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这凤宁公主可真嚣张，竟让您等了那么久。”
李春生觑着李折柳的脸色，小心说道。
背后跟着的几个小太监恨不得捂着耳，什么都没听到。
“放肆！凤宁公主乃是皇上亲姐姐，岂容得了你在背后编诽！”
苍白瘦弱的厂公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阴柔的脸上端的是对皇室的忠心耿耿。
他想到杨萧，心里嗤笑，永和帝和凤宁公主放心得太早了！
“都怪奴婢嘴碎，奴婢该死！”说着，李春生用力甩了自己几个耳刮子。
“得了，这才像话。”
听到李折柳这话，李春生才止住手，乖顺得跟在李折柳身后。
他脸上红肿，嘴角有些破皮流血，但他眼里都是得意。
干爹那么多干儿子，只有他能经常跟在干爹身边，靠的是什么？当然靠的是他李春生比其他干儿子有眼色，懂得揣摩干爹的心。
皇上今天派干爹来给凤宁公主送贺礼，还不是表达对凤宁公主的重视，可凤宁公主愣是晾了干爹好一会儿，这不是明晃晃下了干爹的脸？
当李春生看到干爹一言不发走出了前厅，手不停捻着佛珠，就知道干爹心里定然不悦。
于是他在荣安公府下人面前公然说凤宁公主的不是，干爹意思意思制止了他。
也不知今天凤宁公主是否吃错药了。
不过，李春生偷瞄一眼干爹，就见干爹嘴角微微扬起，仔细一看又似乎是他的错觉。
但李春生知道，他赌赢了。
果不其然，李春生只听干爹道：“内官监的掌事公公年纪大了。”李折柳意味不明叹了一气，“京都冬天可真冷，干爹我年纪也大了，受不得冷。”
李春生连忙表忠心：“儿子那还剩许多银丝碳，今儿个就给干爹送过去。”
李折柳恍若未闻，只沉默向前走。
身后的李春生嘴角咧开，却不小心扯到伤口，只能在心里狂笑，内官监啊，油水大了去了，看来讨好干爹总没错。
对于太监们来说，什么都是虚的，唯有金子才是真。
李折柳自是知道李春生的小心思，他并不讨厌，也不在意，左不过是一些甜头罢了，能换来一条忠心的走狗，给就给了。
跟着的几个小太监中，有一个小太监怨毒看了李春生一眼，凭什么？大家都是干儿子，凭什么就你能得到厂公的重视。
在路过夏荷苑时，李折柳停顿片刻，以往他来荣安公府都是走出府最快的一条路，今天看到夏荷苑，突然想从这边走，顺带散散心。
想着，他走进了夏荷苑。
后头跟着的人有些惊讶，往日里厂公出府可不会走夏荷苑，今天突然走进夏荷苑，众人只当他一时兴起。
进入夏荷苑，没走上多久，李折柳便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丫鬟，丫鬟旁边的水池泛着一圈圈水波。
他眯起了眼，捻佛珠的动作加快。
若是他没记错，凤宁公主素来以掌家有方为荣，因此荣安公府里的下人们总是忙中有序，有条不紊的，像是夏荷苑里的两个丫鬟站着偷奸耍滑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可现在发生了。
看到水池里似乎有人挣扎，李折柳了然，看来他是撞见凤宁公主的腌臜事了。
见到一身深红太监服的李折柳，两个丫鬟被他病弱美艳的长相惊到，反应过来后如惊弓之鸟，双双跪地。
病美人似的厂公视线划过两个神色大变的丫鬟，看着二人因为他的视线瑟瑟发抖，感到有些无趣，他无意多管闲事，正要迈开腿走过去，只听到水池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救……我。”
两个丫鬟本以为逃过一劫，暗自庆幸，不想，听到这一声，纷纷面色惨白，好似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
李折柳一顿，而后脱去靴袜，毫不犹豫跳入水池中。
水中的柳荆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往下沉，脚腕的束缚消失，可她没有力气往水面上游。
也不知道爹娘知道后会不会伤心难过，她漫无目的想着，意识逐渐下坠。
柳荆晕过去时只感到腰间一紧，似乎有人将她拖出了水面……
李折柳拖着柳荆来到岸边，他脸色更加苍白，像是水中艳鬼爬到了岸上。
李春生很有眼色将自己的衣裳披在李折柳身上，而后对两个丫鬟道：“还不快去给落水的小姐按压！”
两个丫鬟叫苦不迭，“奴婢听从凤……”
话未说完，看到李折柳黑沉的眼眸，两个丫鬟像是哑了般止住了话头，赶忙给柳荆披上衣裳并按压她的腹部。
一系列动作之后，李折柳让两个丫鬟将柳荆抱到安乐郡主的院子，并让李春生和两个小太监跟着，他则返回皇宫。
亲眼看到安乐郡主惊慌失措像是天塌了般将柳荆搀扶进房间，李春生心口提着的气才敢松下来。他想到干爹和安乐公主对那落水小姐的态度，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心中感叹着京都真乱，情爱有毒，还是金子真实。
等大夫诊断后，只道柳荆并无大碍，就是有些惊厥，需要好好休养，梁如意一直忍着的泪才悄然从眼眶掉落。
她忍着脚底的疼痛，毫无血色的脸蹭着柳荆冰凉的手，起皮泛白的嘴唇开合着，喃喃道：“阿荆，对不起，对不起……”
梁如意不是傻子，她明白这一切都是亲娘的手笔。
凝霜拿着一碗药要喂给柳荆，被梁如意制止，她抖着手接过药碗，自己亲自喝了一勺，死死盯着苦着脸的冯嬷嬷，见她面无异色后方才喂给柳荆。
喂完之后，凤宁公主走了进来，她看到女儿如同丫鬟般伺候着柳荆，半是心虚半是恼羞成怒道：“不就是落水吗，多大的脸……”
梁如意打断凤宁公主的话：“娘，你是要逼死女儿吗？”
看着女儿变得瘦削的脸颊，凤宁公主心下一痛，她不自在道：“娘也不是故意的，看着我儿为了柳荆要死要活，就是想给柳荆一个教训。”
对于凤宁公主来说，这话就相当于变相的服软了。
她继续道：“那两个丫鬟娘也处置了，况且柳荆不是没事嘛，值得你为了外人如此指责亲娘吗？”
“娘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杨萧那小子不错，圣旨已下，无可更改。”
顿了片刻，凤宁公主道：“若是你真不想嫁，娘拼了老脸也要让你舅舅收回圣旨，不过，你最终还是要嫁人……”
冯嬷嬷心里暗自叫遭，瞧瞧公主说的什么话，这不是把郡主越推越远吗，看来是关心则乱。
梁如意不作声，她将脸埋在被子上，汲取柳荆身上传过来的温度，被子被泪水打湿，强烈的愧疚感快要将她淹没。
“娘，我嫁。”
凤宁公主的话一停，看着女儿空荡荡的衣裙，她像是被烫到般眼神躲闪，干巴巴道：“那就好。”
说完，失魂落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