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汐冲动的想立马回头, 但萧如月超乎寻常地冷静，她摇了摇头, 示意不要格外生枝，身体却不自觉地往那双强壮的臂弯里靠近了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份潜移默化的信昵。
两个人推着购物车一直走到商场的出口，素汐自告奋勇地要把几个大箱子罗列起来搬走，却被轻轻拦住，站在原地等待了两分钟。
很快三个穿着一模一样制服的送货员走了过来, 在门口肆无忌惮地扫视，目光最后定在了人群中出挑到显眼的两个人身上。
“请问哪位是萧如月女士，我们是南北通公司的送货员, 十分钟前接到了您的送货委托。”
被银发女人亲昵搂着的女人缓缓开口：“我就是。”
送货员观察着两个人，一个身材瘦削却很强壮, 看上去就不像好得罪的，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却很温和, 如大海一般包容万物，只是那双眼眸从她一进来就一直紧紧盯着身旁的人，说说笑笑的, 似乎是在刻意逗对方开心。
而另一个人黑发冷淡, 个子比旁边的人稍稍矮半个头, 身材瘦弱，浑身上下唯一漏出来的脚踝好像一块易折的美玉，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掰断，可那双暗棕色的眼眸带着审视看过来, 却让人忍不住发怵。
好在那审视的眼神没有持续多久, 送货员报上姓名后，那双眼眸恢复了冷淡, 耐心地嘱咐她们要把从超市买来的杂物，准时放到北城的淮安小区电梯口处。
“麻烦三位了，钱我会在检查过货物后，通过网络线上支付。”
送货员点了点头，三个人吃力的把足够两个人吃一周的食物，搬进了用来同城托运的车辆上，启动发动机后，按照雇主的要求开往了北城淮安路。本就空荡荡的超市门口只剩下素汐和萧如月两人。
或许是身旁人的视线太过滚烫，萧如月难得有些慌乱，她看到那位自己挡住面粉后一片白的破旧运动服，罕见的情绪外露，眉头紧皱，她拉住素汐的手腕往外面走：“我带你去买身衣服，这件运动服太破旧了，已经不能穿了。”
“还好吧，一直都穿的这个，其实我穿什么都无所谓的，能蔽体就行。”
毕竟身边还有一个 Omega，Alpha最基本的礼仪还是要维持的。
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萧如月才注意到接连好几次帮助了她的人一直穿着像乞丐一样的运动装。
不是她放松了警惕，而是素汐的一头银发太过于惹眼，发质柔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不像是被漂染后的颜色，像是浑然天成，而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也总是第一时间吸引他人的眼球，无论走到何地都是一副从容松弛的姿态，让人下意识觉得像个富家小姐，从而忽略她衣着与气质的极端对比。
“真不用。”素汐有些无奈，她被倔强的Omega握着手腕，身体被动的往前走。她不是真的情商低，能猜到萧如月是认为衣服被弄脏有她的一部分责任，想要买一套新衣服弥补，但作为一个Alpha，去保护一个Omega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
她也是真的想和萧如月做朋友，毕竟这是她失忆后遇到的第一个分化了性别的人。同样拥有信息素和易感期让她不由得更亲近了对方几分。
只可惜这位友人Omega还不够了解她的个性，素汐勾起一个无奈的笑，耐心解释：“如月，对我来说穿什么都是一样的，衣服脏了只要洗干净就好，那群人扔面粉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她们的错承担责任。”
萧如月往前的步伐一顿，素汐微笑着打量Omega的穿着，虽然总是黑白搭配，但那条黑色长裙上没有一丝褶皱，鞋子也一尘不染，而且虽然款式差不多，但每一个配饰的花纹都和她在办公室见到的那天不同。
她们是不一样的两个人，但这并不妨碍素汐能理解Omega爱美的天性，她语气中带了些许恳求：“而且这件衣服是我少数能和失忆前的自己扯上关系的服装，一直穿着这件衣服，说不定哪天路上会有认识我的人一眼就认出我。”
萧如月默默放开了手，她侧身盯着那双澄澈的蓝色眼眸，仿佛一片汪洋能洗刷世间一切的丑恶，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微微有些沉重，好像在发誓一般：“我一定会帮你找回记忆的。”
素汐露出一个笑：“那就多谢了。”
她快走了几步上前，接过萧如月肩膀的帆布包拎着，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忽然有一个人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素汐表情有些诧异，摸着自己在叫嚣的肚子：“现在几点了？”
萧如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看到聊天软件上的红点，微微蹙眉，淡定道：“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回北城的最后一班973路公交车也已经到终点站了。”
素汐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她们从医院走到超市门口刚刚下午一两点钟，没想到等逛完超市居然已经晚上六点了。和萧如月在一起的时候，时间真的流逝的很快，她每从货架上拿一个东西，素汐就会好奇的凑上去看成分表，看不懂就让萧如月帮忙讲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学过生物的缘故，萧如月对这些食品原料非常了解，讲的头头是道，从化学公式到制作原理，一一详细说明，她还是第一次见萧如月说这么多话，和初印象中那个冷漠安静的Omega完全不同。
素汐注意到萧如月从货架上挑选了很多“不太健康”的食品，不由得感到好奇。
“你不是说可乐和果汁不健康吗，那怎么还买了这么多？”
“因为是生活必需的调剂品，A国马上就要迎来第一场暴雨了，好一点的话是一周，坏一点的话是一个月，我们不得不一直呆在小区里。”
素汐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什么？！”
萧如月表情很淡定，仿佛习以为常：“走吧。”
脚步走向了和淮安小区相反的方向，素汐跟上她的脚步，语气略微疑惑：“我们不回家吗？”
“不回，带你去见识一下暴雨前的海。”
夜，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月光，只有几颗星星闪烁在天空当中。
暴雨前的海在夜晚是深黑色的，素汐本以为海岸线处会有沙砾，她们可以赤脚走在柔软的沙子上，没想到脚下的会是一片钢筋混凝土的路面，这里的海附近没有人家，因为涨潮的高度难以估量，南城沿海小镇的居民都被疏散了。
素汐蹲下来，捧了一把海水，深黑色的液体被捧在手心里，她甚至能闻到一股从内而外散发的污臭味，这就是被污染后的海。
素汐蹲在地上没有动，似乎是在沉思，她捧着海水，鼻尖却离远了一点，反倒是萧如月对这股味道习以为常，毕竟已经喝了二十年：“不用觉得难过，自然的破坏，每个人都脱不了责任。”
“如今的苦难也只是前今的享受换来的，没有节制自然会带来灾难，人本就是...”
一个只会带来灾难的种族。
看到淹没到人类建好道路的上的海水，素汐第一次认识到她在一个多么困难的处境里，她面对的是失忆与海水吞没陆地带来的生命危险，和后者相比她的失忆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素汐语气沉闷：“有办法阻止吗？”
萧如月摇了摇头：“没有，如果那些办法有用，A国就不会那么早就开始筹备名为诺亚的逃离计划了。”
诺亚？
素汐的头忽然抽痛了一下，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听说过，下意识脱口而出：“诺亚方舟号？”
萧如月一怔，盯着素汐的眼神满是复杂。
名为“诺亚”的逃离地球计划，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诺亚方舟号”的建立。
据说诺亚方舟号在去年年初就开始秘密执行，A国派出了航空基地所有的顶级科学家，只为建造这一所大型飞船，所有相关内容都是A国机密，绝不允许泄露，就连她也是半年前才知道。这还是因为她的导师生物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邀请她为“诺亚”计划工作，才泄漏了些许信息。
“是的。”萧如月这一次没有选择转移话题。
如果事情是她猜测的那样，素汐大概率是“诺亚”计划的人，是A国想要保留的一批“人类火种”，既然如此......
萧如月瞥到运动服上那抹碍眼的白：“我会帮你的。”
素汐看着她：“帮什么？”
“帮你登上诺亚方舟号，你是A国的少数分化者，登上诺亚方舟的一定会有认识你的分化者在，等到时候你失忆前发生的事就能厘清了。”
这话明明是好意，可素汐却觉得有一点怪，因为萧如月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她自己，素汐忍不住问：“那你呢？”
你会和我一起登上诺亚方舟号吗？
萧如月唇角勾起了一抹微笑，笑容那么浅，那么美，可素汐只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和坚决。
“我会留在这里，成为这颗蓝星毁灭的最后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