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路橙话音刚落，顾司宴攥紧了掌心的台词本，页角的一枚订书针断成两截，横尸在了严春和的拖鞋旁。
严春和感到一阵麻嗖嗖的凉意窜过头皮，猛地捂紧自己的嘴，拼命摇头，用口型哀求顾司宴：“别杀我！是你逼我的！”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路橙略带迷茫的声音：“小颜哥？你还在吗？”
“继续。”顾司宴也用口型示意严春和。
严春和只好又硬着头皮开口：“排吧。”
他嗓音微颤，还带了些游离的气音，路橙在耳机里听得分明。[练习003]平时打字聊天，话就不多，一开麦就暴露了内向男大学生的本性。
温柔寡言i人野王，好像更喜欢了呢。
“哥哥，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路橙笑道，忽地放软声线，与他分享只有两个人知晓的秘密，“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嚯！
不愧是掰弯了顾司宴的男人，确实有点可爱。
严春和偷偷瞥了眼自家发小，捕捉到顾司宴嘴角处几个像素的上扬。
[练习003]这个号许久不打巅峰赛，只在晚上陪[鹿鹿子]的时候偶尔开几局排位，不知不觉也快王者百星了。路橙问：“哥哥云中君大国标稳了吗，我陪哥哥打战力？”
“好——”严春和脚尖剧痛，硬生生把滚到嘴边的“哒”字咽了回去，“嘶！”
BP界面，路橙在一楼帮[练习003]抢了云中君，关怀道：“哥哥怎么了？”
严春和瞪着顾司宴作乱的鞋底，一时间起了弑父的歹念，故作深沉地说：“没事，腰有点疼。”
路橙的关怀之意都快溢出屏幕：“啊，原来哥哥腰不好吗？”
顾司宴：“？？”
他周身的气压持续变低，快汇聚成台风雨，却又不敢再轻举妄动。
严春和终于叛逆了一回，心下暗爽。
嘴长在他脸上，他也能反过来威胁顾司宴。
他大不了失去一条命，顾司宴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路橙：“要不我玩云中君，带哥哥躺一把？”
严春和不清楚小情侣谁上谁下、谁躺谁C，挤眉弄眼地询问，顾司宴指着本人自编的台词本，让他照读：“不必。”
读完就像嚼了陈年的甘蔗渣，他忍不住在心底呸呸两声。
顾司宴给自己写的台词，跟个患了失语症的神经病霸总一样，满纸的“嗯”“是”“对”“好”。
相较于霸总语录，后半本显得更加恐怖，他事先在大脑里推演了对局的每个细节，准备了每一句可能用到的话。
比如游戏一开局，严春和朗诵了第八页第五行：“蓝开抓下。”和第七页第十二行：“守红区。”
凭他的游戏水平，难以理解这七个字到底是什么意义，路橙却欣喜地说：“哥哥跟我想得一样。”
严春和感慨，难怪自己永恒钻石。
既没有学霸的头脑，也没有小情侣的默契。
迅速升到四级的云中君带着瑶从红区绕到河道草丛，合力把敌方虞姬摁死在了塔下，蔡文姬匆匆赶来拯救射手，结果送了双杀。
路橙今天晚上格外热情，一波平平无奇的四级抓下，也被他揪住夸夸：“哥哥开大摔人的样子真帅！”
严春和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胖大海茶，凑到顾司宴身边看现场直播，代入感太强，得意忘形地答道：“那当然——”
顾司宴：“咳咳！”
严春和紧急转了个调：“——也有你的功劳。”
“哥哥咽炎还没好？”路橙敏锐地捕捉到背景音里的咳嗽声，问，“还是说你旁边有别人？”
他隐约听到两种声线，小颜哥开朗健气，另一个咳嗽声更偏清冷，有种生人勿近的威压感。
顾司宴操作顿时变形，云中君提前按了惩戒，被敌方打野抢了小龙，自己也暴毙在了龙坑。
他抓紧灰屏的几十秒钟，翻了两页台词本，让严春和代为回答：“没好透，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
这也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路橙操纵瑶，保护剩下的三名队友打赢了团战，望着云中君的尸首，怜惜道：“哥哥好可怜。”
腰不好，嗓子也不好。从今夜起，[练习003]就从野王升级成了病弱美人野王。
但他还是抵抗不了莫名的独占欲，追问道：“你身边真的没有别人吗？我听到了其他声音。”
这种紧急问题，顾司宴都无法预先准备，轮到严春和自由发挥：“可能是酒店的清洁工，刚刚经过走廊。”
顾司宴看逆子的眼神已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腰不好的清洁工，黑他黑得还挺有逻辑。
路橙这才放下心来，回泉水等云中君复活，重新骑到他的头顶：“哥哥，你还记不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一件事？”
严春和模仿顾司宴的口吻：“嗯？”
“上次你说等你打上巅峰榜一，我们就换情侣头像气死顾司宴。现在我榜一了，四舍五入就是你也榜一了，是不是该一起换头像了？”
严春和想笑又不敢笑，满脸通红，把自己憋了个半死。
顾司宴指了指台词本上的两个字：“可以。”
“我已经挑好头像了，哥哥我们加个微信吧？”路橙心跳如擂鼓，硬是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不然我怎么把头像图片发给你呢？”
严春和以为顾司宴夙愿达成，终于要走上加微信、结婚、三年抱俩的康庄大道，立即替他答应下来：“好好——啊啊啊啊啊啊啊！”
顾司宴的鞋底残忍地碾过整张脚背，路橙的语气彻底慌了：“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严春和眼含泪光，无声地抗议：“你是不是男人！为什么不敢加老婆微信！？”
顾司宴不作回答，催促道：“快解释。”
严春和简直快疯了。
他刚才就不该皮那一下，乖乖当一个人型变声器、传话机器人多好，现在还得随机应变，路橙的每个问题比托福口语题还难！
严春和想了想，讷讷道：“刚才，有老鼠……”
顾司宴又一次团战失误，双手离开手机屏幕，痛苦扶额——此战过后，[练习003]在路橙心中的形象，已经不堪入目。
“哥哥怕老鼠吗？”不料路橙丝毫不嫌弃，安慰道，“没关系我不怕，我来保护哥哥！”
“以前我家租的房子里经常闹老鼠，我那便宜爸妈一个都不管，都是我赶跑的。”
顾司宴突然想到什么，飞快写下一行字，让严春和代读：“我听你的粉丝说，你住在浦江市？”
路橙抓错了重点，略感羞赧：“哥哥已经打入我的粉丝群了？”
顾司宴又写道：“其实我也是。”
路橙又惊又喜，又把话题引了回去，鼓起勇气问道：“那哥哥加我的微信，我们之后是不是可以——”
“线下见面”未来得及说出口，他们已拆掉敌方水晶，游戏画面卡顿了一两秒，路橙满怀的期待散落在网络的乱流里。
直到回到双排房间，[练习003]都未曾回答。
路橙不知他是没有听到，还是不愿回答。
自己却没有勇气再问一次了。
路橙装作无事发生，[练习003]却取消了准备状态，说：“今天就到这里吧。”
路橙竭力掩盖自己的慌张：“哥……哥？”
“室友刚发消息，宿管查寝，我必须回去了。”严春和一字一句地念出顾司宴为自己写的结局。
“那还有下次吗？我们明天再双排好不好？”
“下次再说吧。”
连严春和都听出路橙的不舍，顾司宴的答复却敷衍至极，这男人果真没有心。
“好，好的。”路橙自嘲地笑笑，“那哥哥可以祝我晚安吗，就像以前一样？”
他扶正耳机，安静地聆听，渴望记住这个声线。
严春和挺直脊背，语气里充满善意的温柔：“晚安，小路。”
晚安。
顾司宴在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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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局排位不过二十分钟，路橙似被抽去了魂魄，趴在电脑桌上懒得动弹，满脑子都是“晚安，小路”。
小路没法晚安，小路大概要睡不着了。
本以为今天过后，小颜哥就能每天与他开麦双排。结果却像烟花，极美，但只绽放一瞬。
呜呜呜，小颜哥的声音真好听，可自己为什么没有录音呢？
路橙此刻瞥见《王者荣耀》的图标，就感到悲伤翻涌，只想干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打游戏时一般都会开勿扰模式，切到微信才发现满屏刺眼的红点。
[念念酱]：儿子，快看微博热搜！
[元气朝朝]：小路哥哥，你好像上热搜了？
[玫瑰煮酒]：微信电话未接通。
连秦暮洋都跑来提醒他：“看微博。”
路橙赶紧切到微博，文娱榜热搜第一赫然写着他的名字——#星海路橙原是SRG退货的青训生#。
话题下最热门的帖子来自一位竞圈知名的八卦博主，网名叫刘四哥：“别看路橙只会玩瑶，有位内部人士告诉四哥，他之前可是SRG的青训。”
“四哥还听说，他被赶出战队不是因为菜，而是不服教练管教，打架斗殴中伤队友。@SRG电子竞技俱乐部，你们是乐山大佛转世吗，这不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