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言被匡放盯着, 看出匡放的确在生气,他也没往枪口上撞的爱好,将话题引开, “他们吵架了, 我们也要吵架?”

  “那没有。”匡放立马说,“我只是问问, 没想跟你吵。”

  “你知道, 我最他妈烦跟人打嘴仗。”

  匡放说完后, 抬手揉了揉格子言的耳朵, 他侧过头, 看着已经被老李安抚下来的众人,他眼神阴森森的,落回到格子言脸上的时候, 阴霾又悄然散开。

  “对不起。”他突然说道,“要不是跟我谈恋爱, 也不会弄出这种事儿来。”

  “你是怎么能把错揽到自己身上的?”格子言不是没见过匡放服软,恰恰相反, 匡放服过的软多了去了,只是都不是真心服软, 这回是真的。

  匡放蹲下来, “感觉自己做你对象, 不太称职。”

  格子言想了想, “那我换个人谈,也还是男的,也还是会被他们带异样眼光看待。”

  “你换个人谈, 谈什么?”匡放抬起头,眯起眼睛。

  “......”

  合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还真只是过道嘴,他知道错了,不代表他乐意去修正错误。更何况,这哪儿算得上错。

  只是格子言品味出了点儿别的东西。

  匡放的底色确实与匡晟不像,只是那副日常里的作态,被匡放学着了。

  陈家是什么样子,真正的匡放就是什么样子。

  匡放低头将格子言快要散开的鞋带重新系了系,他喃喃着,“他大爷的,老子还不信赵夯一干二净翻不出什么脏事儿来。”

  老李在前面把事情处理了,但优秀学生代表没讲完的话肯定也没法继续了,他直接跳过了这个环节,进行了下一个。

  他让匡晟和许万林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家,避一避,下周再来学校上课。

  走回去的路上,匡晟扬手啪啪给了匡放两下,“又是你惹的人?”

  “反正老匡你得把人给解决了,这人特难缠,缠了我们快两年,时不时就搞点事儿出来恶心人。”匡放是真觉得赵夯挺恶心,就跟那蚂蟥一样,沾上了甩也甩不掉,它还一个劲儿的抱着你吸血,它吸得日渐肥壮,被它沾上的人却会日渐衰弱。

  许万林就担心格子言的心理状态,一路上,问了好几次“没事吧?”“还好吧?”。

  看着许万林比自己还要发愁的表情,格子言还要反过去安慰对方,“我没觉得这算什么大事,我是同性恋,不是杀人犯。”

  “......”

  许万林搓了搓脸,说得也是。

  .

  赵夯的事情全权交给匡晟去处理了,格子言就在民警来问话的时候,表现得虚弱了些以及对生活了无指望的一些情感表达,对方表示基本都了解清楚了。

  没过几天,赵夯交代了一件事情,匡放找陈若轻打听才打听到。

  一拿到消息,匡放就抓着格子言打算下楼,也没说去哪儿。

  格子言稀里糊涂被他拉出去,没走出几步路,又被匡放塞了回去,还顺道理了理格子言衣领,“你在家里呆着就行,老子一个人去,啊。”

  路子阳家里正吵得厉害,因为警察来把路冉给拷走了。

  路灿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吸溜着鼻涕嗷嗷哭,路爸路妈则在电视机前互相指着对方骂。

  热闹着呢。

  匡放悄无声息靠在了他家门口,“忙呢,叔,婶儿?”

  路妈大抵知道是什么事情,对匡放也挤不出什么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我来找路子阳,不是找你们的。”

  “他学习呢,你别烦他。”

  “装什么,”匡放心情本来就不算好,平时能跟这对夫妇乐呵两句也是看在路子阳的面子上,现在他不乐意乐呵了,冷脸也是说来说来的事儿,“你们两口子整天对路子阳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路冉犯事被逮了,你们脸一抹,又当起好爹好妈了?”

  夫妇俩被一个晚辈教训得满脸尴尬,敢怒不敢言。

  身后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路子阳直接略过爹妈,看向匡放,“放哥,你有事?”

  匡放绕过了客厅,走进路子阳的房间,他转了半圈,找着了路子阳的手机。

  他把手机拿在手里看了看,冲旁边的路子阳笑了声,“明儿我让人给你送个新的。”

  说完,匡放举起手机,摔在了桌子上。

  路子阳的手机本来就只是个二手机,一砸就全散架了,零件崩了一桌子。

  匡放弯腰在里面挑挑拣拣,拎出来一块不属于手机零件里的铁皮,铁皮背后黏着一只已经停止了闪烁的看起来像是灯泡的东西。

  路子阳也觉得不对了,“这是什么?”

  “路冉在你手机里装了监听器。”匡放把监听器放到了路子阳的手里,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路爸路妈,说道,“路冉被带走不光是因为监听器,她当皮条客,你们知道吗?”

  夫妇俩如被雷劈了,僵立在原地,失去了思考能力。

  “早知道,还不如投资咱们路子阳呢,你说是吧?”匡放拍了拍路爸的肩,语重心长,“借过。”

  匡放刚走出了路家的门,身后就传来了路妈嚎啕大哭和路爸的咒骂声。

  没过一会儿。

  路子阳追了出来。

  “放哥,你怎么知道的?”他问道。

  “陈若轻跟我说的,赵夯被学校开除之后,自己在外面接触了些人,一伙人一块盘了个酒店下来开KTV,路冉给那里边介绍了不少大学生,一开始只是介绍,转几百块介绍费,后来胃口养大了......”匡放瞧了路子阳一眼,“你要帮她说好话?”

  “没。”路子阳摇头。

  “那天对你动手之前,”匡放顿了顿,“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跟路冉有关,我们这几个人,唯一跟赵夯的人能沾上点关系的就是路冉,而路冉是你姐。”

  “你打小心软,不只是你,就连咱们,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给路冉擦过几次屁股,”匡放停下来看着路子阳,“你想把一辈子搭在这家人身上?”

  路子阳又摇了摇头,“我没这么想。”

  “行了,回吧,”匡放推了他一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把路子阳给拽了回来,“哎等等,路冉的事儿过了,你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你跟格子言,怎么回事儿?”

  “......放哥......”

  晚上,小队群里。

  [赵想成心想事成:有完没完有完没完,我说行了啊,吴栋你他妈再在这个群里退了进,进了退,我真生气了啊!]

  [夏娅:我已经说了,跟他们没关系,是我不让他们说的,我怕伤你心,这还得是你我才瞒着。]

  5栋退出该群聊。

  [赵想成心想事成:哎嘿我真是服了这位大爷,又来了又来了!]

  [夏娅:我错了还不行?你想怎么样你说?]

  [夏娅:@路子阳。]

  [路路:?]

  [夏娅:你那事儿,就解决了?]

  [路路:没什么需要解决的。]

  [赵想成心想事成:@放哥@公主。]

  [夏娅:老赵你怎么贴脸开大啊?]

  [路路:......]

  [匡放:聊过了,他喜欢他的,我喜欢我的。]

  [赵想成心想事成:那喜欢的不都是一个吗?]

  5栋加入群聊。

  [夏娅:赵想成你能去进修一下说话的艺术吗?]

  [夏娅:5栋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但我肯定是要出国的。]

  5栋退出该群聊。

  [夏娅:靠!]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说话也没比我好到哪儿去。]

  [路路:我跟放哥还有公主都聊过了,我们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尊重他们,他们也尊重我,我们互不打扰。]

  [赵想成心想事成:你不难受?]

  [路路:其实还好。]

  5栋加入群聊。

  [夏娅:你能把门开开么,你妈喊你吃饭。]

  [5栋:我不饿。]

  [夏娅:爱吃不吃。]

  5栋退出该群聊。

  [路路:......]

  .

  格子言在家分别给他们几个派发着题目,他们吵架吵他们的,作业还是要做。

  于是群里的聊天记录大体就是你一言我一语地互怼夹杂着“这题套哪个公式,我没看懂?”解答的人在骂了过后,还不忘解答对方的问题。

  匡放在楼下跟路子阳打完了一场球回来,洗了个澡,头发没吹干,湿漉漉、热气腾腾地跑到格子言的家——两人早已经互相给了对方自家的钥匙。

  “你猜路子阳跟我说喜欢你什么?”匡放一屁股坐上格子言的桌子,格子言看着滴到桌子上的水,选择摘下眼镜。

  “不想猜。”

  匡放的确没跟路子阳计较这件事情,但不代表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方式也并不是找路子阳的茬,当然,也算不上找格子言的茬。

  一定要描述形容的话,有一个成语最合适:借题发挥。

  这简直成了匡放“欺负”格子言明晃晃的借口,一般话题会隐晦地从各个不相关的人和事上面开启,最后全部都会绕回到这件事情。

  格子言开始几回都上了当,后边学乖了,不接匡放的话。

  “近乡情怯?”

  “......”

  不接居然也能让他找到发挥的空间?

  匡放背着光,垂眸打量着格子言,饶是同样吃饭喝水呼吸着同一片空气长大,此时此刻在同一个时间段坐在同一个房间里,他跟格子言看起来也是两模两样的人。

  再爱生病的人,在周围一堆人的精心呵护下,也能平安长大。

  格子言摘了眼镜,冷清的五官中透露出丝丝靡丽的倦怠,他就是这样一张脸,以前让人觉着有种不敢多打量的高贵,对,就是高贵。如今已经成年,骨骼和五官的舒展都已经趋近于成熟,不合群的高贵淡了,漫不经心的疏离又浓烈了。

  这要是小时候,这样的格子言路过家属院,是要引起一片哇塞的。

  匡放手指顺着格子言的锁骨,从远端摸到了近端,顺着咽喉上去。

  格子言被他抬起下巴,而匡放发间的水正好缓慢在眉间凝结,一滴冰凉的水珠滴落在了格子言的唇上。

  匡放看着那滴水先是在上唇呆了会儿,没过多久就坚持不住了,缓慢下滑,渗入唇缝,留下一抹发亮的水光。

  匡放弯下腰,他含着格子言的唇亲了会儿,手掌顺着格子言的衣服探进去。

  刚摸上去,他一顿,放开了格子言,从桌子上跳下来,他一把抓起钥匙,“你等会儿,我马上回。”

  格子言回过神的时候,匡放人都已经在电梯里了。

  他穿着拖鞋拿着手机就出了门,这季节的天早就热了起来,路上乘凉散步的老爷子老妈子一队接着一队,广场舞分了好几派,此刻正因为争一块宽敞的好地在吵架。

  男生在路上还碰见了附中几个初一初二的,正是中二的年级,看见匡放从家属院里跑出来,稍息立正"放哥晚上好!问公主安!"。

  知了到了晚上还没歇息,跟着树底下一声接着一声的乒乓球一块响。

  超市快关门了,阿姨正举着快西瓜在啃,见他跑进来,“这么着急?差点什么?”

  她问完,眼前的男生压根没往水果零食饮料那几片区走,直接到她面前站住了。

  “这两天我进的那个口香糖卖得......”她话都没说完,匡放拿了两盒安全套放在了柜台上,她嗓门陡然拔高,“你买这干嘛?”

  “回去灌水玩儿。”匡放趴在柜子上,他低头把安全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又偏头去看货架上的价格,“三十两盒,一盒六只?这么便宜?”

  “嘁,就这还有人嫌贵呢。”阿姨啃着西瓜,“你买这个回去,真是为了玩儿?”

  匡放嗯了一声,“您信吗?”

  “不信。”

  “那不就行了,您能赚钱就得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那不成,回头你爸和小言他爸要是找上门,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合着您知道啊?”匡放把安全套捡起来,放回到了货架上,“我不买了。”

  “别啊,我卖,我卖给你还不成,我不告诉你爸和小言他爸,你买啊。”

  “不买。”匡放已经在往外走了,“太便宜了,我怕用了烂根。”主要是,太便宜了,用在公主身上,他心里不得劲。

  “你¥#……%……%&!”

  匡放一路走着,一路已经在手机上开始叫车。

  他打算去新东城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