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安静地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程星很平静地等待姜瓷宜做出决定。
她尊重姜瓷宜的每一个决定。
姜瓷宜对两份文件并未有过激的反应, 从程星提出这个选择开始，她便安静地低垂眉眼, 仔仔细细地读过文件上的条款。
不管离婚协议书还是两月之期的合同，上边对她的条款都很友好。
之前程星提出两月之期，是有威胁的成分在。
一桩交易，自然是有条件。
可这些条件被程星当做补偿写在了离婚协议书里，当做是对她的补偿。
也就是说，不管她当下选择离婚, 还是选择两月之期，都可以得到相同的东西。
这么好的条件，很难说没有猫腻。
姜瓷宜看完之后, 双手搭在桌上，摆出很严肃的谈判姿态：“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没有目的。”程星勾唇：“或许这么说你不信, 但我现在确实没有目的。”
“现在？”姜瓷宜迅速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是的。”程星也没隐瞒：“之前我确实有。我不想跟你离婚，所以提出两个月的时间来让你对我改观。”
“那现在呢？为什么改变主意？”
“觉得我太卑劣了。”程星自嘲地笑笑：“你应该自己选择想要的生活, 而不是被我所支配。”
“我从未觉得被你所支配。”姜瓷宜说：“走到这步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信错了人。”
“不。”程星否决：“是别人骗了你。”
“别人？”姜瓷宜挑了下眉，语气很沉。
月色影影绰绰, 天空如同泼了墨一般黑下来。
姜瓷宜说：“程星, 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她的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张印有“离婚协议书”的纸, 微顿之后又补充道：“在我做选择之前 。”
她给足了程星时间。
程星莞尔，自然知道她想听什么。
在给出她这个选择之前，程星便做好了决定。
“有的。”程星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姜瓷宜：“哦？”
“既然是秘密，那就要保证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可以答应我吗？”程星问。
姜瓷宜思考之后点头。
程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弯腰俯身凑近她耳边, 低语：“我是程星，也不是程星。”
姜瓷宜抿唇：“去精神科诊断过吗？”
程星错愕：“嗯？”
旋即反应过来, “我不是双重人格。”
“一般来说，都会这么说。”姜瓷宜刻意省略掉了主语，以免她听了以后受到刺激。
“那你这就没意思了。”程星莞尔，“如果我承认自己是精神疾病，你会觉得我承认了。我不承认，你会觉得精神病人都会这么说。我掉进你假设的自证陷阱里，怎么都出不来。”
她说话声音很小，似是怕别人听到，说话的热气轻轻落在她耳边，惹得她耳朵都有些发热，不太自然地往一旁侧了侧头。
周遭都没有人，姜瓷宜不懂：“你不能就在对面说吗？”
程星望向客厅顶上正闪着红光的东西，摇头道：“不行。我妈在监视。”
“嗯？为什么？”
“之前的事情被她知道了。”程星耸了耸肩：“为了防止我再欺负你，安装了监控。不仅如此，管家和帮佣都是她的眼线，一旦我对你不好，她就会杀过来替你做主。”
姜瓷宜拧眉。
这话的意思她明白，但又很不明白。
关琳敏为什么会替她做主？
那就是个无下限宠女儿的人。
就算姜瓷宜什么都没说，但眼神明晃晃地表达了一切。
程星看出了她的意思，温声解释：“之前她并不知道我做的一切，这次住院之后才知道的。她一直都以为我很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是你不识抬举。”
“呵。”最后一句让姜瓷宜不由得冷笑出声。
“但现在她知道了真相，所以会监督我。”程星说：“而我接下来的话，不可以被她听到。”
“那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说？可以回房间。”姜瓷宜出主意。
程星摇头：“就在这里吧，谈正事，留下视频也算作证据。”
姜瓷宜便没再说话，等她自己把秘密说出来。
但程星却退回一步，“好了，你做决定吧。”
姜瓷宜：“……？”
“这就是你的秘密？”姜瓷宜错愕。
程星点头：“是的。”
她并没有对姜瓷宜和盘托出，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她并非对姜瓷宜完全信任，就算姜瓷宜身上有“女主”光环，但她不敢将自己置身于如此陌生的环境里之后，还无条件地信任一个人。
这件事情一旦没谈拢，她被爆出去，轻则变成双重人格，重则被当成外星生物研究。
她是想挽留姜瓷宜陪她一起完成任务，但并不想把致命把柄放在对方手中。
“至于其他的我不能说。”程星坐回到她对面，姿态轻松：“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想你也看出来了，还试探过几次。大概你想到的是科学范畴内的答案，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这并不是科学范畴内能解释清楚的事情。”
也算是坦白了一半。
到时就算姜瓷宜要报复或是怎样，把这段视频拿出去也不能证明她承认了自己不是程星。
她可以将这段模棱两可的话套在别的事情上。
这段视频就不会成置她于死地的证据。
“言尽于此。”程星温和地看着她，餐厅内的水晶灯散发着明亮的灯光，将姜瓷宜的脸照得嫩白，而她的表情很严肃，正认真思索着什么，眼睛紧紧盯着程星，目光上下巡视，试图从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线索。
但她很平静，说完这些让人不平静的话之后又坐回去。
-
程星的话很不靠谱。
单纯是后边那句不是科学范畴内能解释清楚的事，就极不靠谱。
有什么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呢？
量子力学，宇宙黑洞，甚至穿越时空这种事情都可以用光年距离的理论来假设猜测。
那还有什么呢？
姜瓷宜想不明白，可程星也不会再跟她解释了，她将所有的一切都藏了起来。
给了姜瓷宜极好的条件。
换作以前，姜瓷宜定是想都不想地签离婚协议书，但现在，她犹豫了。
甚至刚才她第一反应是去签那份两月之期的协议。
现在的程星很令人好奇。
这不是一件好事情。
甚至姜瓷宜在犹豫。
这对姜瓷宜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情。
片刻后，姜瓷宜问：“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约定这两个月呢？”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是程星。”程星将系统的任务润色之后解释给她听：“以前做过的事情我也要为此付出代价，所以再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补偿你。”
“你给出的条件已经是很好的补偿。”
程星顿了下：“物质是物质，精神是精神。”
姜瓷宜闻言，不由得勾唇：“那你准备怎么在精神方面补偿我？”
程星忽地无言，想了会儿才道：“让你对我改观吧。其实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不必对我感到害怕，也不必怨恨我，就算我们当不成妻妻，也可以当好朋友。往后你若是发达了，还可以拉程家一把。”
这话说得倒像是天方夜谭，姜瓷宜淡淡道：“你们程家已经是江港豪门，还需要我拉一把？”
“万一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万一哪天你突然变得特别有钱有势，程家不就仰仗你了么。”程星用玩笑的语气说这些话，反正也没谁会当真，除了程星知道这是真的以外。
“就像那天咱们看到的沈晴雪。”程星说着忽然八卦了下：“你喜欢她么？”
姜瓷宜指间把玩着她递过来的圆珠笔，笔在指间转了一半停下：“你在试探我？”
“我试探你做什么？单纯问问。”程星说：“像沈晴雪那样的，刘柠见了也得低三下四，这圈子里现实得很。所以万一哪天你二婚嫁给了更好的人，到时可别再只记得程星是个混蛋，然后来报复程家。或者你要是还对我有气，那你就只报复我一个人。”
现在的姜瓷宜并没有黑化，但也说不准。
程星无法预测未来走向，只能尽力别多波及无辜。
但姜瓷宜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沉默了，低垂着眉眼，水晶灯照在她的头发上。
良久，姜瓷宜淡淡地笑了声，听不出喜怒：“你倒是把我的未来盘算得挺好。”
程星笑着回应：“人之常情。”
“还没离婚就已经替你的妻子谋算二婚。”姜瓷宜拿过一份文件，刷刷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是什么人的常情？”
程星看她做完了决定，却不知道她签的是哪份。
文件到姜瓷宜手里之后，她思考犹豫了这么久，俩人又一番插科打诨地闲聊，姜瓷宜早已将两份文件混在一起。
所以现在程星也不知道结果。
分明之前将文件递给她时很坦然，和她说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她签完了，都已经尘埃落定，程星却有些紧张。
她的问题也有些尖锐，程星一时没有回答。
姜瓷宜却没放过她，“程小姐，不妨说说，是什么人的常情？或者你帮我找找二婚的伴侣？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一家？”
程星：“……”
原本程星还没觉得什么，但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脸色微赧，“我刚说错话了。”
程星认错及时：“只是一个期许。希望你以后可以混得更好。”
“不用你说也会的。”姜瓷宜说：“但不一定是通过婚姻。”
这段婚姻结束之后，她应该不会再选择婚姻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恐婚。
姜瓷宜本就没有过一定要结婚的想法，是当时迫于奶奶的遗愿，和自己当下的境况做出的最优解，可经历过这段婚姻之后，她对任何人都不抱有期待。
程星闻言也想起了原书中的描述。
原书中姜瓷宜在被首富家认回之后已经是黑化状态，脑海中只有报仇的念头，在沈晴雪和她家人的帮助下，她完成了报仇的计划。
但大仇得报，她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倒怅然若失，心灰意冷。
而沈晴雪就是把她从这种状态里拉出来的官配。
后来书中还写，如果之后她遇到的不是沈晴雪，那她不会再次选择结婚。
如此想着，程星无奈地摇头：“好，只要你开心就好。”
根据姜瓷宜的话判断，猜也知道她是签了那份离婚协议书，程星站起身，“那我们明天去民政局。”
她心下有酸涩，却还是压了下去。
其实不止有酸涩，更多的是挫败感和失望。
跟姜瓷宜离婚的话，那她的攻略任务就遥遥无期了。
总不能离婚以后还要每天出现在她眼前，估计会被扣完攻略值。
这也就意味着，她回去也遥遥无期。
而在三个月结束时，她没有完成攻略任务，那她会继续循环这个过程，直到完成攻略。
姜瓷宜和这个世界里的其他人是不会难受的，因为她们相当于是被设定的程序而已，而程星会带着每一次的记忆穿来穿去，一次次做任务，直到在三个月内完成攻略。
不过她还是决定遵从姜瓷宜的选择。
却没想到下一秒姜瓷宜便道：“去民政局做什么？”
“离婚啊。”程星说：“你不是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吗？我们去办手续。”
姜瓷宜扯了扯唇：“不好意思程小姐，让你失望了。”
她挪开手，露出最上边的那份文件，是程星亲自拟定的两月之期文件。
在这两个月内，她们需要扮演妻妻，而乙方程星无条件听从甲方姜瓷宜的话，乙方需配合甲方的一切活动，而甲方可按心情来配合乙方活动。
两月期满，协议结束，甲方可获得金钱、房屋，以及对乙方的三个要求，乙方必须无条件满足。
程星顿时眼神亮了：“你……”
“我答应你的两个月合约。”姜瓷宜说。
喜悦过后，程星却不解：“为什么？”
姜瓷宜顿了下：“刚结婚就离婚，跟人解释很麻烦。还有，我短期内需要一个合适的生活环境，以保证我心无旁骛地在实验室工作。”
“当然可以。”程星说：“以后你上下班我都接送你，反正我没工作。”
姜瓷宜闻言皱了下眉。
那一瞬间，程星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嫌弃，似乎是在嫌弃她的无所事事。
程星立刻道：“当然了，我也不是一直没工作的，之后我也找地方上班，但不耽误我接送你。”
姜瓷宜抿唇：“随你。”
反正也跟她没有关系。
“程星。”姜瓷宜喊她：“或许我可以这么喊你么？”
“当然，我就叫程星。”程星一语双关地说。
姜瓷宜点了点头：“那，程星，我再信你一次。别让我失望。”
“放心！”程星笑着说：“小姜，你信我。”
姜瓷宜：“……换个称呼。”
“姜小姐？”
“……”
“姜姜？”
“……”
“姜法医？”
“……”
接连几个称呼，姜瓷宜都露出了很无语的表情。
程星无奈摊手：“那你想让我怎么喊？小姜。”
“姜妹？”程星试探地喊：“你比我小一岁，这么喊你不算过分吧？”
姜瓷宜：“……”
程星看见，姜瓷宜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随后姜瓷宜露出死亡微笑：“你叫我大名就可以。我们没那么熟，程小姐。”
程星：“……哦。”
-
程星觉得小姜就挺好听的，又亲切又不失礼貌，就是有种体制内上班的感觉。
但姜瓷宜本来就算体制内，她单位的领导都会那么叫她。
不过姜瓷宜不喜欢程星这么喊，程星便不喊。
拿到了合同之后，程星便将姜瓷宜推回到房间，叮嘱她早点休息，而她转身去了书房。
刚一进门，脑海中就响起了那道机械音：【嗷呜！恭喜宿主，攻略进度35%，奖励港币30万元，请再接再厉呦！】
【Ps：通过与攻略对象离婚的方式取悦对方为作弊行为，星际命管局不提倡这样的做法。】
【PPs：但考虑到近期宿主被扣攻略值较多，且与攻略对象并未离婚，故本次不予处罚。】
程星：“？”
“什么意思？”程星人都要傻了，她好不容易找出来的系统Bug，结果告诉她是作弊？
作个锤锤！
又没说必须要在婚姻存续期间内攻略。
【嗷呜！统统早就想提醒您了，就算您提出离婚，攻略对象同意，当您的攻略值因你们踏入民政局而提升的时候，星际命管局便会启动时间回溯功能，让您回到还没提出离婚之前重新做出选择。】
程星：“？”
“为什么？”程星说：“那我跟姜瓷宜还不能离婚了吗？”
【嗷呜！根据星际命管局规定，您与攻略对象离婚只能是在攻略度到达80%以上，在攻略度80%以下去离婚皆会被视为作弊，然后取消考试成绩，严重时还会面临星际五行牢处罚。】
程星：“……”
垃圾系统 ，毁我生命，费我时间。
【嗷呜！您骂的统统都能听见哦。】
“就是骂来让你听的。你们不觉得过分吗？她都已经受那么多伤了，还不能让她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是人吗？！”程星愤愤不平。
系统：【嗷呜！抱歉，我们不是人。】
程星：“……”
去死吧。
系统：【嗷呜！她选择了跟您维系两个月的关系，四舍五入，她选择了您呢。说明她是喜欢您的，您不应该开心吗？】
程星：“……”
你是懂四舍五入的。
不过……
“我还有个问题。”程星不解：“为什么不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呢？反正姜瓷宜的苦都已经结束了，她很快就能找到家人，还有她的真爱，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这里呢？”
再让姜瓷宜面临不一样的选择，但最终面临的结果还是一样的。
她并不能让姜瓷宜过不一样的人生，只是帮助她回到正确的事件线上。
系统刺啦刺啦地响了几声。
随后，系统反问：【你确定沈晴雪是真爱吗？】
程星：“……不然呢？”
系统忽然神秘：【嗷呜！时间会告诉你答案的。】
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