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柳小草那边捡到发带后会作何反应，此时的柳荆和柳墨晕乎乎地从一间黑暗窄小的房间中醒来，外面隐约传来一阵说话声。
柳荆想要爬起来，却发现手脚被束缚了，无奈之下，她只能像虫子般慢慢蠕动到门口。
柳墨眼角抽了抽，而后也默默爬到门脚。
门口上了锁，外边的说话声顺着门缝传到里面。
“里边的那两个我看过了，长得还不赖。”
“两个人我可以带到扬州卖掉，大的卖去扬州当瘦马，小的养好了些可以卖了当兔爷儿。”
“不过这路费嘛……你也知道，我杨婆子来回一趟赚不着什么钱，这两娃我最多给你十两。”
杨婆子心里噼里啪啦打着如意算盘，回想起那对姐弟的长相，暗道要赚大发了。
其实杨婆子去扬州花不了多少钱，她们干的是无本买卖，这点路费还不让她放在眼里，可话不能这么说。
顾二嫂岂会不知杨婆子的心思？可她急于脱手，这杨婆子胆也大，长得慈眉善目，靠着这张脸，这些年拐卖了这么多小孩，无论是贫穷人家的还是富贵人家的，照拐不误。
除此之外她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跟杨婆子说柳荆二人的身份，只说是富贵人家的小孩，杨婆子也信了。
可惜了，那天柳秀才的妻子不在家，否则还能多卖几两。
顾二嫂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十两就十两吧！”
她转身，朝屋子走去，边走边低声喃喃道：“要不是老娘急着搬家，这样好的货色哪轮得到你。”
身后的杨婆子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她没看见前头背对着她的顾二嫂眼中的不屑，货是好货，就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卖掉了！
屋门打开，刺目的光线让柳荆忍不住闭了眼。
“哟，小兔崽子们竟然醒了。”
顾二嫂有些惊讶，转念一想两人手脚都绑了，嘴里也塞了东西，想必也折腾不出什么来。
于是她挥一挥手，杨婆子身后的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就将柳荆和柳墨抬上了一辆马车。
柳荆内心焦灼，她用眼神示意柳墨，柳墨扭头，两眼明晃晃地显示他也毫无办法。
那边顾二嫂接过十两银子，立马关上院门，朝王五给的地址跑去，一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巷子里。
马车晃晃悠悠，颠得柳荆难受，她挪动了几下，被杨婆子呵止，“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皮给扒了！”
这时，杨婆子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视线一看，是那自始至终安静待在马车一角的男娃子，此刻他那两颗黑黢黢的眼珠子正默默盯着她。
不过是一个小屁孩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这样想着，杨婆子心下稍安，可还有些惴惴，于是在柳荆再次蠕动时她没再说什么。
一路向前，就在马车快要驶出泽兰镇时，突然猛地一停，杨婆子来不及稳住，额头磕了个包，她甩开车帘，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玩意儿……”
还未骂完，便见到面前站着一群穿着衙门衣服的衙役正虎视眈眈看着她。
杨婆子心中暗叫不好，她抖着好似风干橘皮的脸，讨好道：“不知官爷前来有何事？”
衙役长严肃道：“把你马车上的两个小孩交出来！”
杨婆子梗着脖子，不见棺材不掉泪，“马车里的是我孙子孙女，我正打算带他们离开镇上去投奔远方亲戚呢！难道你们官府打算强抢百姓吗？”
街上的百姓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交头接耳凑着热闹。
“我竟不知我柳秀才的儿女何时又多了个亲祖母。”
柳玄拨开人群冷冷说道。
柳秀才？！
杨婆子想到什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衙役长见杨婆子不复刚才的嚣张，打了个手势，手下的衙役立马将马车上柳荆和柳墨解救了出来。
看到二人身上明显被绑的痕迹，人群一片哗然，谁家投奔亲戚会将孩子给绑了？
那老婆子不是拐子是什么，竟然还敢拐到秀才头上。这年头，外面烽烟四起，兵祸不断，连年的战争导致人口稀少，因此孩子可是大家的逆鳞。
于是周围的百姓个个唾弃着杨婆子。
柳玄见儿女二人身上并未有什么伤口，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
杨婆子低着头，神情阴暗，不知想些什么。
衙役长刚要把杨婆子带回衙门，杨婆子恨声说道：“还有西街的顾二嫂和她的姘头，是她将两个孩子卖给我的！”
衙役长冷哼，“有什么事回衙门再说吧！”
说完，便将杨婆子带回了衙门。
至于杨婆子的那些从犯，也一起带了回去。
“活该，恶有恶报！”柳玄身旁的柳老二骂道。
“这次多谢堂哥了。”
说着，柳玄朝柳老二深深一揖。
柳老二忙扶起柳玄，憨笑着挠挠头，“使不得，使不得，我前几天恰好碰见那王五要干什么坏事，跟了他几天，谁知道他竟打起了侄子侄女的主意，还好孙老大人脉广，及时救出了侄子侄女。”
柳老二此时不忘给孙老大卖个好，他知道他的这个堂弟本事大得很，他们这些脑袋不灵光的跟柳玄对着干纯属找死，还不如多向他示好呢，好歹有口汤喝。
柳老二这样想着便为这次碰到柳玄底线的人默哀，惹谁不好呢，惹到这尊活阎王。
柳玄心领神会，“我听说镇上衙门还差两个衙役。”
听柳玄这么一说，柳老二顾不得矫情，“堂弟，你觉得我和孙老大怎么样？”
“自是合适的。”
听到柳玄的回答，柳老二心里乐开了花，媳妇可算有着落了，要不是场所不合适，他多少得干几两烧酒。
柳玄说这话并非诓骗他，泽兰镇的镇长有个不省心的儿子，考了几次院试都不过，眼瞧着儿子快三十了还是个童生，镇长火烧眉毛，求爷爷告奶奶的只为让儿子高低有个秀才功名。
见此柳玄顺势点拨了几次镇长儿子，最终通过了院试获得了秀才功名。
这下子镇长就将柳玄奉为了座上宾，不要说两个衙役名额，就是十个他也给得起。
“对了，这是那王五身上搜到的。”说着，柳老二将一个灰扑扑的荷包递给了柳玄。
摸着荷包，指尖似乎碰到了什么，柳玄眼神一凝，细看之下，是一个“蒋”字。
“那王五招了，是一个跟班叫他干的。跟班嘴边有颗黑痣。”
听到柳老二的描述，柳玄便知是蒋劲松身边形影不离的跟班。
看来让你多活几天是我做错了。
他垂下睫毛，遮住了眼底森冷的寒意。
告别了柳老二，柳玄租了一辆马车回村里了。
姐弟二人在被救出来时一直保持安静，直到上了马车，车里还有亲爹时才放松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看着两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安心睡去，柳玄微微一笑，而后想到蒋劲松，他收起了笑意。
快要到清明了，蒋劲松也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