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柳荆想到对唐绣绣的承诺,便拿着画稿去唐府找唐绣绣。
她来到绣楼不远处的围墙,围墙高高竖起,以她的身高是绝对翻不过去的。
柳荆犯了愁,耳边传来细微的声音:“小姐,您跟我来。”
是没有听过的陌生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瞬,决定听从那一道从墙内传出来的声音。
“往西边走,一直走到一扇门前。”
柳荆往西边走去,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扇低矮的破败的门前。
木门被风雨腐蚀,门把挂着一把大锁,锁上锈迹斑斑,门脚和门顶处挂满了蜘蛛网。
“嘎吱”几声,木门被打开了,一个圆脸丫鬟招呼柳荆进去。
柳荆有满肚子的疑问,但不好意思问出来。
似是看出了柳荆的疑惑,圆脸丫鬟笑道:
“是我家小姐在窗户边看到您,于是就叫奴婢带您来这一处。”
“以前管这门的是一个老婆婆,奴婢跟她关系好,配有钥匙,后来老婆婆去世了,这门也没人管了。”
柳荆问道:“既然有一道门可以出去,为什么唐小姐不出去呢?”
圆脸丫鬟心情低落:“唐老爷觉得女人家不能抛头露面,对小姐管得极严,时不时就有嬷嬷来查岗。”
丫鬟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小姐从六岁开始就住在绣楼上了,每日不是练琴,绣花就是读女戒。”
“小姐长那么大,甚至连几个哥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柳荆听着心里难受,她甚至想象不出若是自己会有多么崩溃。
来到绣楼,走上窄小的楼梯,柳荆心里五味杂陈。
圆脸丫鬟兰儿打开木门,唐绣绣立马迎了上来。
柳荆第一次看到唐绣绣的长相。
女孩瘦小羸弱,皮肤苍白,浅棕色的眼珠浅浅倒映着柳荆的影子,或许是极少晒到阳光,她的头发并不是纯然的黑,而是带着点黄色。
她瘦弱的手小心抓着柳荆的袖口,力气不大,小奶猫似的,“姐姐能来,我很开心。”
柳荆看着瘦小的小姑娘,心里涌出一股怜爱,她一窝蜂将包袱里的点心和画稿拿出来,期待地看着唐绣绣。
唐绣绣笑弯了眉,她开心道了声谢,先吃了一块点心,而后眼睛瞪大,“很好吃。”
柳荆得意,“这是芙蓉铺新出的枣泥蜂蜜糕,我可是好不容易抢到的,据掌柜说要先将红枣剁得碎碎的……”
唐绣绣贪婪看着眉飞色舞的少女,多看一点,再多看一点……
柳荆声音渐弱,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没有啊,我很喜欢听姐姐讲话。”
“对了,这是我画的画稿。”
小姑娘翻开画稿,一举一动板板正正,有些呆板,但柳荆却觉得可爱。
“很好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格。”
听到唐绣绣对自己作品的认可,柳荆兴奋起来,她谈性大发,细致认真地给唐绣绣讲解自己画稿中图案的涵义。
唐绣绣侧耳倾听,神情专注。
望风的兰儿看到小姐不像以往那样呆呆愣愣,浑身绕着股死气,偷偷抹了眼泪。
小姐这十年来过得可真苦,足不出户,整天学习那些什么枯燥的玩意儿,人都快被逼疯了。
她虽然是侍候小姐的贴身婢女,可她还能出去采买东西,而小姐呢,只能待在房间里像木偶一样等到嫁人的那天。
想到嫁人,兰儿又对唐老爷怨恨了几分。
余光瞥到深色衣服的一角,兰儿紧张催促道:“麻婆子来了,柳小姐快躲好!”
唐绣绣眼里的微光逐渐暗淡,嘴角的笑意冷却,她木楞地将柳荆带到一个巨大的箱笼旁。
柳荆明白唐秀秀的意思,一下子就钻了进去。
麻婆子走进了绣楼,她不苟言笑,银白的头发梳得齐整,脸上两道深深的法令纹一度成为唐绣绣的梦魇。
麻婆子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没见什么异常。
“小姐,老奴这就告退。”
瘦弱的小姑娘只是低着头坐在凳子上,没有回话。
麻婆子见怪不怪,腰身板正地走出了绣楼。
“柳小姐,麻婆子走了。”兰儿提醒道。
唐绣绣看着那个巨大的箱笼,目光深邃,想要把姐姐锁在里面,再也离不开。
柳荆跳出了箱笼,她没注意到唐绣绣脸上诡异的神情,只是感觉有些渴,便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几口茶。
“姐姐,快早点回去吧,家人会担心的。”
柳荆一想也是,便对唐绣绣告别,正要离开,唐绣绣道:“姐姐,两个月后的今天可以来吗?”
柳荆爽快答应:“好啊!”
望着柳荆远去的背影,唐绣绣悄悄松了口气,刚刚她差点就要将姐姐锁在房间里了,真舍不得姐姐离开啊……
看到桌面上柳荆用过的茶杯,她拿起茶杯,轻轻贴住了柳荆用过的位置,似乎可以感受到不久前的温暖。
*
柳玄一行人刚离开京都地界,还未走到下一省,官道两旁的树丛传来异常的响动。
侍卫长精神瞬间紧绷起来,他大喊道:“戒备!”
原本有些疲惫的侍卫立马打起精神,这批粮食可千万不要出错,要是出事了他们的项上人头也要出事了。
眼瞧着被发现了,劫匪一窝蜂冲到官道,与柳玄等人对峙。
一个体格健壮,满脸络腮胡好像是劫匪首领的男人走了出来,威胁道:“如果不把粮食留下,你们就把命给留下!”
“倒是嚣张的很!你可知这里是官道?”
根据永乐王朝的法律,在官道上抢劫官员,是要被砍头的。
劫匪首领不屑一顾,“那又怎样!”
“看来是谈不拢了。”
柳玄轻叹,而后先发制人挥手让侍卫们拿下劫匪。
劫匪首领本来想着当官的贪生怕死,自己一吓就会双手把粮食奉上,自己要的也不多,也就三分之一而已,还要留着些给后面的弟兄劫走。
哪知柳玄是个硬茬子,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咬咬牙,大吼一声:“兄弟们冲!!”
而后率先扛着大刀冲了上去,场面顿时陷入混乱。
柳玄始终被侍卫们围在中间,他眯着眼仔细打量这些“劫匪”,心中自有成算。
突然,劫匪首领寻着疏漏,挥着大刀面带煞气冲向柳荆。
被几个劫匪死死缠住的侍卫长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柳藩司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