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缪白>第27章

  “女人和女人怎么谈恋爱!”

  孟柏几乎是脱口而出, 其实她不想表现得这么震惊的,但这确实触碰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没有办法,生活的环境就是那样。

  在她的世界里,这种观念是不存在的, 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过。

  “我问你。”缪白侧目去看孟柏, 表情很认真:“男人可以和女人谈恋爱, 为什么女人不可以和女人谈恋爱?是这世界上有谁规定了女人不可以和女人相爱吗?”

  缪白的话轻轻敲打着孟柏的脑袋, 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畅通起来。

  仔细想想好像是那么回事。

  没见过, 不代表不能存在啊。

  “好像有点道理。”孟柏挠挠头, “没人规定女人不能和女人谈恋爱。”

  另一个角度想, 觉得不会和男人谈恋爱, 但若是代入女性的话,好像对恋爱也不是那么抵触了。

  女性的大体印象让孟柏觉得舒服很多, 至少孟柏见过的,大多都很好相处。

  比如, 比如缪白。

  想至此, 孟柏忍不住看了缪白一眼, 结果视线好巧不巧撞进缪白的瞳仁里。

  两人目光相触,孟柏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好奇怪的感觉。

  是她脑袋出了问题么?越看缪白就越觉得好看。

  “所以如果我喜欢女人,你会觉得我是怪物的存在吗?”

  “不会。”孟柏首先否定了这种可能, 怪物这个词永远不会和缪白相衬:“永远不会的, 你就是和小狗谈恋爱,我也支持你。”

  有种话糙理不糙的感觉, 甚至孟柏的这种无脑支持让缪白感到安心。

  终于。

  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不觉得她是怪物的人了。

  “真的假的?”

  “真的。”孟柏一副很严肃的模样,“骗人是小狗!”

  缪白唇角微微上翘, 似乎对孟柏的回答有些意外。

  孟柏见她笑,“开心什么呢?”

  “你是第一个觉得我和女人谈恋爱无罪的人。”

  孟柏觉得有些小题大做:“无罪?谈个恋爱还能有什么罪!”

  缪白却沉默了。

  她驻足, 两人停在街头,前方的路没有尽头,再往前走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

  “有罪。”缪白小声说,“在以前,这有罪。”

  记忆飘回很多年前,其实很多细节缪白也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那一天,老院子外围了很多人,那一双双眼睛就像要扒人皮,剜人心。

  耳边响起孟柏的声音:“以前?多久以前?”

  缪白低头看她,神色缓和了些:“很久以前,不值一提的以前。”

  “那最后,你和她——”

  “分开了,是她受不了世人的目光,提出分开。”缪白叹了口气,太久远了,提起来竟然没有伤心,“而我,则是从那时候开始流浪。”

  “流浪?”

  “一句两句说不清。”缪白摇了摇头,“好了,很晚了,我觉得我们该回去了。”

  孟柏抬头看了眼天,漆黑的夜空让她没了时间的概念。

  已经忘了是几点了。

  她还想知道更多,但明显缪白已经无意再提从前。

  一种预感,是不好的从前。

  于是孟柏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好,那我们回去吧。”

  *

  其实很少感受凌晨的世界。

  全世界都睡了,连风都不吹了。

  回家的途中,孟柏困恹恹的,她原本准备撑一撑的,却还是抵不住困意,很快眼皮耷拉下来......

  “缪白,我好困。”

  “没事,到我怀里来,你睡吧。”

  “喔。”孟柏伸手去揽缪白的腰,整个人贴在缪白怀里。

  风声坠落梦里。

  很快孟柏阖上了眼睛。

  二十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缪白搀着孟柏回到房间,又抱她到床上躺着。

  均匀的呼吸声滑过耳朵。

  小床上,孟柏侧躺着,乌黑的发散落在枕面,柔软的身体贴在被褥上,她双手自抱状,微微蜷缩着。

  看来今日过于疲惫,她入睡得很快,也睡得很香。

  缪白心细,又帮孟柏脱掉鞋子。

  孟柏的脚软而娇小,脚趾白净带有骨感,缪白轻轻握着,将那双脚塞进了棉被里。

  如此一切妥当,缪白才站在床边看向孟柏。

  一种年轻的,易碎的美感。

  她今年几岁了?好像听她说过,十七了,马上满十八。

  若是觉得她像个小孩儿,好像也没有。

  她身上有那种青春期的蓬勃气,不乏十七八岁女孩儿的娇嫩,没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却有种纯澈的秀美。

  美得如此干脆,全得益于那张脸,五官,是长相极好的那一类,皮肤透白得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缪白看了一会儿,觉得最喜欢孟柏的嘴唇和鼻子。

  “要做好梦。”缪白伸出手,指尖落在孟柏的额头上,当她试图轻点两下时,孟柏睁开了眼睛。

  欲睡朦胧,浓密的睫毛开启了月的光色,清透的瞳仁如同一汪湖水。

  “缪白。”孟柏小声嘟哝着,迷迷糊糊问:“我们到家了吗?”

  “嗯。”缪白的手指最终还是落在了孟柏的额头上,“做个好梦?”

  “你呢?”孟柏伸出手,轻轻拉了拉缪白的衣袖,“和昨天一样先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好不好。

  不好。

  可你怎么告诉她不好。

  缪白说不出口。

  她见孟柏将醒未醒的样子,心一软,就又答应了下来。

  漫漫长夜,闲着也是闲着。

  当缪白躺在小床上那一刻,她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自己有了一个新的角色:哄睡婆。

  “你肯定有很多故事可以给我讲吧缪白。”孟柏一只手搭在缪白的肩膀上,轻轻挠了挠:“所以给我讲故事吧。”

  “我能讲什么故事——”

  “想听。”

  “没什么好讲的。”缪白叹了口气:“唉,那就随便说说吧。”

  从前有座老院子——缪白这样说。

  孟柏阖上了眼,似乎对这个催眠的开头很满意。

  缪白又说,那院子里住一家子人,有老爷,有夫人。

  在那个年代,老爷是大户人家,就是门丁不旺,几年才得来一子,又过五年后才得第二胎,是个女孩儿。

  闺女出生那天,家里上上下下的仆人都乐呵上了天。

  因为他们知道,女儿出生了,老爷就要开心了,老爷开心了,整座院子就安乐了。

  说到这里,缪白顿了一下,小声问孟柏睡了没有。

  结果回应她的是:“然后呢?”

  “然后啊——”

  女孩儿自然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老爷注重培养,琴棋书画样样学,性子清高,矜贵得很。

  后来,女孩儿长大了。

  正巧逢上赴洋潮,有钱人家都爱搞点洋东西,将自己孩子送到外面读书,法国、德国、日本,趋之若鹜。

  在女孩儿十六岁那年,老爷捎了一层关系,是打算让她赴洋留学的。

  “留□□啊。”给孟柏听精神了:“不是我们这个年代吧——”

  她记得历史书上有写,近现代曾经有过留□□。

  缪白点点头:“故事而已,你就当它是吧。”缪白又笑了:“这不重要不是吗?”

  “喔,后来呢?”

  “后来啊,在女孩儿即将赴洋的那个夏天,恰巧镇上请来一戏曲班子。”缪白声色和缓,又问孟柏:“听过戏曲《百花亭》吗?讲杨贵妃的。不过我猜想你们这个年纪的,应该是没听过。”

  “确实没听过。”孟柏喉咙滑动了一下,她明明很困的,注意力却完全被缪白的故事吸引,好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然后呢然后呢?”

  “某个夜晚,一个从北京来的女人,唱了一曲《百花亭》,无论唱调还是神态都演绎得相当精湛,那个晚上,女孩儿被她吸引住了。”

  听到这里,孟柏心里突然堵得慌。

  她觉得这个故事就像真的一样,也不知道是缪白讲述故事的能力太强,还是说确有其事。

  “再然后呢?”

  “再然后,鬼使神差的,一来二去的,她们有机会接触了几回,女孩儿便爱上了那个旦角。”

  “啊.....”孟柏紧了紧手里的被褥,“原来你在给我讲女孩儿和女人相爱的故事。”

  “不是相爱。”缪白喉咙滑动了一下,声音变得低沉:“有一个人从来没爱过。是她先暗送秋波的,但也是她选择抛弃的。”

  “所以,最后女孩儿留洋了吗?”孟柏发现自己更关心这个。

  求学的话,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爱情什么的靠边站吧。

  “没有。”

  漆黑的小房间里,孟柏听到一声叹息,而这声音将黑夜涂上一层悲凉的颜色。

  “为什么?女孩儿不是原本打算就要去的?”

  “她原本也要去的,但后来她死了。”

  听得孟柏有点难受,“那那个北京来的唱戏的女人呢?”

  “她和一位有钱的商人结婚了。”

  “那这个故事也太悲伤了。”孟柏的脚趾在被窝里搓了搓,心里不悦,又问:“女孩儿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死,这个故事悲情元素太浓,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但她就是死了。”缪白说。

  “怎么死的?殉情?”

  “不是,她是溺亡。”说到此,缪白轻轻拍了拍孟柏,“不是让我哄你睡觉?怎么越讲你越精神了?”

  孟柏笑了一声:“是你的故事太精彩了。”

  “再不睡的话,天就要亮了。”

  孟柏打了个哈欠,凌晨几点了,她觉得有两三点了。

  明天还得上学呢。

  “好吧,我真得睡了。”孟柏又轻轻拍了拍缪白的手,“不然你也睡,这床够咱们俩躺,你就别回家了,要睡觉的,你别总当神仙。”

  缪白轻轻笑了声。

  她觉得有时候孟柏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发笑,也不知道为什么。

  年轻人的魅力吧,也许是吧,言语总是随心所欲的,活跃的,带一点小小的无厘头幽默的。

  缪白还挺喜欢这样的人。

  “听到没,如果你不睡觉的话,我真的会把你当神仙的。”

  缪白也不反驳她:“嗯,听到了。”

  孟柏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

  “对了缪白,在睡之前,我还想说——”

  “嗯?”

  “下次你再给我讲女人和女人的故事的时候,结局能不能挑个好的?或者你再编一个,给女孩儿找个靠谱的爱人,怎么样?”

  “编不出来。”缪白沉默两秒,“实在要听,得你自己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