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还有事，晚上我去找你谈谈。”短暂的愕然，程续没有接他的话茬，扔下一句话离开了。
晚上八点，周泽接到了程续的电话，“下来吧，我在你楼下。”
周泽拽着外套就冲出了门，他不知道等着他的是啥，于他来说，是他的命运，是他此生至此唯一的期待和寄托。
“去操场转转？”程续站在宿舍楼的昏灯下，脸色淡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初春的夜，暮色早早落尽，操场上几乎见不到人影儿，两人绕着跑道沉默地走着。
……
时不时铲过的夜风带着残冬的凌厉，程续在看台边一个能避风的角落站定了。
他望向周泽，被路灯映着的一张脸，严肃里透着欲言又止的犹豫。
周泽看懂了，程续这是想说点啥，却又怕让他伤心。
他低头重重揉了两把自己的脸，颤颤嘴角，主动问道：“是不是觉得我超级麻烦？”
程续默然摇头。
周泽困兽般激烈喘息一阵儿，猛地抬手拽住了程续的手腕。
他嶙峋的手腕明明一直被寒气裹着，此刻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周泽的掌心。
这肌肤相亲的感觉何止是烫着他的掌心，俨然是灼着他的心，让他的心肝脾肺、还有血，一并都在沸腾。
“觉得我恶心吗？现在？”周泽的声音在寒风里轻颤。
程续摆了摆胳膊，示意周泽松手，周泽死死拽住他，不为所动。
程续长长叹口气，缓缓说道：“你想要的，我给不了。”
周泽眼眶被一股绝望的情绪逼得血红，周身的血全然冷透，唯余手心里这层薄薄的热气。
他说不出一句应对的话来，就连肺也俨然罢了工，每一口呼吸都透着绝望。
两人就着这别扭的姿势不知在寒风里站了多久，周泽终究松开了手，转身离开了。
对周泽而言，这个世界上要说还有啥能比程续重要的，大约是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吧。
他受不了被这个人讨厌，一丁点都不行。
……
从春天到夏天，日和夜像是突破了大自然的限制，长得让周泽无法忍耐甚至无法喘息，还好，有个Mark。
Mark像是扎在了周泽的学校，除了上课和睡觉，周泽几乎无时无刻都能遇到这个人。
他陪着周泽打球，陪着他吃饭，陪着他坐在操场上一根一根地抽着烟，袅袅的烟雾中，他望着虚空感慨，说他的意中人心有所属，只得和周泽抱团取个暖。
周泽从不宽慰他，他理解不了Mark这种在马路边偶遇，基于一张脸，一个表情就能对人倾心的感情。
……
暑假，周泽没回江中，朱妤琳在他学校附近买了套房，他从宿舍搬了过去，
一天天的，除了基本的吃喝拉撒，他靠打游戏、抽烟、蹲在阳台望天，望地，数过往的人头打发时光。
这么多年，他日日靠想着程续过日子，所有的努力都是想要离这个人近一点，如果他不贪婪，或许他真的有机会一直在他身旁做个旁观者。
但他做不到，离的远的时候他想着靠近就行，靠近了，他就想拥有。
可现在，他却没有了再靠近的勇气，他怕他抗拒的眼神，也怕他出于对自己的同情隐忍的眼神。
……
开学前，Mark找到了他，拉门的一瞬间，周泽在他的表情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有多糟糕。
“小泽，你真的不能这样了。”Mark的声音甚至有点哀怨。
他逼着周泽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带他出门找了个发廊理了发，然后去了一家贵得离谱的西餐厅。
餐厅在一个酒店的高层，望出去能看到整个北京城的西面。
靠窗的卡位，周泽半狭着眼望向窗外——高低错落的城楼，姹紫嫣红的夏花，沿着护城河蜿蜒曲折的柳树林…
这个季节惊心动魄的景致在他的眼底徐徐铺展，但并未能打动他半分。
“小泽，你真的就非这个人不可吗？”坐对面的Mark抱着杯咖啡望着他。
周泽一脸漠色的转过脸来，垂眸沉默。
谁也不可能理解他对程续的感情，没有他，现在的自己应该还在烂泥坑里打着滚。
他是自己日思夜想所有欲望的归宿。
……
“那哥哥帮帮你吧！”Mark望向他，漫不经心扇扇眼皮。
周泽抬眼看着他问：“怎么帮？”
Mark耸耸肩，嘴角勾着点自认很帅气的笑，回道：“今晚你请我喝一顿，我就告诉你。”
……
离周泽家两百米就是就是这片儿最出名的酒吧。
纸醉金迷的销金窟，衣冠楚楚的男人们瞪着迷迷朦朦的眼打量着浓妆艳抹的姑娘们。
Mark领着周泽坐在吧台，啤酒，红酒，威士忌啥都试一遍，却对晚餐时的承诺绝口不提。
周泽没喝过酒，三杯啤酒下肚，脑子有点晕乎，倒是还不至于醉。
他看Mark进退有度和酒保调情，无奈摆摆头，为自己居然轻信这么样一个随性不靠谱的家伙感到羞耻。
……
酒吧的中央搭着一个表演的秀场，不过十点，一群身材热辣只着寸缕的女孩涌上台卖力扭着腰腚。
周泽看不下眼，喝完杯中的剩酒准备撤退，Mark推给他一杯威士忌，凑他耳边用几近嘶吼的声音说道：
“喝完它，再忍十五分钟。”
这杯酒下肚，周泽的脑子从清醒，过渡到有限的清醒，Mark拉着他走出酒吧的大门。
……
距离亮堂堂的琉璃门不过三两米，Mark把他反身压墙上，周泽懵了不过两秒，拽紧拳头堪堪准备出手。
Mark压着他的肩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别揍我，你的续哥哥十分钟之内应该会到。”
周泽浑身一僵，不知他卖什么关子，极为不自在的偏头忍耐着。
Mark贴紧他，嘴唇几乎贴到他的脖子，气息略显凌乱地说道：
“二十分钟之前我找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如果十分钟之内他不到，你就彻底放弃吧。
如过他到了，转身就走，你也放弃吧。
如果他抽我，今晚，他就是你的。”
他顿了一会儿，似笑非笑又说道：“至于这十分钟，就当是我的策划费。”
他的话音刚落，周泽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说道：“我看到他了。”
“闭眼！”Mark抬手抱住周泽的脸，鼻息喷在他的脸颊，嘴唇距他不过毫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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