说,徐青年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也是他过分着急,直接忽略了季深现在的身份。

  依季深的本事,上面怎么可能让他孤身出门?

  徐青年内心安定下来,情绪平定后才发现他还抓着季深的胳膊,徐青年连忙放开季深把手背在身后,故作轻松的说:“既然这样,我就不操闲心了,你进去看季老先生吧。”

  季深道:“不是闲心,谢谢你。”

  徐青年别开头,终归还是没说出,他是为了阿深,不想阿深的身体受到伤害之类的话来。

  这种话,太伤人心了。

  季深瞬间就明白了徐青年的别扭心思,他想了想交待道:“待会儿你和伯父伯母先走,直接回临都,小心些,不要让人过分注意到你们。”

  说完,季深也不给徐青年反应的机会,转身走进灵堂。

  四人都是生面孔,他们的出现本不应该让人心生好奇。

  但与几人随行的人是赵斌,燕城的市秘书长,市长的心腹。在场的,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是认识这位秘书长的脸的。

  官和商从古至今便无法分割,在场的绝大部分都是商人,商人要立项目就少不得要征求政府同意。有的时候,这位秘书长简简单单说几句好话,比他们喝酒喝到胃出血,绞尽脑汁准备贵重礼物更有用。

  赵秘书会出席季老先生的葬礼,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赵秘书竟然会带两个孩子过来,而且从走路的姿态来看,赵秘书似乎对那个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很恭谨。

  所以,那个神情淡薄,宛如谪仙的少年是谁?

  白清清以为季深肯定不会来送外公,乍然看到季深的身影,顿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抬起红肿的双眼望着季深,张了张嘴,声音喑哑:“你来了,外公他会很高兴的。”

  见白清清又要落泪,站在她身边的漂亮女人怜惜的拍着她的胳膊:“清清,不要哭,眼睛要哭坏了。”

  “我没事的,柳阿姨,不要担心。”

  白清清对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好感度很高,这几天她再三尝到了人情薄凉,是这个女人给了她少有的温暖。

  她看了眼季深,还是没在这种时候把季深的身份告诉柳女士。毕竟当年小姨离家出走的事还闹得挺大的,在场的人可能也还有印象,她不想季深受到异样的目光。

  外公临死前都觉得愧对季深,她不想让外公失望。

  柳女士也朝季深微微点了点头,以示礼貌。

  柳女士飞快垂下眼睑,将眸中情绪尽数遮掩。

  她表情管控得很好,但不多的情绪变动还是被季深全部捕捉。

  首先是厌恶,然后是嫉恨,再然后是激动和解气。

  短短半分钟不到,柳女士的眼睛里便出现了这么多种情绪,与她端庄优雅的外在还挺不符合的。

  但是,季深其实能理解。

  这位柳女士,名叫柳烟,出生燕城豪门,自小被柳家当成公主教养,骄傲自信,能力强大,燕城上一代名媛的天花板。

  后来嫁进同是名流世家的燕城骆家,成为骆家的当家主母,并为骆家掌权人骆灵均生下一儿一女,传出女儿双全,夫妻恩爱的佳话,还被外界称赞为人生赢家。

  然而只要是人,他的人生不可能永远平稳顺遂。

  被称作人生赢家的柳烟也不能例外。

  先是亲生儿子被查出患有重病,需要换肾求生。

  再是知道丈夫在外有个私生子,私生子年纪比她生一双儿女年纪还大,这让她备受打击的同时又难以接受。

  就像是美好浪漫的童话世界突然被剥开了虚伪的表面,露出腐朽肮脏的内在,让她怎么能接受?

  送完季老先生最后一程,参加葬礼的人就陆陆续续离去。

  季深和白清清把季老先生送进公墓,还朝他的墓碑鞠了三个躬这才转身走开。

  白清清走在季深身边,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季深道:“回京都。”

  白清清连忙道:“我已经联系了外公的律师和代理人,请他们下午就来宣读外公的遗嘱,你留下来听完遗嘱宣读再走行吗?那是外公最后留给我们的东西,他肯定希望你在场的。”

  季深看向白清清,眸色微深:“白清清,季老先生留下的东西你自己收着,以后好好生活,不要随随便便就相信别人。”

  他让小二查过,柳烟是最近两天才接近白清清的,以前的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季深没有点透柳烟的身份和目的,柳烟接近白清清的目的是他,但白清清这个随随便便相信人的习惯是真不好,若是有人为了别的目的接近她,她是不是也傻乎乎的信了?

  白清清脸色发白:“我不会,我没有。”

  季深叹了口气说:“以后与人交往时多注意细节,大多数人的习惯和性格都会在生活细节里有所展示,要先确定了别人对你没有恶意后再走心交往,注意保护好自己。”

  白清清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反驳:“我知道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问季深。

  “季深,能不能把我从你的通讯黑名单里拉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季深用了什么方法屏蔽了她打的电话,但她坚信,只要自己不继续躺在季深的通讯黑名单里,她就能联系上季深。

  怕季深不同意,她连忙道:“我不会骚扰你的,只会在有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