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此刻的化妆间。
赐死，是季昭最强烈的心声。
原本热闹嘈杂的化妆间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喻澄，她跪得姿势标准优雅，薄薄的一片，脊背挺拔，落下的声音沉重有力，虽然是向着季昭说的，眼神却很有分寸地旁落，不敢看季昭一眼。
这滴水不漏接近刻板标准的礼仪，是她那位一品大将军喻爱卿没错了。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在干什么？”裴佳听到这边的动静，穿过人群过来凑热闹，一看居然又是她家季总，连忙站到季昭旁边：“这人是谁啊？”
季昭心想果然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显眼包，喻澄这一跪在古代没什么，在这个人人平等的现代过于显眼了，她轻咳一声：“你先起来。”
“喻澄！你疯啦！”就在这时，有人从化妆间外面冲了过来，作势就要抓喻澄的胳膊：“镜头还拍着呢！”
喻澄稍稍一闪身，避开了她的手。
那人愣了下，看向季昭：“你们认识？”
“不得无礼！”喻澄站起来，恭敬地往后退了半步，斥道：“这是……”
季昭打断喻澄：“我……我们的确认识。”
她对来人微微颔首，往前走了一步，对喻澄低声说：“不许胡闹，好好呆着，回头再说。”
喻澄讳莫如深地环视一圈，称是。
季昭看了裴佳一眼。
裴佳心领神会，上前打圆场：“哈哈哈好久没见了情绪有点激动，没事没事啊，大家不用在意。”
目睹了整场闹剧练习生的心情可谓是过山车。
从最初的惊吓“这是节目组的隐藏节目吗”到后来的震惊“就算是隐藏节目但这演的是哪出目的是什么？”再到最后的“原来是好友重逢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长那么好看脑子居然有问题。”
也有部分敏感的开始揣测。
“这是剧本吗？会播出去吗？”
“准备炒CP了吗？第一天就卖姬？卷死我算了！”
“什么情况？难道今年弱智人设更吃香吗？我现在要不要换上？还是干脆随机抽个人开始卖姬？”
好在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及时赶到，通知各位练习生分批次到自评级室选择自己的等级，彻底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自评级，顾名思义，就是根据自己实力自己评价等级。
一般来说，这会成为观众对练习生最初的印象，是自不量力，还是谦虚谨慎，是实至名归，还是自我认识充足，都在这次的评级上。
裴佳站在季昭面前，替她挡住来自喻澄炽热的目光：“季总，到我们了。”
季昭嗯了一声。
不轻不重地看了喻澄一眼，短裙还露腰，她这位大将军穿得实在不成体统，回头一定要好好说说她不可。
“大家都穿得好辣好性感啊，”甫一出化妆间的门，裴佳就忧心上了：“唱跳的肯定也是女团舞，我们纯唱根本没有竞争力，要不我们回家吧！”
原主和裴佳之前准备的舞台是纯唱《但愿人长久》，季昭这两天在网上看了不少女团舞台，虽然很不能理解这种审美，但不得不说，这原主准备的舞台确实没有什么竞争力。
但胜在季昭什么也不会，这首歌好上手，凭借原主优越的嗓音，她能把初评级的舞台应付过去。
自评级室灯火通明。
裴佳年纪小，才上高中就被忽悠着签了公司，每天公司宿舍两点一线，头次上这么大型的节目，看什么都新奇。
“这里有贴纸哎！ABCDF，咦，怎么没有E？”
“要现在选一个吗？”
“我觉得我现在的水平应该有个C吧！”
与她相反的是一直沉默的季昭。
季昭在观察。
她仰头看灯：这照明不错，比夜明珠亮多了。
她凑近镜头：这就是裴佳说的摄影机吗？比化妆间的要大，立在这里好大一块黑疙瘩，可以防身。
她拿起写着陌生符号的纸，摇头：这书法太难看了，甚至不如喻爱卿写的。
喻澄是武将，虽然幼时也在上书房学过，但也仅限于识字通理，到博学还有点距离，但季昭却最喜欢看喻澄的奏折。
原因无他，喻澄从不咬文嚼字，写的奏折简明好读。
“季总，”裴佳拿起写着C的贴纸往身上贴，问她：“你选哪个呀？要不跟我一起选C，我们双双C位出道！”
“我选这个。”季昭拿起贴纸。
A，她喜欢这个形状，顺着直线走上去就是巅峰。
裴佳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我喜欢你的自信！”
自评级结束后就可以进录制厅选座位，不算长的通道里布置地很暗，走到头眼前忽地一亮，传说中的舞台就在眼前，季昭同时听到已经选好座位的练习生们在说话。
“哇哦！是及时娱乐公司哎！”
“听说季昭昭是公司的总裁，亲自来选秀的。”
“现在抱大腿还来得及吗哈哈哈哈！”
季昭抬眼看去。
108个练习生，自然也有一百零八个座位，梯形的座席从高到低，最高处有且仅有一个位置，金色的椅子比其他座席要显得更大气更有气势。
这不是她的龙椅吗？
裴佳在她旁边感慨：“哇塞C位好阔气啊，但是也太高了吧！”
有人打趣她：“要不要上去坐坐？”
裴佳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恐高，嘿嘿我就挑个中间的位置就好。”她问季昭：“季总你要不要跟我坐一起？”
季昭说：“我有位置。”
裴佳：“啊？”
季昭什么时候有的位置？
季昭走上去。
一步一步走得坚定而平静。
窃窃私语在背后响起。
“哇哦！去坐C位吗？”
“我好崇拜她，我可以投她吗？”
“从这个角度看更美了，谁懂？”
季昭在最高处站定，回身坐下，裙摆带起微风，她坐得板正严肃，少倾，鉴于有这么多美人都注视着她，她微微一笑。
那时候的季昭还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做后采，会跟她选择C位的这一幕剪到一起播出来。
后采的时候，摄影师问：“为什么会选C位？”
季昭反问：“我坐的那个位置？”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季昭神色淡淡地哦了一声：“那不就是留我的位置吗？”
她说得理所当然，在节目第一期播出后引起了诸多讨论，有人看不惯她口出狂言自负美貌，有人却爱死了她不可一世的模样，切了十几个号给她投票。
当然这是后话，季昭理所当然地选择C位，在众多练习生的众多情绪里，只有喻澄是发自内心地觉得本该如此。
她选择了第二名，就在季昭的右下方。
为的就是离得近，可以护驾。
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场的练习生也越来越多，空位渐渐被填满，演播厅也越来越热闹，喻澄终于找了个空，侧过身：“陛下。”
“……”季昭再次确认：“你真是喻澄？”
喻澄垂眼：“千真万确！”
她眼中划过一抹屈辱：“虽然微臣身着奇装异服，但仍然是大启朝的将军！”
“嗯……”季昭沉吟：“你抬起头来。”
喻澄抬头。
季昭仔细地打量她。
喻澄是大启朝最声名煊赫的大将军，一品官员，见她可以不卸甲，季昭见惯了威武的大将军，冷不丁看喻澄这样美丽动人，还有点不习惯。
她笑了下：“以前还不知道喻爱卿出落得这么漂亮。”
喻澄眼眸微动。
季昭下命令：“看着我。”
喻澄仍然垂眼：“微臣不敢。”
“这还有什么不敢的，”季昭换了个姿势，她看到又有新人充满好奇地泡上舞台：“你还没弄清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将军。”
她问喻澄：“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喻澄答：“两日前。”
季昭若有所思。
那跟她几乎是同时来到这个时代的，她又问：“你也是闲着没事提剑晒太阳，一闭眼再睁开就到这里了？”
喻澄微怔：“提剑晒太阳？”
季昭：“对啊。”
喻澄迟疑：“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季昭坐直身子，微微眯起眼睛：“那天不就是很平常的一天吗？哦，太阳比之前好点。”
她记得钦天监说近期会有七星连珠的天象，天下大晴。
但看喻澄这脸色，好像是她记错了？
喻澄却敛了神色，摇了摇头：“没，没发生什么事情。”
季昭直觉喻澄在撒谎。
但想来她们也已经不在大启朝了，她不是皇帝，喻澄也不是将军，不存在君臣关系，就算喻澄撒谎，也无关现在的事。
喻澄如果不想隐瞒，总会告诉她的。
“那个，不好意思啊，”坐在季昭左下方第三名的终于听不下去了，看了看季昭，又看了看喻澄，手舞足蹈地很凌乱：“你们这是……在演戏吗？是不是走错片场啊？”
第三名的女生裙子布料比喻澄的还要少，身材颇为傲人，一袭长发染成深蓝色，如海藻般浓密漂亮，眼珠也是水蓝色的，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季昭往下看，她的腰间贴着名牌和自评等级。
宋江江，A。
季昭心中一动：“你就是宋江江？”
宋江江自来熟：“对啊！你认识我？”
季昭往旁边斜靠了下，握拳撑着脸，她问宋江江：“就是你可以做青蛙跳的同时吹口哨吗？是真的吗？可以表演一下吗？”
宋江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