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食堂,各种菜肴味道混杂在一起,实在算不上有多好闻。

  两人寻了张空桌子,江序洲就在位置上等着,没一会儿阮明栖就托着两份餐盘回来。

  不出意外,江序洲的那一份都是他喜欢吃的,哪怕他不用自己去点单,都不用担心自己的盘子里会有不喜欢的东西。

  “食堂的菜油盐都比较重,你少吃点垫吧两口得了,我给你点了餐晚点到。”

  江序洲“嗯”了一声,勺子在看不到两条紫菜的紫菜蛋花汤捞了一勺。

  “你早上从哪过来的?”阮明栖咽下嘴里的饭菜后问道。

  江序洲:“……”

  虽迟但到,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说我带着手套在家打扫卫生你能信我吗?”江序洲一脸真诚的问道。

  阮明栖表情僵了一下,一副“你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

  江序洲轻笑一声:“老师那边拿了一个旧案子做资料,在做物证模拟分析,练手的。”

  阮明栖挑了挑眉,没再多说什么,江序洲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课题研究,他多少能知道他做课题时候的样子,信了他的说辞。

  八年前的校车案错综复杂,若是这么好找到的答案,就不会至今未找到凶手。

  江序洲并不想让阮明栖知道他调查这个案子,又或者说不希望他那么早知道。

  毕竟他职位特殊,贸然调查一个陈年旧案被上头知道,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江序洲适时将话题引开。

  应时忙完,来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阮明栖他们还没走,立马端了餐盘过来。

  “队长,桌子下的痕迹做了初步检测,有血液反应,桌板下面糊着的是血迹。”

  应时一边说着,一边往嘴里扒着饭。

  在回局里的路上,应时从阮明栖的口中得知江序洲是韦文山教授的学生。

  韦文山教授和是省厅的特聘教授,经常协助厅里解决一些棘手的案件。

  既然是他的学生,并且又是第一个发现严展情况不对,陪同严教授来报警的人,应时自然是将江序洲纳入自己人的阵营。

  阮明栖不瞒着他案件情况,自己自然是同老大站在同一战线上。

  阮明栖说:“京海一中的课桌不是那种的塑料桌椅方便移动,只要不是损坏严重是不会进行更换,倘若在桌板下面的血不是严展的,就有可能是上一届学生留下的。”

  应时就着汤咽下了嘴里的饭:“那这么说确实有可能,毕竟桌板下面是视线死角,一般人也不会细致到去检查桌板下面有没有脏东西,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不会。”

  江序洲的开口,立马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你知道什么吗,为什么这么肯定?”阮明栖问道。

  江序洲放下手里汤勺:“两点,第一,严教授说过,严展是一个做事非常认真且很爱干净的一个孩子,最简单的表现就是重复清洁某件物品、不断重复摆放眼前所见物调整。”

  “这不是强迫症吗?”应时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话音刚落,应时突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严展可能有精神病?”

  应时想到的他们“打包”回来的课本,里面的划痕多的有些夸张,好些页面上还有不知名的东西附着在上面。

  用一片狼藉来形容都不过分,若是有精神类的问题,似乎那些痕迹也能够进行解释。

  阮明栖皱起眉头:“强迫症虽然是一种神经病症,却不能归结于精神病的种类吧。”

  他们对这一方面不是专家,并不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江序洲解释:“强迫症是一种焦虑性神经病症,主要是两种有意识的自我强迫同时存在的矛盾情况的,患病者明知自己的行为并不合理,却不能克制这种行为的反复发生,越是企图想要控制,就会感觉到越发的痛苦和紧张,并且脑海中会不断重复这种想要做出强迫行为的念头。”

  “目前严展是否真的有强迫症还无法确定,但从严教授口中所描述的严展,是对自己领地意识很强的一个孩子,他的书本摆放非常的整齐,位置上也打扫的非常干净,独独漏了一个桌板下,并不符合常理。”

  江序洲看向阮明栖,两人目光对视,哪怕不用言语,都能知道对方听懂了。

  若是换了旁的性子稍微大大咧咧一点的孩子,没有检查到书桌面板下的卫生是正常情况。

  对于爱干净爱整洁,什么东西都要规整清楚且重复摆放的严展来说,是不合常理的。

  阮明栖追问一句:“假设严展真有强迫症,他可能会出现什么样的病症,会攻击人或者是伤害自己吗?”

  江序洲点头:“是有这种可能,强迫症严重一些,在发作时是会做出无法控制,去伤害他人或者伤害自己的情况。”

  闻言,阮明栖立马掏兜拿手机给痕检科的同事打电话:“血液样本检测结果尽快先做一下,有消息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一下,他们带回来的东西有些多,都还没有规整完,没想到阮明栖会突然要血液样本比对结果。

  反应过来后,对方立马给予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下午要去一趟严教授家里,你是回家还是跟我一起去?”阮明栖问道。

  江序洲回:“跟你去。”

  阮明栖回以一个微笑,看起来很是满意的样子:“劳您辛苦走一趟。”

  江序洲勾了勾嘴角,显然是见惯了他这耍宝的样子:“我外卖怎么还没到。”

  “呦,刚刚光顾着说话了,外卖送到了,您受点委屈再等我一会儿。”阮明栖顺带收拾了自己吃完的餐盘。

  应时嘴角抽抽,一脸没眼看的表情看着自己那不着四六的队长。

  直到阮明栖离开食堂,应时讪讪笑了两声:“我们队长平时不这样,你别害怕,他虽然长的不像个好人,但他真的是好人。

  应时的眼神复杂,看向江序洲的眼神有同情,有愧疚,说句百感交集都不为过。

  江序洲被他的形容逗笑,别说形容的还挺贴切。

  应时估计以为他和阮明栖也是刚认识不久,就拿自己当免费劳动力,觉得不好意思了。

  阮明栖长的好看,但是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会觉得,这是个专骗人心的渣男,他的美很具有欺骗性。

  再加上他不板着脸时,笑起来有点痞气的样子,没了那身“皮肤”,真的让人很难相信他是个人民警察。

  Chaoter 9

  阮明栖很快就将外卖拿了回来,打开包装袋的一瞬间应时傻眼了。

  “队长,这是哪家的外卖?”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扑鼻而来的香气让应时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醉春风。”阮明栖坐下,“这个你现在要喝吗?”

  阮明栖一副要给酸奶拧瓶盖的架势。

  江序洲摇头:“先不喝。”

  闻言,阮明栖就把酸奶给放下,动作行云流水的,直接给应时看不会了。

  他们队长什么时候这么“伺候”过人,还是“新人”福利待遇好。

  应时自认自己不是个挑食的,食堂里的饭菜都是家常菜,平时都吃的很香,如今有了江序洲的外卖做对比,突然觉得自己的盘子里的菜不香了。

  旁边视线太过火辣,江序洲就算是想忽视都没有办法,很大方的将自己还没动过的菜分了一半给他。

  应时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这兄弟太够义气了。

  “我这有鱼,还没吃你尝尝,我们食堂的鱼做的可好了。”

  没等江序洲开口,就先被阮明栖打断:“别给他吃鱼。”

  应时一脸茫然:“是怎么了吗。”

  江序洲唇角微微扬起:“我感冒还没好,医生交代海鲜能不吃这段时间尽量别吃。”

  应时看向阮明栖,脸上写着“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阮明栖挑了挑眉,见他没有刻意挑明他们早就认识的关系,也不知道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所幸也不是什么非说不可的东西,阮明栖也就没多说什么。

  江序洲适时接话:“刚刚点外卖时我和阮队说的,我感冒不能吃海鲜。”

  应时这才收回狐疑的眼神。

  一顿午饭吃完,三人一起去了严教授家里。

  因为提前去过电话,严展的父亲也在家,给他们开门的严展的母亲范玲芳。

  三人进屋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范玲芳显得有些尴尬,招呼着他们进屋。

  严教授坐在沙发一边,另一边坐着一个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两人的五官相似,不出意料那人应该就是严展的父亲严信。

  两人都板着脸,一副谁都不乐意搭理谁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冷战中的两人动作一致的朝着门的方向看了过来。

  严培良见到江序洲,沉着的脸色缓和不少:“序洲,找小展的事情麻烦你了。”

  江序洲眸色微动,才勾起一个笑:“严教授客气了。”

  严信站起身来,和阮明栖、应时打招呼。

  三人都是公安系统的,真要论起级别来,他和应时平级,阮明栖则还要比他高上一级。

  “阮队,那臭小子让你费心了。”严信到底比阮明栖年岁大,气质也沉稳不少,“我也是刚知道我父亲去局里报了失踪,真不好意思,局里事情这么多还给你们添麻烦,等那臭小子回来我一定让他去局里给大家赔罪。”

  话说到这,阮明栖和应时表情都有一丝不自然。

  严信也不愧是老警察,哪怕只是一丝微妙的表情变化,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那小子惹什么麻烦了吗?”严信皱起眉头,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见阮明栖这样的态度,严教授也坐直了身子,看看江序洲,又看看阮明栖,神情有些紧张。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昨天局里接到报警,清平路发现尸体,我们把被害人带回局里后发现四种DNA。”

  严信心中一紧,昨天市局在清平路有案子的事情机关里都有所耳闻。

  他不明白阮明栖为什么要跟他说起这件事情,总不能是跟严展有关。

  “其中一份DNA样本与严教授的样本做了比对,比对结果显示有亲缘关系。”

  话音刚落,房间里安静到只能听到呼吸声。

  范玲芳先是愣住了,紧接着就开始哭。

  突然,严教授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整个人开始往后倒。

  “严教授!”

  江序洲快步上前,一把接住腿脚发软的严培良,见严教授脸色不对,立即拨打了120。

  严信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脑子手脚都已经跟不上,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

  意识回笼后,严信快步去到严教授的房间拿了药,这才让他的情绪稳定一些,但人还是时不时的在抽搐,情况不是很好。

  救护车来的很快,众人立马将严教授送去医院。

  等一切都处理完后,严信才冷静下来。

  他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脸埋在掌心,头压的很低。

  远远看去,整个人显得非常的落寞,又带着几分凄凉。

  应时看着严信的样子,眉头皱的能夹死两只蚊子。

  能年纪轻轻爬到副队的位置,他自然不可能是个没见识的。

  过去的案件里,他见过得知真相后歇斯底里的被害人家属,也有情绪激动不愿意相信事实真相的。

  不管是哪一种,他们身上都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

  严信的反应相对于他们要冷静的太多,却也让人不忍。

  尤其是自己是警察,儿子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惨死,却要让同事来告知自己儿子死亡的消息。

  对于严信而言是残忍的,但他们却不得不这么做。

  阮明栖深吸一口气,对于严展的死他很惋惜,但现在更要紧的是调查清楚真相。

  严展是他们目前唯一一个知道身份的被害人,这是他们突破口。

  阮明栖朝着严信的方向走去,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严信有了些反应,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们离的距离远,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在动,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江序洲问:“你们以前面对被害人家属,都是这样吗?”

  应时瞬间明白江序洲想问的是什么:“嗯,挺难受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明明前不久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转眼间就冷冰冰的躺在那里,换谁都没有办法去接受。”

  “可是没有办法,残忍也要去面对,在面对被害人家属的时候,我们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最冷静的态度去给予他们一个答案。”

  他们是警察,要是他们表现出了同情或者别的情绪,对那些家属而言,都会被放大,从而二次影响到他们。

  所以他们只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冷静是他们最好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