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闺阁时>第40章 跳楼

  山林中忽然冒出许多蒙面的黑衣人,侍卫长手持利剑,浑身的肌肉紧绷着。

  正当他以为刺客只有这一波人时,昏黑的山林中树叶抖动,又冲出了一波蒙着脸的灰衣人。

  侍卫长:……

  两波刺客相见显然有些惊愕,双方动作停滞片刻,随后不约而同朝马车上的赈灾粮冲去。

  侍卫们立马挥着武器上前,却被刺客分批阻拦。

  侍卫长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们割断麻绳,扛起粮食就跑。

  扛着粮食的两波刺客几个跳跃间就消失在了密林中,侍卫们想要追上去,却被柳玄制止。

  侍卫长怒发冲冠,不顾尊卑张口就要质问柳玄,便见柳玄拿起利刃朝剩余装着粮食的麻袋一划,黄色的沙子像溪水般流了下来。

  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属官中,一个瘦长脸的属官义愤填膺道:“柳藩司,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粮食怎么变成了泥沙!”他自认为找到了柳玄贪污的证据,神情倨傲,“不会是你偷偷扣下了吧,离永州还有一半的路程,你让大家还有永州的百姓怎么活!没想到柳藩司你人模人样……”

  “安静。”

  柳玄冷声警告道,瘦长脸的属官犹如被掐住脖子的鸡,声音一顿。

  他看着柳藩司冷凝的脸,不情不愿闭上了嘴。

  柳玄巡视了一遍车队,发现赈灾粮少了一小半,他知道接下来的路程应该会平静下来,就是幕后之人怕是要对他恨之入骨了。

  他回到车队前头,对众人道:“粮食不必担心,本官自有安排。”

  其他人见柳藩司胸有成竹的样子,内心的不安稍微平静下来。

  瘦长脸的属官还要开口说些什么,被他旁边的同僚扯了下衣袖,只能作罢。

  *

  花家班梨园中,花棠疲惫地揉揉眉心,手腕上的几个金镯子滑落,发出叮当的响声。

  刚唱完戏,他有些恍惚。

  灯光昏黄,卸下讨好卖笑面具的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丫鬟傲慢不屑的声音:

  有些东西,不是地沟里的老鼠能觊觎的。

  心脏酸涩胀痛,好像有只手在肆意玩弄,把他炽热的,未现于人前的心玩得伤痕累累,却还要唾骂几句肮脏。

  “咚咚咚……”

  敲门声将花棠惊醒,他正要起身开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拿着一只梅花金钗,正抵着胸口。

  像是烫手般,他快速将金钗放到梳妆台上。

  打开门,梨园里的丫鬟朝他行了一礼,“花公子,黄公子在三楼找您。”

  丫鬟说完,便关上了门。

  听到梦魇般的字眼,花棠身子僵冷,好似被阴冷的动物舔舐般,浑身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机械地重新坐到梳妆台前,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偶娃娃,目光呆滞卸着妆。

  脸上的妆容不堪入目,他回过神,却发现泪水淌满了整张脸。

  走之前,花棠眼神晦暗看着那根梅花金钗,将它放入衣袖中。

  一路来到三楼的厢房,花棠看着这个熟悉的位置,脚步一顿,随后面无异色走了进去。

  黄潜坐在椅子上,神情不耐。

  “怎么这次那么久!”

  花棠心中恨意翻涌,他强忍恶心柔顺道:“这次的妆比较难卸,请黄公子见谅。”

  黄潜邪笑,“我若不见谅,你当如何?”

  花棠没有应答。

  看着貌若娇娥的男人乖顺跪在自己的脚步,黄潜身体升起一股邪火,他想征服这个男人,想要敲碎他的脊梁,让他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成为他见不得光的外室。

  黄潜屈尊降贵道:“把衣服脱了,自己跪在床上。”

  “黄公子,花棠知道别的厢房更好玩,换一间厢房吧。”花棠悄悄捏紧了拳,他不愿意脏了她曾经来过的地方,只要想想他就感到崩溃,好似肮脏的自己衣不蔽体出现在心爱的姑娘面前。

  “本公子就要在这玩,你不愿意在这,难道你曾经跟你的奸夫在这里玩过?”

  黄潜只是随口一问,料定花棠也不敢背叛他。

  花棠咬紧牙关,他本是男儿身,自是喜欢女郎,哪里来的奸夫,若不是黄潜逼迫……

  他再次软了嗓音,“黄公子,换一间吧。”

  黄潜有些意外,他乐于看到花棠折下腰身的模样,遂恶劣道:“若你能给本公子磕头,磕到本公子满意,就换一间。”

  他本就随口一说,就算花棠给他磕头磕到流血而亡,他也不会换厢房。

  要问他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不想花棠听闻毫不犹豫磕起了头,响声有力,一听就不是做戏。

  黄潜脸色极差,意识到什么,他捏住花棠的下巴,逼视他:“看来你和那奸夫在这里厮混过了?”

  花棠额头乌青,鸦黑的长睫轻颤,嘴唇紧抿。

  黄潜当他默认了,便阴冷粗暴撕开花棠的衣裳,就着桌子欺身压下……

  花棠死死捂住嘴巴,漂亮的眼睛黯淡无光,有什么在逐渐崩塌。

  结束后,花棠抖着手穿上了衣服,指尖摸到钗子尖锐的棱角,他的手腕发颤。

  他看着床上沉睡的黄潜,神情崩溃中带着点诡异。

  他该死,我也该死,我捧在心尖尖上不敢亵渎丝毫的姑娘,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花棠握着金钗,悄无声息靠近,随后手一扬,血液喷溅,喷洒到花棠那张娇媚可人的脸上。

  眉心的红痣吸饱了血,红得妖异,他踉跄走至窗边,黑黝黝的眼眸看到了天上一轮遥不可及的月亮。

  他灿然一笑,猛地将金钗刺进了自己的胸腔,随后吃力一跃,犹如折翼了的枯败蝴蝶,掉落在了梨园后院的雪堆里。

  耳边隐约听到楼底传来的吆喝声,唱曲声,调笑声,但那些都渐渐离他远去。

  在这一刻,他脑海中想的不是幼年富足安康的生活,想的不是被拐后一次次的颠沛流离,想的不是在戏班非打即骂的练艺生涯,甚至不是让他坠入深渊的欺辱,而是在人潮汹涌的街道上,在春日和风中,一个拥有透彻猫眼的姑娘抬头望着他。

  夜空中的明月刺得他眼角流泪,她是天上月,他是沟里泥,她不是他的霸王,他也不是她的虞姬。

  若有来世,他只愿褪下这身肮脏的皮肉,成为她身边的一个普通姑娘,看着她长大,嫁人,生子,老去。

  雪花飘落在花棠的脸上,乌云遮住了明月。

  我还能,再看一次天上的月亮吗?

  体温渐渐散失,他死死攥住那根金钗。

  世界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想:

  我只愿,我的姑娘,岁岁年年,快活恣意,喜乐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