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枍榆没搭理他,扯过铜镜,坐在一旁,开始捣鼓自身头发。
拾起桌上白扇,西稹率先出门,正好碰见百药子,东方棠棣例如往常,揽着百药子而行。
今日却不同往日,东方棠棣贴着他后腰,微微催动内力,温热掌力舒缓腰酸乏力。
“?”西稹有些疑惑,上前与他们并排,白扇轻点百药子后腰,问道,“你腰怎么了?”
东方棠棣一脸荡漾,不避讳开口,“他腰是……唔。”
慌乱的百药子,羞怒拦住他,强行捂住他嘴,颇为心虚,慌乱解释,“啊、摔的。”
西稹平静,一脸淡定,眼神仿佛在告诉他们,就这样也想偏他?
读懂西稹眼神,百药子更为窘迫,慌乱一戳东方棠棣,企图蒙混过关,结果东方棠棣得意稍眉,非常诚实坦然承认。
“……”百药子。
“……”西稹。
羞恼涌上心头,百药子愤怒,直接给他一肘子,虚张声势凶他,“我就不该听你,换动作!”
虽然很愤恨,但却是压低音量,顾名思义,属于虚张声势。
西稹眼含笑意,眼神打量百药子,指尖划开衣襟,锁骨处的吻痕,一览全无,不禁打趣道,“你们挺会玩。”
百药子狡辩,拼命解释,“是他、他喊我趴墙上。”
西稹眉头一跳,语气故作夸张,“噢、只有墙上?”
百药子又脱口而出,“没有,桌上椅上、唔。”
由于百药子过于坦诚,东方棠棣都一阵羞涩,急忙捂住他嘴,在说下来,细节都有了。
西稹笑得不怀好意,眼眸还在好奇,还是识趣离开,“你们慢慢玩,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西稹消失在楼梯处,东方棠棣松开百药子,手又按上后腰,让百药子好受些。
百药子理直气壮质问,“你为什么都告诉他。”
“……”东方棠棣无言,这哪是他说的,不阻止你,恐怕昨夜双腿发颤都给说出来。
无奈哀叹,东方棠棣笑盈盈道,“错了。”
“没有下次了。”
“知道、知道。”
房门被打开,江枍榆踏出门内,反手关上门,就见东方棠棣与百药子粘在一起。
摆满一桌早饭,米粥一大碗。
西稹喝两口,见到江枍榆下楼,盛一碗给他,“江枍榆,这米粥很好喝。”
江枍榆喝一口,有些甜过头了,“糖多了点。”
西稹有些晃神,糖,他好久没听过了,他幼时、很爱糖,后来再也没碰过糖。
察觉西稹又走神,江枍榆没喊他,静静看着他。
西稹凝视米粥,他以为、他不会在喜欢糖,一尝糖味,又很喜欢。
所以、他是喜欢糖的。
盛米粥的碗,突然破碎,洒铺桌上,碎片飞散,滑过西稹眼尾,从杏仁眼尾滑过,仿佛上了眼妆,奈何是鲜红,刺入皮肤,但没流血。
江枍榆受惊,擦拭桌上洒落米粥。
突然,西稹毅然起身,踱步离开。
几人互看一眼,有些不知所措。
东方棠棣靠近百药子,小声道,“西稹为何抗拒糖?”
百药子木然,脑中快速闪过碎片,零碎的记忆,在他印象中,西稹不吃糖,不吃甜。
突然意识到,千鸟罗花,参入的糕点,是甜糕,糖味浓重。
百药子微微垂眸,无可奈何摇头,“千鸟罗花是甜的。”
千鸟罗花带有香甜,入口也是沁甜。
收拾完桌面,江枍榆垂眸,心情也低沉下来。
江旻轻拿破碎碗片,嫌弃道,“也太劣了,盛米粥就裂了。”
江枍榆一顿,他深知,碗不是自己裂的,是西稹一时失控,没控制力度,捏碎的。
意识西稹情绪,江枍榆急忙追出去。
西稹心情烦躁,事事都觉不顺,就连吆喝的小商小贩,他都吵得耳膜生疼。
被人牵手,西稹余光扫过手背,是江枍榆的手,便没挣开。
二人漫无目的闲逛,一路走出石浦村,村民身影都瞧不见了。
江枍榆环顾周围,找一块大石让西稹坐下,摁着他双肩,目光停留眼尾鲜红血杠。
透过江枍榆眼神,西稹微微眯眼,察觉眼尾隐约刺痛,伸手抚上,无谓道,“没伤到眼睛。”
手半路被截下,手心多出一颗鸡蛋,剥了壳的鸡蛋。
西稹微楞,有些恍惚,“给我的?”
江枍榆挨着他坐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试探问道,“你不喜欢吃糖?”
咬鸡蛋的牙齿一顿,咬下一口,西稹平淡道,“算吧。”
尴尬一阵,江枍榆烦恼抠手指,别扭道,“我是说,你心情不好。”
西稹浅浅一笑,之前的阴霾一扫而过,望着江枍榆别扭害羞的脸,心情大好,“娘子,我心情好了。”
江枍榆抬眸,有些不信,“好了?”
西稹欣喜点头,“好了。”
耳后传来马蹄声,仓皇急促。
西稹偏头,单腿踩上石块,撑着膝盖,支撑脑袋,舒心道,“娘子,他们来接我们了。”
江枍榆淡淡应一声,缓缓起身。
抵达白鹤桥,从官路走,便是合桉。
让他们意外的,是碰上熟人。
宋疏雨驾驭烈马,手持鞭绳,拽紧缰绳,飞驰白鹤桥,也是前往合桉。
过路的寻常百姓,拉着牛车,一车的苹果,与宋疏雨相驰而行,飞驰的烈马,惊扰了老牛,老人被甩飞。
宋疏雨一拍马背,飞跃而出,拉住老人,落入一旁。
失控的烈马,横冲直撞,撞击过路行人,宋疏雨大惊,赶忙松开老人,踏上牛车,腾空飞起。
突然,眼前闪过青影,黝长发丝停留眼前,宋疏雨愣神刹那,受惊的烈马,被牵制住。
西稹翻下马,平淡道,“宋姑娘,注意别伤人。”
宋疏雨抿嘴,不满道,“谁伤人了,我是不小心。”
驾驭宝马的几人,陆续而来,
宋疏雨出于好奇,多嘴一问,“你们去哪?合桉?”
西稹不缓不慢道,“宋姑娘也去合桉?”
“我去絪縕崖。”宋疏雨。
西稹问道,“去求药?”
宋疏雨点头,坦然道,“双星门很多人中毒。”
西稹有些意外,追问道,“宋姑娘可知,是哪种毒?”
“栗荛。”
栗荛,西稹有所耳闻,一时想不起。
百药子蹙眉,重复道,“栗荛。”
忽然,宋疏雨欢呼雀跃,兴奋道,“百药子,我刚居然忘了,你是曼陀谷百药子,有你在,肯定没事。”
百药子漠然,淡淡道,“我还有事。”
宋疏雨低落,泄气道,“百药子,你不愿帮我。”
“栗荛一解毒,就没事了,宋姑娘快去求药吧。”百药子简单叮嘱两句,驾着马儿离开。
委婉的拒绝,宋疏雨低落点头,视线忽然从江枍榆晃过,错愕抬眸,有些恍惚。
忽然闯入的白扇,打断了宋疏雨,回神之后,觉得有些失态,贴近西稹,小声道,“你娘子男装更飒,相比女妆,我觉得他适合男装。”
西稹谨慎瞥她一眼,语气有些酸,“宋姑娘,这么快抛弃我哥,移情别恋了?”
错愕片刻,宋疏雨有些愤愤,吼回去,“谁移情别恋了,我哪抛弃你哥了,是你哥不喜欢我。”
西阮不喜她,西稹也有预感,随口道,“我哥一点也不喜你?”
宋疏雨伤心,低落垂头,“西阮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为何,一点也不喜欢我。”
西稹微微点头,沉思片刻,淡淡道,“我哥不喜欢你,我还可以。”
此言一出,宋疏雨与江枍榆皆楞。
又见西稹平静眼神,似乎是她错觉,突然恍然,宋疏雨傲娇哼声道,“我还是不喜欢你。”
望着宋疏雨傲气的背影,西稹有些无语,无奈摇头,当他嫂子,应该还不错,虽然不讲理,脾气也火爆,但为人真实。
西稹走神,身侧窜出身影,飞驰骏马的身影闯入视线,深青装扮,散落一半青丝。
西稹一惊,顾不得其他,快步追上去,踩踏马背。
江枍榆比他高,他只得单腿跪马背上,一手揽过江枍榆腰,一脚踏上马脖子,拽住缰绳,用力一拉,迫使马停下。
飞驰的骏马,强行停下,差点后仰翻过去。
江枍榆也受道惊吓,双手环住西稹腰,后腰被西稹腿抵住,重心被稳住,减少不少惶恐。
马儿平稳下来,西稹有些生气,松开江枍榆,往前一跨,盘腿坐下,正好是马脖子下方一点。
为了与江枍榆更好对视,西稹身体后仰,马儿也正抬头,给西稹支撑点,冷下眼眸,“江枍榆,你在干嘛?”
江枍榆愣神,觉得西稹此时,很好看,随风飘动的发绳,张合的唇瓣,眼尾的红线,都让他着迷。
都忘记醋意了,他是因为酸怒,而突然冲动,此时,他还有些恍惚。
西稹见他愣神,环胸的手一松,扯出腰间的白扇,轻微在江枍榆眼前晃动,语气也柔和下来,“江枍榆?你想什么呢?”
江枍榆回神,拍开白扇,冷下脸,语气酸道,“你的宋姑娘走远了。”
“我、的、宋姑娘?”西稹喃喃嘀咕,有些茫然。
江枍榆见他还承认了,粗鲁将人推下去,怒道,“对,你的,快去追。”
刚驾马打算离开,身体突然倾斜,失去重心,落马摔地。
西稹将人拽下来,横抱着,觉得江枍榆行为,十分莫名其妙,主动询问道,“江枍榆,你不开心?”
江枍榆冷哼一声,偏头,“我开心着呢。”
西稹沉思,他有干什么嘛?
宋姑娘?
顿时恍然大悟,西稹噗呲一笑,觉得江枍榆很是可爱,耐心解释道,“宋姑娘当我嫂子,我觉得还可以。”
闻言,江枍榆一愣,堆积的醋意消散,幽怨的内心,也得到释然,心情舒畅了,又忽然觉得有些尴尬。
江枍榆目光快速扫过西稹,笑得灿烂洋溢,让他更加窘迫,又意识到,他还被人抱着,羞愧不已,慌忙下来。
害羞的推开西稹,快速翻上马,扭过头,不在看他,典型的掩耳盗铃。
“……”西稹无奈一笑,娘子脸皮薄,不能在招惹他了,否则能羞怒发火。
安静旁观的几人,属江旻反应强烈,惊掉了下巴,合不拢嘴。
东方棠棣一拍他马儿屁股,颠走两步,让他回神。
失神中,突然被惊醒,江旻黑脸,“你干嘛,会吓死人。”
东方棠棣环抱百药子,下颚抵着肩膀,一脸不屑,“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土包子。”
江旻不满,指着西稹,质问,“你们不觉奇怪?”
“哪奇怪?”东方棠棣反问。
江旻惊掉下巴,夸张道,“我表弟是男的,你们知道吧?他们刚……”
在江旻语无伦次中,又被震碎了三观,东方棠棣偏头,在百药子脸颊轻吻,还不忘舔一舔。
江旻呆愣,颇为震惊。
东方棠棣大笑,冠冕堂皇道,“有问题吗?”
呆住的江旻,还未回神,还未接受江枍榆,就被东方棠棣刺激。
其余人都没多言,让他慢慢消化。
路漫漫其修远兮,合桉何其远,夙夜共两日。
合桉城门,贴有通告,全是武林状,落款都是箫剑派。
合情合理,出现在合桉的武林状,当然都是请求箫剑派。
东方棠棣扫过武林状,有些郁闷无语,“猫丢了,有必要写武林状?”
百药子也觉莫名其妙,“小孩不上学堂,跟武林状有关?”
西稹哑然,扫视一眼,颇为郁闷,“显得武林状不值钱一样。”
撕下一张武林状,江枍榆解释道,“对家抄袭菜谱,这种应该归官府管吧?”
西稹伸手接过武林状,陷入沉思,这、合桉城百姓,如此信任箫剑派?
“喂!你们干什么的!”
“来人啦——有人撕武林状啦——”
“快来人啊——”
顷刻间,他们被合桉百姓围堵,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死死围住,谴责他们撕下武林状。
“……”西稹一阵无语,不耐烦道,“菜谱跟武林有何关联?写什么武林状!”
百姓气愤,回怼他们,“林掌门跟冷血江湖人不一样,他会帮我们。”
“就是,不管什么要求,林掌门都会帮我们。”
“你们是谁!”
“你们凭什么撕武林状!”
七嘴八舌的谴责,吵得西稹脑袋疼,白扇轻点额头,无可奈何道,“我们走吧。”
东方棠棣指着城门,吩咐道,“城门,否则出不去。”
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嘈嘈杂杂,耳膜刺痛。
西稹拉住江枍榆,几步跨上,飞上城门,沿城墙行走一阵,跃下,平稳落地。
江枍榆紧随其后,也落入地面。
还未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指责他们的百姓,街上的百姓,一哄而上,四面八方围堵他们。
西稹窜上屋檐,躲避暴躁的百姓,心有余悸道,“如此疯狂。”
江枍榆后退两步,叮嘱道,“他们好像去拿东西了,我们后退一点。”
烂水果、鸡蛋,砸入屋顶。
西稹稍稍避开,伸手接住鸡蛋,哑然,“他们如此尊重箫剑派?”
东方棠棣有些错愕,“我觉得其中必定有猫腻。”
飞促的脚步,从一侧传来,西稹警惕,提醒道,“有人来了。”
来人屹立屋檐,与西稹对立。
林奕池颇为惊喜,眉开眼笑,“这不是小少爷嘛。”
寂静片刻,西稹笑道,“林少主,好久不见。”
街道愤怒的百姓,对他们还在破口大骂,林奕池正是得知消息,匆忙赶过来。
让他意外的是,居然会是西稹,上次的失颜之事,他还没找他算了,反而找上门来。
真是意外之喜,如今在合桉,可是他的领地,他就是活阎王,三更五更都取决于他。
林奕池假笑,故作绅士,“小少爷,去箫剑派喝杯茶吧。”
西稹察觉他的不怀好意,谨慎思考,浅笑,“林少主,先安抚百姓吧。”
林奕池点头,“稍等,我这就去。”
百姓见到林奕池,喜出望外,上前诉说委屈。
江枍榆轻捏西稹手心,俯身,轻声道,“西稹,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回握他,在他手心轻捏,西稹安抚道,“没事,他爹不会让他乱来。”
江枍榆担忧,眉头紧皱,“西稹,合桉百姓都信他们,颠倒是非,轻而易举。”
西稹眼眸深沉,顾虑不少,箫剑派,他必须去,坚定道,“你们在这儿等我。”
“西稹。”江枍榆失声,喊住他。
东方棠棣拦住他,若无其事口吻道,“怕什么?走吧。”
百药子信心满满上前,拍拍胸脯保证,“脱身,有我在,万无一失。”
西稹踌躇片刻,下定决心,冷冷一笑,“我们先去絪縕崖,那里草药不比曼陀谷少。”
百药子点头,“现在就走。”
原路返回,西稹垫底,冲林奕池大喊,“林少主,下次再来喝茶。”
林奕池回神,赶忙追出去,却被百姓死死缠住,根本无法脱身,只得假意一笑,“你慢慢说,别着急。”
从合桉出来,空气都新鲜了,几人稍作停顿,环顾四周,被迫接受,他们的骏马,被合桉百姓弄走了。
絪縕崖不高,却烟雾缭绕,混沌一片。
百药子颇为嫌弃,“比曼陀谷差远了。”
东方棠棣应和,挥手散散大雾,“曼陀谷景色秀丽,跟这鬼地方,简直是天壤之别。”
雾气太重,眼前白茫一片,找不着东南西北。
西稹耳锐,听闻脚步,示意他们停下脚步,小声道,“有人来了。”
众人轻缓呼吸,即刻谨慎,伺机而动。
白茫一片,传来暴躁声音,“什么破地方!回都回不去!”
“……”西稹无语,白扇轻点额头,有些头疼。宋姑娘在迷雾中迷了路,让本就没耐心的她,此刻暴躁如雷。
东方棠棣颇为无奈,嘀咕道,“这儿也能碰上。”
西稹却喜出望外,笑道,“宋姑娘能帮不少忙。”
东方棠棣诧异,不确信道,“她?帮忙?倒忙吧。”
低声失笑,西稹心中有了主意,信誓旦旦道,“宋姑娘若是也去箫剑派,林奕池也不敢猖狂了。”
江枍榆恍然,“宋姑娘是双星门独女,箫剑派就算证据确凿,双星门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白扇轻挑江枍榆下颚,西稹爱意注视他,“对,在加上西盟的话,箫剑派只能当孙子。”
四时也多嘴两句,“盟主身为武林盟主,深谋远虑,不能明面上找箫剑派,但宋门主向来护短,从不听解释。”
西稹牵上江枍榆,与宋疏雨汇合。
迷路两天,宋疏雨见到他们,喜极而泣,“你们怎么来?”
白扇抵住宋疏雨热情拥抱,西稹平静道,“宋姑娘,我们带你去找毒美人,作为汇报,你得陪我们去箫剑派。”
宋疏雨果断答应,“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