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我不想爱你了>第46章

  又是一年高中同学会。

  说起来,毕业多年,人家都是各奔东西,像他们班同学会来得这么齐全的,可以算是凤毛麟角了。裴纪也下午有个行程,要给新专辑录歌,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来参加这个局,今天他超常发挥,仅仅三小时就把新歌录完了。

  不过他到的时候,桌上已经坐了不少人。裴纪也进门跟大家打过招呼,微笑了下:“我坐哪儿?”

  座位一般都是班长提前排好的。

  他们班长是个人精,谁和谁商场上有过节要分开坐,谁和谁这几年关系好得放一块儿,心里都有数。这些年,除了没打听出霍骁和裴纪也的关系外,倒是没在排座位一事上出过差错。

  裴纪也就在老班长指定的位置上一屁股坐下了。

  “裴大明星,怎么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想不开,重新去高考啊?去年夏天那会儿上热搜那叫一个热闹。”

  “嗐,说什么胡话。裴大明星这两年当劳模,作品一个接一个,什么时候下过热搜?”

  ……

  裴纪也只笑着说场面话:“哪有这么多热搜可上?很贵的,经纪公司也没有余量啊。”

  他玩了个梗,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正高兴着,冷不丁包厢的门又被打开,裴纪也没回头去看,但感觉到来人坐在了他的边上。

  他终于把视线从手中的虾壳身上挪开,往旁边看了一眼。

  旋即一怔。

  来人分明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那衣服却总觉得空晃;仪容仪表修整干净,面上却透着一股黯淡,像是加班了半个月没好好休息,匆匆修整又匆匆赶来的模样。

  “哎哟,这不是我们霍总吗!”有同学叫起来,“霍氏的生意都已经做到海外了,没必要把自己搞这么累吧?给咱们几个留点市场,你都瘦得快脱相了!”

  裴纪也扒掉了最后一片虾壳,手捏着虾肉往醋碗里滚了滚,塞进口中。

  虾肉倒是鲜嫩爆汁。

  他现在自己会剥虾了,不需要求人。

  “诶对了霍总,今天怎么没把夫人带来?”

  霍骁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裴纪也。裴纪也只顾自己吃,没再看他。

  “我对他不好,他跟我离婚了。”霍骁缓缓吐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桌上的氛围顿时有点冷。问话的同学自知失言,讪笑两声,闭了嘴。

  反倒是霍骁重新冲他笑了笑:“没事,还在追,要是下次同学会能追回来,我就下次带他过来。”

  “好好好。”这下场面才重新热起来。

  又是阔别几年的高中同学会,这一次,席面上多了不少小孩,于是今年的话题从生意转移到了育儿。桌上女同学数落男同学,让他们回家对自己的老婆好一点,还有相互攀比孩子的教育和才华的,另外还有养生组——人到中年,体力下滑,健康的问题就凸显出来。

  虽是功成名就的一桌子人,话题倒是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裴纪也一直很安静,他是唯一的娱乐圈人士,除了受两句吹捧外,跟其他人也聊不到一起,于是便安静地坐着吃东西,眼睛一直跟着包厢里的小孩子转。

  他很喜欢小孩,去年因为霍骁不停地送东西过来,裴纪也忍无可忍,拿霍氏的钱去捐助了失学儿童。后来便一发不可收拾,先后资助了好几种冷门大病的儿童患者,希望他们能有轻松点的生活。

  “你下个月要不要进组?”忽然,裴纪也听到霍骁的声音。

  他似乎犹豫了很久,等桌上没什么人在意他俩了才问出口,声音也压得很低。裴纪也吃够了虾,拿起毛巾擦手:“要进。”

  但他没说是月初月中还是月末进组,显然是不想和霍骁深聊。霍骁的眼神暗了暗,再开口时,声音低哑:“下个月有拉斐尔的画展,在巴黎,我记得你喜欢,想问问你要不要……”

  拉斐尔是裴纪也小时候喜欢的画家。

  他到底是个豪门娇少爷,小时候身上还是有一些豪门病的,后来经历了很多,就渐渐放下了这些爱好。

  拉斐尔的画展,他有一点兴趣,但不多。

  说白了,如果真有兴趣,他应该第一时间就会得知这个消息并且麻烦经纪人帮他安排好行程。

  “霍骁,你还没死心吗?”

  霍骁沉默片刻,说:“我没有用这种小事让你回头的意思,只是想起你喜欢,所以订了两张票。如果你不想去,或是没有时间,也没关系。”

  他又顿了顿,“要是想去,但不想跟我去,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见你,我可以亲自送票上门。”

  “哪怕我和别的男人去?”

  霍骁握着筷子的手收紧了。裴纪也能清晰地看见他手背上爆出的青筋。

  他现在真的很瘦,瘦到所有人见到他都会觉得他有些脱相的程度。

  “……嗯。”好半天,霍骁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哪怕你和别的男人去。”

  裴纪也终于转过头看他。

  他看了他好几眼,可能是终于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可理喻,从座位上站起来。

  到底是大明星,他坐着还好,一站起来立刻成为全场人的焦点。裴纪也向众人笑笑:“没事,我去洗个手,手上一股虾味。”

  霍骁跟在他身上追了出去。

  众人愣了愣,最后看向了老班长。

  “这俩人之间的氛围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班长,你真没排错座位吗?”

  班长一个头有两个大:“别看我!是霍骁自己要求坐这儿的!”

  ·

  霍骁追到厕所的时候,裴纪也正站在洗手台前,低头用冷水洗脸。

  红气养人,他近来越发矜贵,像崖上伴着风雪盛开的花,叫人不敢采撷。

  霍骁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没靠近,只将背放松,靠在门口。

  裴纪也抽了张纸巾擦脸。

  他下午在录歌,素颜来的,依然是一张明艳大方的漂亮脸蛋,被纸巾擦过,也只有种出水芙蓉般的惊心。看到霍骁杵在那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歪了歪头,向霍骁走近。

  霍骁专注地看着他,似乎不想错过他每一秒的动态。

  厕所里没人,裴纪也抬手把门关上了,还拧了半圈。

  这下没人会来打搅他们了。

  “想做什么?”霍骁问。

  “上回也是在这里。”裴纪也看着他,头顶细碎的黄色灯光落在眼底,叫那双眼看上去有一种无机质的不近人情。裴纪也抬腿,往前顶,“你顶开我的腿,强吻我。”

  他的个子最终还是比霍骁矮了一些,无法像霍骁那样居高临下地审视对方,甚至力气也不够,所以霍骁没动。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霍骁有点想拥抱他,想了想,又把胳膊放下。

  他承受不起惹毛裴纪也的代价,只能做一个乖巧的囚徒。

  “你总是这样,明知道我被你碰就受不住,总喜欢在这种地方,吻我,弄哭我,然后和别人离开。”

  “……抱歉。”霍骁的嗓音哑着,过去的模样,他当然还记得。有些话,曾经的他不会说,现在的他不得不说,即使不情愿,也要硬着头皮:“我喜欢看你为我情动的样子,虽然你嘴上总不承认,但那个样子,会显得你很爱我。”

  “是你不让我喜欢你。”裴纪也指控。

  “嗯,我是懦夫嘛。”霍骁居然还笑了,“睢安不是骂过我?我知道错了。”

  油盐不进。

  就像裴纪也扔了一年礼物,拿他送的钱去做慈善,不见他面,给了一年多的冷脸……他也还是没死心一样。

  油盐不进。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霍骁的变化,他膝盖顶着的位置。裴纪也莫名觉得厕所好热,他想让霍骁吃到教训,想给他压迫感,反倒把自己弄得狼狈。

  他匆匆退开,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眼睛扫过,能更明显地看出霍骁的不妥。

  裴纪也并不想落到下风:“……难看死了,也不嫌丢人。”

  “我丢人,你能多看我一眼吗?”霍骁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他,“纪也,我学到一件事,就是在你勉强逞强没有意义。别说丢人的模样,我想把心剖给你看,可你甚至不愿意见我的面。”

  “……”裴纪也问,“霍骁,要是我一直不打算见你,你准备就这样一直下去?”

  他想听到霍骁的否定,可霍骁想了想,竟然说:“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似乎也不错。”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地等下去?”

  “纪也,”霍骁笑道,“人是不会在无谓不值得的事情上一直等待下去,既然我愿意等,只能说明我还觉得值得。你不用劝我,这样会让你看起来……像是担心我的样子。”

  他分明身上还尴尬着,身体像是虚弱,有些无力地靠着墙,狼狈极了,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却笑眯了眼睛。

  好像多愉快似的。

  “……有病,”裴纪也说,“有病!”

  “我不否认。”霍骁坦然道。

  裴纪也不知道哪来的怒火,只觉得再忍受不了这里过热的空气,转身就想开门。霍骁伸手一拦:“纪也,能亲你一下吗?”

  “神经。”裴纪也推开他,打开门就往外走。

  走廊上微凉的空气一下涌进来。

  霍骁胃很疼,强撑着表情已经耗费了他很多的体力,也不再去拦,只对着门外说:“至少帮我把外套带出来。”

  他这个样子可没法出去。

  不过其实没关系,等裴纪也离开,不用太久他就能冷静。

  他实在不认为裴纪也会心疼他,帮他带一件外套出来。

  ·

  裴纪也冷着脸回到包厢。

  霍骁追着他出去,他一个人冷着脸回来,这就很让人想入非非。一桌子同学倒是没想歪,只觉得二人是不是有大家不知道的矛盾。

  老班长作为代表,硬着头皮开口:“纪也,你跟霍总怎么啦?”

  “没事。”裴纪也收拾了一下表情,拿起霍骁挂在角落衣帽架上的外套,“霍骁身体不舒服,说要先走,我帮他拿外套过去。”

  “那你还回来不?”

  裴纪也脚步一顿。

  这同学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裴纪也竟然要思考。正当他想说点什么找补的时候,裴纪也回答了:“回。”

  “我会回来的。”

  他回到厕所,霍骁还站在那儿,而且表情意外,显然没想到他会去而复返。

  裴纪也把外套扔到他身上:“拿着外套回去吧,我跟他们说你不舒服。”

  霍骁张了张嘴。

  如果说这两年他从裴纪也身上学到了什么,那就是苦中作乐,以及“凡事皆有利于我”。

  他抱着外套,忽然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件外套是我的?这么关注我?”

  裴纪也死死地盯着他。

  好半晌,他说:“霍骁,我知道你从不留意家中的细节,可这件外套是我精挑细选的设计师,手工缝制了一年,当做27岁生日礼物送给你的。”

  一别两宽,当年合身的衣服空晃,穿着它的人瘦得撑不起来。

  裴纪也突然掉下了眼泪:“那我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