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破曙>第101章 谢婴絮

  付饮香死前提到皇后想要她疯,因而时节认定付饮香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背后有谢家、有重秋,因而时节觉得想要查清真相并不容易。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刘俊要彻查的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天重秋就带着人证、物证来了。皇后给付贵妃用的药、派去下药的宫女、派出去买药的太监、宫外谢家接应的小斯,卖药的老板伙计,整个过程的证人俱全,皇后的罪已然可以定了。

  这不正常。时节因进展得太顺利而格外警惕。

  刘俊只在重秋刚进门的时候表现出一丝惊讶,之后一直面无表情听重秋梳理案情,等重秋说完了不咸不淡地评价道:“老师雷霆手段。朕佩服。”

  重秋同样面无表情地答:“奴婢并无手段,是皇后娘娘与谢家猖狂无度,作恶毫不掩藏。”

  “老师打算怎么处置皇后与谢家?”

  “陛下亲审此案,相关处置自然由陛下定夺,奴婢不敢置喙。”

  刘俊转而问时节:“天师怎么看?”

  时节:“草民担心万一皇上头疾发作无人应付才侍奉皇上左右的,听到皇家家事已经是僭越,不敢记住,更不敢评说。”

  个个都是做戏的高手。刘俊平静地收回视线,又问重秋:“太子在哪?”

  “太子在皇祠替母亲向祖先请罪。”

  “哪来的皇祠?”

  “新汉开朝十年祭天时礼部修葺了皇祠。陛下的确未曾去过,是奴婢疏忽,请陛下降罪。”

  “把你这些人证物证都交到大理寺去吧,初十上朝的时候再说。”

  “奴婢遵命。”重秋行了礼却没有离开,看了眼时节后问:“陛下上朝时也要天师陪同吗?”

  “要。”

  时节以为重秋要阻拦自己上朝,重秋却问:“那要给天师准备座椅吗?”

  “不用。”

  刘俊回答得顺畅,重秋也没有异议,带着人离开。只有时节摸不准重秋的意图,看不清刘俊的意图。刘俊知道时节的困惑,等着他来问。可外人走光了时节也没开口,若无其事地到一边准备汤药和吃食。刘俊头痛得厉害。

  “头疼。”刘俊说。

  “稍等。汤药要热着喝才有效。”

  “过来帮我揉揉。”刘俊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时节没拒绝,过来像模像样地帮刘俊按头上的穴位。

  等不到时节来问,刘俊自己开口:“你觉得重秋和谢家是一伙的,但其实不是。在重秋的眼里你是外戚,谢家也是外戚。权势过大的外戚他都要处理干净。”

  疑惑得到解答的时节没有半点高兴,停了按摩,把药拿来喂刘俊喝。刘俊没让时节一勺勺喂,接过碗一口吞了下去。药喝完了,时节没了可以做的事情,呆滞了一会儿才说:“皇上该早些去看看皇后和太子。说不定他们也蒙了冤情。”

  时节这话说得柔和,但刘俊明白,他是怀疑重秋又做了局,把谢婴絮和付饮香都框了进去,说到底时节对重秋的怨气是最重的,杀了重秋大概是两人和好唯一的可能。

  可终究是不想杀了重秋,终究是自作自受。刘俊苦笑:“那现在就去看皇后吧。”

  时节看似平静地点头答应,实际心中早已想了诸多对策——无论过去如何,如今的重秋和谢婴絮是敌人,时节要利用这个矛盾两方借力让谢家和重秋两败俱伤。

  虽然还没定罪,但皇后的寝宫已经被侍卫层层把守,不许闲人进出,谢婴絮俨然成为了囚徒。但谢婴絮毫不慌张,见到刘俊还和往常一样行礼,并从容地主动问:“陛下是为了付贵妃的事情来的?”

  “是。”刘俊坐下,“跪下回话。”

  谢婴絮并不惊慌,反倒笑了一下,端正地跪好,说:“付贵妃在后宫结党营私,在前朝教唆诸大臣拥立二皇子,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臣妾念及她为陛下产下子嗣有功、顾及太子与二皇子兄弟情谊、因而未把付贵妃谋逆大罪昭告天下,甚至留她一条性命,只赐了她……”

  “朕警告过你!不许动他们母子!”刘俊被谢婴絮的话激怒,桌上的杯子随着他的怒吼摔到地上,炸开的瓷片四处飞散、划破了谢婴絮的脸颊。

  精致的脸上多了条伤口,谢婴絮却连眼睛都未眨,脸颊上血涓涓流下,她也不擦,挺直了背、铿锵有力地与刘俊吵:“你说了别人就要听?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若真不想让我动他们母子就该把他们贬为庶人、扔出宫去、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而不是把兵符给付饮香傍身、给刘悬解上晋王尊号!你给他们翻身的可能、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还想要我不动她?我新汉的皇帝何时如此天真了!”

  “你找死!”刘俊愤怒地起身、恨不得立即亲手杀了付饮香。时节拦住了他。此时的状况亦在时节的预想之外,他猜不出谢婴絮为什么要激怒刘俊,但他不想让她如愿。

  “我没有!”谢婴絮全然不顾刘俊蒸腾的杀意,坚定地继续着自己的‘辩解’,“我知道你的底线。你想要他们母子活——那药本就不会让付饮香死,而且早在半年前付饮香就发现了那药、没有再喝了!让付饮香死的是你!你清醒了、付饮香的恨意才压不住的。你不是要折磨自己‘赎罪’吗?怎么赎到一半又不赎了?”

  谢婴絮不断火上浇油,刘俊的怒气越烧越旺,时节以为自己就要拦不住他的时候刘俊大口大口地吐血,力气骤然小了。时节看着满身的污血慌乱无比,颤抖着手想要扶刘俊坐下。

  可刘俊不肯,胡乱抹了两把嘴上的血,不坐下也不肯别人扶着,指着谢婴絮咒骂:“他们都可以恨我,可你没资格!”

  “我为什么没有?”谢婴絮脸上流着自己的血,又溅上刘俊的血,配上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可怕极了,“陛下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要不是你……”

  “你闭嘴!”时节受不了了,厉声呵斥谢婴絮。

  “要不是你百般阻挠,我早就嫁给重秋了!”谢婴絮根本不理睬时节,“你不爱女人却娶了一个又一个!你爱重秋却始乱终弃!你……”

  “你闭嘴!”呵斥不管用时节直接冲向谢婴絮,若不是谢婴絮身边的太监宫女拦着时节可能要直接杀了她。

  被时节打了一拳的谢婴絮终于看了眼时节,对着被太监压在地上的时节轻蔑地呵斥:“本宫与陛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嘴。拖出去……”

  “放开他。”刘俊想去拉时节起来,可病来如山倒,一个转身竟带来剧烈的眩晕、晕倒在地!

  “救……”时节要喊‘救驾’可谢婴絮的太监死死地捂住了他嘴。

  时节‘随身伺候’以来刘俊不再带宫女和太监出行,屋内全是谢婴絮的人,屋外的侍卫不会擅自进来。

  时节的背上泛凉,寒毛倒立——又掉进了陷阱了,如果刘俊暴毙那刘攸就是皇帝、皇后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太后,谢婴絮就可以绝境翻盘。谢婴絮是会对刘俊动杀心的人,我竟引导刘俊来见她……

  刘俊会死,这个可能闪过,时节吓得脸色惨白,冷得发抖。

  这不是陷阱,谢婴絮并不是有意为之。刘俊晕倒后谢婴絮愣了许久,意识到发生什么后谢婴絮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整理了下被时节弄乱的头发起身,对着屋里的人不停地笑:“你们不会以为本宫是故意的吧?本宫没有!本宫听说付贵妃死前在皇上面前好一番直抒胸臆,本宫羡慕!才对陛下说那些话的!”

  时节不信,拼了命地挣扎,不停地呜咽。其他人或信或不信,惊喜又惶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谢婴絮探了探刘俊的鼻息,对着昏迷的他问:“陛下没被付贵妃气到,怎么反被臣妾气到了?”

  刘俊不会给出回答,谢婴絮却依旧对着他喋喋不休:“陛下一直都没发现吧?臣妾很了解你。比付贵妃了解你,比时节了解你,甚至比重秋都了解你。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做夫妻这么多年,你从没看见过我……你透过我看谢家、透过我看重秋,从没看过我。你该看一看的!看一看你就会知道,没人比我更适合做皇后、做太后!”

  谢婴絮说完了那些不吐不快的牢骚,视线终于又落到了时节的身上:“陛下对我真好啊,替罪羊都替我选好了……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