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主。”

  疏白偏头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不自然地将其拨开后,低声道:“多谢。”

  他心知靳文修给他出了头。

  靳文修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外套解下挂在了门口的衣杆处,“好好休息,明天中午的宴会养足精神。”

  疏白轻应下,片刻后,他看着靳文修的背影询问了一句,“是不是被伤到了。”

  上楼的动作一停,靳文修侧过身唇角微翘道:“倒是观察的仔细。”

  “第三颗子弹在您身后爆开的时侯,里面的碎片没入了手臂。”

  疏白一面说着一面上前两步,抬手抓住靳文修的左臂,小幅度的卷起对方的袖子,只见在小臂处赫然有一道细细的缝。

  因为速度太快,射.得太深,表面上近乎看不出什么,但随着时间这块儿皮肉会被灼伤大面积的爆血。

  “学习有些成果。”靳文修浑不在意。

  “我检查过,这栋公寓有初级的医务机器人,可以处理伤口。”疏白小心地抓着,相比于他手心温凉的温度,对方皮肤的温度要高上几分,摸着热乎乎的。

  “你来。”靳文修却言简意赅道。

  疏白稍稍愣了一下。

  “只教了你实战忘记教别的了。”靳文修笑了下,“现在刚好。”

  疏白被带去了靳文修的房间。

  对方明明没来过却像很熟悉这里一样,从角落翻出了一个医疗包。

  “这枚弹壳放了点火石粉,把旁边的烂肉一起切了。”靳文修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枚麻醉扎到了手臂上,随后将薄薄的匕首塞到疏白手中。

  “有吸石器。”疏白指了指里面的辅助工具,能够探入肉内吸附弹壳。

  “要是在外面不一定有这东西。”靳文修感到手臂上淡淡的麻意后便搁置到了疏白面前,“这外壳中间部分是厚壁,周围很薄,你把旁边再割开一些取出来,然后将烂肉也割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具体操作,冷静清晰地仿佛不是在割他的血肉。

  疏白轻轻抓着他的手,手腕处的青筋突起触碰着极为分明。

  他轻吸一口气,照着对方所说一步步来。

  消毒、割肉......

  大量的血从伤口处涌出,没入手臂下压着的棉枕上。

  疏白想,明明不用那么急切的,想教会他大可以等回去洞心城后用模拟人操作。

  握着小刀的手有一丝颤抖,他压下这种感觉,一板一眼地照着对方所说分毫不差地执行。

  直到最后缝合好伤口,疏白看着歪七八扭的线条陷入沉默,他的额头隐约还有些汗水,目光怔怔地回不过神。

  “可以了。”靳文修站起身将胳膊上的血抹干净,“很完美。”

  如果抛却杂乱的线条和多割大的伤口和肉的话。

  疏白这才蓦然回神,他咽了下有些干涩的喉咙,“你不需要这么做。”

  “我想你再成长得快一些。”靳文修将擦完血的布慢悠悠放回桌上,他低垂着眼俯视着身边的人,随后抬手轻轻捏住疏白的下颚。

  略粗糙的指腹部在细腻的皮肤上蹭过。

  他微微俯下身,“你可以做到得疏白。”

  在短短半年之内。

  疏白看着对方逐渐靠近的面孔,温热的呼吸近乎落在脸庞,他不禁摒了气息。

  直直地与对方那双暗沉的眸子对视,仿佛陷入了漩涡之中,阴暗沉闷地难以自拔。

  但疏白没动,他安静地看着,直到靳文修缓缓松开他重新直起身。

  “我会的。”疏白道,“但我可以知道域主想要什么吗?”

  这些时间,靳文修放在他身上的心思确实很多。

  但对方所做和他想要的并不冲突,他愿意倾尽全力。

  “只是想看看,你本来的样子。”靳文修意味不明道。

  他不再多说,转身将房门.......关好。

  疏白:?

  他站起身,“这是您的房间。”

  他的在隔壁!

  “在这休息,刚处理完伤口需要观察‘病人’的状态。”靳文修指了指小臂上的伤,“在没有药物且粗略的处理下我可能会发烧。”

  疏白:.......

  他将信将疑地顺着胳膊往上挪,直到对上靳文修坦然的目光。

  这也是课程的一部分?

  但不然对方为什么留着他,没理由。

  疏白带着略微的怀疑应下了。

  而晚上对方很正常也没有丝毫越界的行为打消了他的戒心。

  睡觉前,疏白心底给自己掐了几个点,打算按时起来查看靳文修的情况,他是真将对方的话听进去了。

  然而谁想到,他这一睡,直接睡到了早上。

  这处公寓内的窗帘也很厚,能将白日的阳光遮蔽的丝毫不漏,疏白迷迷糊糊睁眼时以为是晚上,他翻过身,手轻轻贴在靳文修的额头上,对方的温度比他高一些手也摸不出来。

  犹豫了一下,疏白凑上前将自己的额头缓缓贴了上去,他垂着眼帘,睫毛不禁轻颤了一下。

  正常。

  正待疏白回被窝时,身.下的人蓦然睁开了眼。

  疏白:!

  他顿时僵住了,但或许是面上没表情的缘故看着很平静,就带着这样的‘淡然’缓缓坐了回去。

  “走吧。”好在靳文修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起身。

  疏白见状就拧了眉。

  现在不是半夜吗?

  他忽觉自己好像状态也不错,连忙看了看终端上的时间。

  很好,白天了。

  疏白轻皱着眉没有松开。

  这不应该的,他向来能控制自己的睡眠,既然晚上准备醒就不该睡得那么熟。

  “没睡够?”一会儿功夫靳文修已经收拾完了,他站在床边,看着还呆呆坐在被窝里的疏白。

  “我尽快。”疏白回过神,扒开被子就去换衣服了。

  靳文修慢悠悠地看了一眼,俯身将枕头下的安睡草拿了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客人,这是好东西哦。”垃圾桶说话了,机械音滋滋地冒出来。

  靳文修抬手就关了垃圾桶的电源,若无其事地离开了房间。

  等疏白下楼时,桌上已经放了些点心。

  “交流宴在中午,先吃点垫垫,时间到了再去。”靳文修将一杯奶白色的牛奶推到他的面前。

  疏白顺着吃了几口,约莫等了两小时后,终于出门了。

  一边的吕斯和两位主将因为昨晚的事也睡得晚,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特别是两位主将收回了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站在靳文修身后时,凶戾的眼睛倒有了几分煞气。

  他们在最后的时间,踏入交流宴的大厅。

  先是走过冰晶的珠帘,紧接着满是富丽堂皇地殿堂展露在面前,巨大的大厅和顶上倒挂的晶莹,看装横和规模丝毫不逊色当初举办宴会时中心岛的大殿。

  但不同于当初由各地贵族前来的宴会不同,这次的宴会主人只有三个人。

  也就是三大星域的域主。

  这里周围摆满了小餐桌,两边对称的呈现出无数桌的点心和香槟高塔,其余活动在内除了几位域主身旁的心腹,就是一些极为漂亮的女子和男人。

  他们衣着清凉以优雅的姿态游走在宴会之中,但都很有规矩的避开中央的大桌。

  那张桌子便是为三大域主准备的。

  靳文修目不斜视,带着几人径直来到了中央的桌子前。

  在左上方还留有一个位置,也就是历代白洞主所坐的。

  “白洞主终于来了,我们还寻思着您有什么匆忙事敢不来了。”一旁的环冗主调侃道,他相貌普通,笑起来时也很和煦,看起来很是友善。

  但这话里话外都在讽刺靳文修来得晚,不当回事就别来了。

  靳文修走到椅子边的动作停下,他侧首轻描淡写地看了环冗主一眼。

  明明是很轻的一道视线,落在外人眼中却仿若匕首的寒光,森冷阴寒,瞬间令环冗主脊背发凉。

  待靳文修坐下,他才猛然回神发现自己吓出了冷汗。

  这令环冗主的目光变得惊疑不定,又恼怒自己竟然被一个刚上位的小子吓住了。

  然而一旁早已和靳文修交过手的景斓神色平静,唯独在看到旁边的疏白时,目光微顿。

  但今天的他似乎已经从昨晚的种种情绪中拉回了神智,自然地收回了落在疏白身上的目光,心里在想什么却不得而知。

  场面有些死寂,环冗主老好人地笑了笑,开了话题,“恭喜白洞主成了事,以后白洞星域就由您做主了。”

  他不及景斓和靳文修年轻,今年已经将近四十,他能做那么久自然跟景斓的雷厉风行,靳文修的杀伐果断完全不同,他纯粹是靠着他的祖辈。

  环冗星域的制度很适合巩固历代环冗主的位置,权力几乎紧握在他们的手中,而目前也没出现能夺权的人。

  “那就敬一杯吧。”靳文修直接应了下来,他指尖一动,将桌上最烈的酒跟着半张桌子推到了环冗主的面前,而他自己也直接敲开了一瓶。

  看着面前的烈酒环冗主顿时面色微变。

  这酒确实烈得厉害,一般下肚就会烧的生疼,通常是一种挑衅。

  更别说一瓶。

  而这边靳文修已经拿起了酒瓶,笑看着迟疑的环冗主缓缓道:“环冗主,我不配敬你?”

  他勾着的唇角,没有丝毫笑意。

  环冗主轻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爽朗地笑了笑,“怎么会。”

  他站起身抓着酒瓶,深深地看了靳文修一眼后就直接灌了起来。

  靳文修见状也一口将瓶内的烈酒全部咽下。

  他比环冗主更快些许,喝完就将酒瓶子搁到了桌上,而环冗主喝完的瞬间就站不住了,胃里灼烧的疼痛瞬间就弥漫上来,口中也有了一丝血腥味。

  反观靳文修,没事人一般垂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捂了下胃。

  两边候着的侍从连忙送了解药上来,一个送到了环冗主身旁的人手中,一个送到了疏白的手中。

  几位域主聚在圆桌旁,个人身边只能带一个人,而其余心腹则是去外圈一点的小桌子边交谈食用。

  靳文修将疏白留下了。

  看着手心的小盒子,疏白刚要打开拿出一颗药丸来,就被靳文修压了下去,“环冗主,这点酒水还用吃药?”

  这点酒水?

  环冗主恨很咬了下牙。

  这烈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毒药。

  他抬眼面对靳文修轻蔑的目光,猛地挥开了旁边心腹的收,阴冷地笑了下,“当然不需要。”

  两人重新做回了位置上,相反的是环冗主满头冒着冷汗,面色苍白。

  开场白就是这样一出,周围候着的侍从们都胆战心惊起来。

  但意外的是接下来的交谈都很和谐,至少表面上很和谐。

  “白洞主南边的风星资源丰富,不知道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靳文修慢条斯理地挡回去,“这样说来,我倒是看中了环冗星的北星。”

  北星,在环冗边沿和白洞紧贴的稀有资源星。

  环冗主干笑两声,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在聊了一会儿后,景斓终于开口了。

  “靳域主,我跟你要个人。”

  一句话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就连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相互试探的心腹们也不再开口,纷纷小心看了过去。

  而一边的环冗主见状,不动声色地喝了两口暗中掺了解药的水,心想着景斓终于沉不住气了。

  昨晚两方碰面差点打起来的事他也听说了。

  环冗主心底冷笑,这景斓还真够没出息的,为了一个男人闹得这么大。

  不过也好,这新白洞主恐怕刚拿了白洞气焰旺的很,刚好让景斓去挫挫锐气,就算挫不成也可两败俱伤,倒便宜了他。

  见状,环冗主不再说话。

  只是悄悄抹了下翻涌着血气的胃,心底暗恨。

  实在是太嚣张了。

  “人?”

  靳文修的声音很轻,他靠着身后的椅子,搭在扶手上的手慢条斯理地将疏白的手握在手中,缓缓举到自己唇边。

  他笑着道:“要谁?”

  明知故挑衅的姿态令景斓呼吸一乱,但多少比昨晚因突然找到疏白而失控的情绪稳定的多。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将对方碎尸万断的心情,“就是您身边这位。”

  “疏白。”

  “他的来历相信靳域主也了解,我就不再解释了。”景斓平时总能表现出温文尔雅的模样,今天却装不出一点,他冷着脸将一份合同推到靳文修面前。

  “他对您没什么用。”

  “您想要什么人手我这边也可以帮你,培养的资源或是人脉,还是其他条件我们都可以商量。”

  靳文修半阖着眼懒懒地扫了下合同。

  “景域主怎么会觉得......”

  他甚至没去碰那些纸张,笑了下,“这些东西够买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