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说有办法, 还真不是信口开河。第二日一早,便给迟昕安排了去港城的私人行程。
“老师放心,我保证将您全须全尾地送回来。”
付语青信誓旦旦, 可这裹得比迟昕还严实的衣着却出卖了她此时的紧张心情。
“你经纪人是不是不知道我们临时要去港城的事?”迟昕伸出手在付语青额角弹了一下,无奈道:“之前是谁跟钰姐扯谎, 说那边有团队的人接应的?”
“我要是不那样说,罗经纪哪能放人呢?”付语青扶着额头嘟囔:“我这可是为了老师豁出去了。”
迟昕秀眉微挑,并不相信她的说辞。
“好吧,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付语青露出心虚的表情,为自己找补:“但主要还是为了老师!”
迟昕未置一词, 转而问道:“你怎么确定岚岚今天会去港城?”
付语青没有立马揭晓, 只神神秘秘地道:“等老师到港城就明白了。”
直到二人顺利落地港城, 与来接她们的司机汇合,迟昕才明白她们的确有人接应,只是……并非是付语青团队的人员而已。
“我们不是在机场到达厅见岚岚一面?”
“怎么可能呢?”付语青诧异地望了迟昕一眼:“再说以师母现在的身份,都是乘专机的,老师想要像粉丝见偶像那样怕是行不通。”
迟昕哑了半晌,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那我们去哪里见她?”
付语青不再隐瞒:“我们要去参加游艇会的剪彩仪式。”
迟昕:“……”
她的目光反复在自己的小姑娘的休闲装扮上绕来绕去, 忍了许久,才开口:“穿成……这样?”
“哎呀, 没关系的。今天就算我们穿着睡衣去,也没人敢嘲笑我们。”付语青自信地拍拍胸脯。
本来挺脚踏实地的姑娘,今天的大话却说了不少, 迟昕心中打了个问号,面上倒没露出什么质疑的神色来, 只当陪着付语青玩闹一场。
可没想到,真到了场地, 付语青这番大话竟也顺利落了地。
“老婆!”
小姑娘话说得很满当,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等被助手引到室内,见到自己人,才一股脑地扑进对方怀里。
房间内,祝却瑢被冲撞得倒退半步,手臂却能稳稳地接住自己的爱人。
“不是说什么都不愿意陪我来应酬?怎么又改主意了?”
“才不是来陪你的。”付语青趁着动作在祝却瑢的下巴上偷了一吻,眸含狡黠:“我是陪我老师见师母来的。”
“老师?”祝却瑢视线延顺向前,这才看到不远处朝她颔首示意的迟昕。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迟昕见她贵人多忘事,正要重新介绍自己,便被付语青抢了话头。
“我老师,迟昕。”付语青从祝却瑢怀里挣脱开,挽着祝却瑢的手臂郑重地道:“老师一直都对我很好,在圈子里很护着我的,所以你也要像我一样尊敬她!”
“知道了。”祝却瑢被她的爽直逗笑,而后才伸出手对迟昕道:“迟小姐,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迟昕礼貌地与祝却瑢交握:“确实很巧。”
她没想到,那晚祝却瑢口中的老婆竟然是付语青。
付语青也没料到两人在此之前打过照面,眉眼疑惑地问:“你们之前见过?”
“对,在赛……”
迟昕正要回答便被祝却瑢一阵咳嗽打断。
“咳咳……嗯……”祝却瑢冲她使了下眼色,主动将话茬接过来:“之前谈工作时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因为在你手机相册里见过,我还觉得迟小姐很眼熟来着。”
付语青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不记人长相的脑子,看谁都眼熟……”
祝却瑢被当着外人的面揭短,伸出两指捏捏付语青的鼻尖:“你啊……”
“对了老婆,你有看见我师母吗?”付语青握住祝却瑢的手问。
“你师母又是谁啊?”祝却瑢无奈道。
“哎呀算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付语青是个急性子,作势就要跑开。
祝却瑢赶忙拉住她:“别跑丢了,等我忙完就去找你。”
“放心吧。”付语青被祝却瑢扯回来,用食指在自己和祝却瑢的唇上分别印了一下:“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那麻烦迟小姐了。”祝却瑢还是不放心,转而对迟昕嘱托。
“这个称呼不对~”迟昕尚未来及应声,付语青便纠正她。
“那……麻烦迟老师?”祝却瑢依着自家爱人的意思改口。
迟昕哭笑不得,等祝却瑢走后才对付语青道:“私下喊我老师就算了,怎么还逼着你爱人这么叫我?”
说起来,祝却瑢还是魏京岚的朋友,能被邀请来游艇会,身份自然不低,还是岚岚的朋友,叫她迟老师总觉得怪怪的。
“那有什么,您本来就是我老师,瑢瑢随我称呼也是应该的。”付语青解释了一句,又道:“走吧老师,我们去找师母去。”
游艇会的场地很大,分了好几个功能区。迟昕和付语青逛了半天,才顺利回到主会场。
付语青一直没寻到目标,显得有些泄气,叉着腰:“老师,您说师母不会半路爽约吧?”
她之所以这样肯定魏京岚会来,也是听祝却瑢提起。
今天看似是普通的企业与当地政府合作的剪彩,实际却是祝却瑢姐姐正式恢复掌权的象征。
京城这几位平辈也会悉数到场为祝却瑢的姐姐撑场面。
据祝却瑢说,这四大家族看似井水不犯河水,背地里关系却很稳固,即便在小的产业上有竞争也是各凭本事,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
所以付语青推测,既然魏京岚代表着崔家和魏家两个家族的势力,必不可能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失约。
“没道理的,她们几家一向同心协力,合作共赢,师母不来说不过去啊……”
迟昕听得云里雾里,却没投入过多的好奇心:“没关系,本来相见也是要看缘分的,我再找其她的机会就是了。”
付语青不死心:“老师先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问问瑢瑢。”
话音刚落,人已经疾步走出几米远。迟昕被她这毛毛躁躁的性格逗得一哂,再抬眸,却见一群保镖开路,中间围着二人。
为首的面上挂着三分笑,眉眼清肃却亲和,那人腿脚似有不便,行路迟缓,手上握着白金手杖偶尔支撑,顶端凤凰展翅,翩然欲飞。
身侧那位则身着一身矜贵却不喧宾夺主的设计感十足的驳领西装,她身形挺拔,淡紫色的镜片下凤眸端持沉冷,薄唇微抿,唇角略略翘起一点弧度,精致的姿容上一派苍云映雪之色,谦恭中不失气度,也……自然而然地现出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感。
迟昕远远望着那人与别人谈笑风生,不经意间露出一节藕白的手臂。
她今天没有戴手表,皓腕间只挂了一串品相稀有的白奇楠沉香珠,修长的手指自然而然地捻起。
那是一双白皙灵活指节分明如的手,如静立于蘸碧间的白鹤,本该是在诡谲的商场之中挥斥方遒,却在不为人知的两年纡尊降贵,每日只仔细地为迟昕系上精巧的衣扣。
耳边不知怎的便静了一瞬,迟昕明白,这样的场合才是那个人最游刃有余的,于是想要靠近一点的步伐无论如何都迈不动分毫。
她的妈咪尚且能在迟家困苦时为她妈妈排忧解难,而自己能为魏京岚做什么呢?
她除了打扰她,什么都做不了。
就这样远远地瞧着她也好,既成全了自己隐秘的欢喜,又不至于给魏京岚徒增困扰。
晃神间,自魏京岚身后跟上一人,亲昵却不失礼数地挽住魏京岚的手臂,对为首的主人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魏京岚在她面前似乎放松了一点,唇角的弧度稍扩,为二人作介绍。
本因见到魂牵梦萦的人的那颗活跃的心蓦地漫上一股酸楚。
迟昕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自己的心口,眼睛却不争气地继续将几人凝着。
“老师,那是不是师母啊?”付语青不知何时从迟昕身旁冒了出来:“师母与从前真的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迟昕明知故问。
她当然晓得现在和魏京岚之间存在多大的差距,只是还是想要清醒地听别人再说一遍。
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能一遍遍地提醒自己,她与魏京岚之间,隔山断海,再无可能。
“嗯……怎么形容呢?”付语青没有理解迟昕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回答:“感觉师母现在与人的距离感很重,任何人都触及不到她分毫的感觉。”
“她本来也是属于那个位置的。”
“不一样的,原来师母身上也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贵气,却很亲人。”付语青尽量描述出自己的感受:“现在却不同,她现在像一尊被世人仰望的不悲不喜的神明,被香火环绕滋养却不过问凡间的世俗,只留下一副空空的皮囊,不渡人也不渡己。”
迟昕怔怔望向身旁敏锐机灵的小姑娘,一见魏京岚便有些混沌的脑子忽然清明通透起来。
她发现付语青形容的没有错。
自退婚以来,魏京岚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每次见到,都有所不同。
这份不同,迟昕原本以为是魏京岚对她表现的疏远,现在想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决绝的话说出来不仅伤人更伤己,但自退婚时,魏京岚便没有露出太多难过的情绪。
她还是如平常那般冷静,只是这冷静像是被层层的茧包裹起来,细想之下十分的不真实。
相比之下,她的行为又形成与情绪截然相反的偏激。
被烧毁的礼服,丢入火盆的戒指,因迟昕一触即弃的西服外套,不肯减速过弯的赛车,倾洒而出的香水……
“语青。”迟昕越想越担忧:“她会不会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