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之后, 山隐回头还是去办了件正事。
“师兄啊,不是我说你,把名字刻在那寒玉铃铛上戴在人家养的宠物脖子上……你这是怎么想的么??”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这是你的大名吧?唉——”
说着他不住地摇头, “搞了半天, 你连自己名讳都没告诉人家……可真有你的!”
“这难倒不应该是怪你么?”凌渐寒一直沉默着, 终于找到反击点。
“嗯?我?”山隐指了指自己,“怎么还怪上我了?”
凌渐寒愤愤看他一眼, “当年你发出去的那名帖若是都写清楚了,他怎会连我大名都不知道?”
“这……”
当初那征婚名帖年代久远, 山隐确实记不清写没写大名了。
不过他脑筋很快转过来——
灵源宗名声显赫, 尤其祖师飞升之后, 在修仙界更是一骑绝尘。怎么会有人不知堂堂望遥仙尊的大名呢?
再说既然人家有心结道侣,都上门来了,怎会连名讳都不清楚?
师兄还真是个傻白甜。人家说什么都信了。
山隐捋捋胡须, “师兄, 你想不想听我一句真话?”
凌渐寒投来目光。
“当初阿聿公子问你大名, 你没告诉人家。后来, 你又想告诉人家了,但是拉不下脸……”
凌渐寒一记眼刀。
“你别瞪我, “山隐接着道:“你拉不下脸, 就委婉地刻在那寒玉铃铛上,等人家自己发现。是这样对吗?”
凌渐寒:……
木着脸点点头。
“你知道问题出在哪么?”
额, 师兄这眼神……山隐也不再卖关子, 解释道:
“他当然知道你的名讳啊!人家问你, 是在暗示, 他应该怎么称呼你。私下的昵称你懂吗?区别于其他人的。”
“你倒好, 让人家叫你仙尊……人家面子下不来, 不就只能干脆装不知道了么。”
说完山隐又叹了口气,他师兄还真是凭本事单身的哦。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凌渐寒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回想了一下,阿玉当时好像确实很失落。
难怪阿玉要叫仲蔡“蔡蔡”,他一定是故意的。
凌渐寒又想了想,忽然问道:“那他给雪貂取名‘渐寒’,是在羞辱报复我吗?”
“怎么会是羞辱报复呢?!”山隐直摇头。
“你看那雪貂,人家抱着宠着,这是在暗示你呀!”
“暗示我?”凌渐寒那颗冰冷的心,好像忽然被人捏了一下,不轻不重,痒痒的。
山隐这老头上山前饱尝了几十年俗世烟火,对“情”字果然有更深的体验和见解。
凌渐寒不大自然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那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
知道真相后,阿聿也郁闷坏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那铃铛上出现的两个字会是美人的名字呢。
他居然拿来给貂儿当名字……
难怪当时美人脸都绿了。
哪里是受伤的原因,分明是被自己气的。
唉……
难怪美人这两天也没再过来了,阿聿叹了口气,是不是他已经不想看见自己?
虽说不是故意的,不管结果怎么样,还是得去跟人家道个歉吧?
左思右想,他终于鼓足了勇气。
阿聿打开大门,甫一抬头,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门前。
“仙,仙尊?”
“我……”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顿住。
阿聿咬着唇,悄悄看了凌渐寒一眼。
美人该不会思来想去气不过,这会来赶他走的吧?
毕竟他堂堂望遥仙尊,平时门中弟子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大概从来没受过这种折辱。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到那清冷的声音:“我是来辞行的。”
阿聿眨了眨眼:“什么?!”
美人没有赶他走,但是自己要走了?
果然还是在生他的气。
“对不起仙尊!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名字呜呜……以后貂儿叫‘雪球’,我保证,不会再用你的名字了!”
“你若是不高兴,我的名字也借给你用。对对,你去养只田鼠,就叫它‘阿聿’……”
哄老婆要紧,面子算个啥?
再说这里又没别人。
阿聿拉着凌渐寒的衣袖,呜呜咽咽,立刻开启死缠烂打模式。
凌渐寒话还没说完,少年已经委屈巴巴地蹭上来。
看着那神情,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滴地融化。
僵硬地抬起手臂,悬空,不知往哪儿安抚。
最后他在少年头顶挠了一把,“那阿玉岂不是要被渐寒吃掉?”
?
阿聿愣了愣。
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后,哈哈大笑起来。
“有几个派下山的弟子最近忽然断了跟门中的联系,” 凌渐寒道:“此次下山,是掌门派我去探探外界的情况。”
原来是正事。
阿聿知道他不该阻拦,也拦不了。
可是美人一走,他这又得等多长时间啊?
不行不行,战线不能拉得太长。
但现在跟人家表白,问他愿不愿意做自己的龙妃好像还是有些唐突吧。
他们根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况且,自己还刚刚做了那样的蠢事。
阿聿正烦恼着,却又听道:“若你在门中无聊,要不要随我一同……”
凌渐寒话还没说完,阿聿立刻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眸光闪动。
“要!我要!我要去!”
察觉到自己有些激动过头了,阿聿讪讪又笑了笑:“我是说……确实太无聊了!请仙尊带我一起下山!”
瞧阿玉这开心模样,凌渐寒不禁心道:山隐这老头果然有两下子!
原来,山隐真人给他支招:
“九尾狐生性好动,这小公子在门中也又住了好几日了,定是无聊了。师兄不妨带他下山逛逛。”
凌渐寒当时一脸困惑,“下山?为何要带他下山?”
山隐挑挑眉,告诉他:“山下热闹,尤其那烟波城,尽聚人间繁华。带人家好好游玩一番。一路上只有你们二人,正好拉近距离。”
至于门中失联弟子的事,这事其实根本不至于惊动堂堂望遥仙尊,山隐原本是打算派大弟子闻慧去查探的。
只是凌渐寒在怎么邀请人家下山这事上犯难了。思来想去,他主动请缨,接着去查探弟子失联的由头探阿聿的口风。
对阿聿来说,美人不仅原谅了自己,还答应带他一起下山。这下他可高兴坏了,手舞足蹈原地转起圈圈来。
等等!美人的伤……
高兴着,忽然,他安静下来,认真看向凌渐寒,“可是仙尊你的伤……不要紧吗?”
凌渐寒:......
怎么还叫我仙尊……
我有那么脆弱吗?
说来也是奇怪,这次其实伤得稍微有些重,但他根本没怎么运功,不知不觉已经恢复如初了。
他发现,每次只要一看到阿玉,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丹田充盈,周身静脉通畅。
凌渐寒点点头,“已经无碍了。”
阿聿:“真的吗?那太好了!”
想到和美人单独下山,他都高兴得这一晚都没睡着。
-
次日清晨,一阵哒哒的马蹄踏破了山中的宁静。
黑衣女子伏在马背上,面色凝重,披开霜露雾霭,迎着寒风挥动皮鞭,“驾——”
终于来到山门前,她利落翻身下马,朗声道:“烟波城周清,求见掌门!”
很快巡视的弟子过来,一见这女子,哟,这不是烟波城的大小姐嘛?
前些日子,烟波城城主周书行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拜会,他们是见过这位大小姐的。
“烟波城求见山隐掌门!”周清拱手,将一枚玉扳指呈上,“这是我父亲的信物,掌门一看便知。事情紧急,请各位师兄立刻通传一下!”
周大小姐此番突然闯上山,显然不合规矩。但瞧她焦急的模样,又有城主的信物,几名弟子不敢怠慢,立刻通传了去。
很快,周清被请了进去。
东厢客苑内,小林帮忙收拾着包袱,担忧地问,“公子,你真的还会回来吗?没有骗我吧?”
阿聿拍拍他的肩,“放心,我以后当然还会回来呀。”
等美人成了龙妃,以后他自然少不了陪着回娘家的么。
住的好好的忽然说要走,小林弯了弯嘴角,脸上低落的神色还是难以掩住。
阿聿:“我出发以后呢,雪球就交给你照顾了。每日好生喂养它别给我饿坏了,但也别惯它。”
小林愣了愣,“公子,雪球您不带走吗?”
山隐那日过来,送了阿聿一只灵宠袋,这雪貂装进去可以随身带着,一点也不碍事。
但阿聿心想,美人见了它,只怕又要想起那名字的事。还是不带去惹他不快了。
“不带。我等会禀报掌门,我回来之前让他准许你就住在这,给我打扫院子。”
“真的吗?”小林高兴道:“多谢公子!”
等了许久不见美人上门,阿聿拿着包袱出门,走到无人居所,却见院子屋子里口无一人。
奇怪了。他正纳闷着,往回走的路上遇上巡视的弟子,阿聿随口问道:“你们见过望遥仙尊吗?”
“仙尊被掌门请去了圣灵殿议事。”
圣灵殿内。
周清将烟波城之事详细复述了一遍,下跪恳求道:“还请掌门、仙尊救我城民!”
原来,因为近日城东不断有男子失踪,烟波城闹得人心惶惶。
所有男子都不敢轻易出门,书生不去书院,商人不开门营业,城郊的农夫也不出来耕作,整个城里眼看乱了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城主周书行自然没有坐视不理。他一连派出好几队护卫去调查,可派出去的人竟然也都离奇消失了。
恰好灵源宗有几名弟子巡游在烟波城附近,他们被请过去调查同样的有去无回。
见此情况,周书行那儿子,就是周清的弟弟,少城主周筠也坐不住了。
他曾经跟随云游的散修修过几年道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没想到结果还是一样。
“周筠是前日出去的,昨日日暮也不见踪影。”周清再次下跪道:“还请掌门和仙尊救我城民,救回我弟弟!”
“行了,我已经知道。周姑娘放心,灵源宗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山隐真人道:“闻慧,你先带周姑娘去厢房休息一下。”
周清离开后,山隐真人捋了捋胡子,略有些伤脑筋。原本他给师兄支招,是让他带阿聿下山游玩。
可现在,下山是真有要事了,还有危险。
“师兄,要不还是先劳烦你替我留守门中,我去一趟烟波城看看吧。”
凌渐寒回绝道:“门中事务自然是由掌门负责,烟波城还是我去。”
“可是阿聿公子……”
“让他留在门中。”
听周清的叙述,烟波城的事并不简单,凌渐寒甚至怀疑,背后跟那上古凶兽有关。
此番前去,不知会陷入什么危险,阿玉虽是道行颇高的九尾狐,凌渐寒却不想他跟着自己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