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破曙>第90章 连环计

  时节比刘俊更早听说了刘悬解动手打刘攸的事情,并且听小太监哭着说皇后要鞭刑伺候刘悬解。

  时节哪可能让谢婴絮动自己外甥一根汗毛,想也没想就直接冲去皇后宫里要人。可皇后今日出奇地强硬,宫人和侍卫一起围在宫门口不许时节进去。硬冲不行时节立即去找刘俊,刘俊再偏心也比谢婴絮可靠得多。

  时节是跑到皇帝寝殿时刘俊已经离开了,可门口的太监没说皇上不在,只说长沙王还在里面,拦着时节不许他进去。

  时节早没了耐心,一把推开太监冲了进去。

  客殿里没人,进了寝室竟是重秋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屋子里那味道,床单上那污渍,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节定在原地,脑中一片轰鸣。

  早就想弄死重秋了,择日不如撞日。

  可时节刚上前一步就有四个太监一起冲了上来,力气很大手法也不错,钳制着时节不得上前。

  “康盛王何必如此动怒。”重秋慢悠悠地起身穿衣,“陛下爱我比爱你多一些,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得了几年专宠,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觉得能取代我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做梦!相公馆出来的贱骨头也敢和我比。”

  “重秋!”时节俨然失去了理智,怒吼着挣脱开下身的束缚、对着重秋就是一脚。

  重秋的胯骨受到重击当即倒地,甚至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示弱的意思,挣扎起身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王爷不要再逞强了!”老太监冲过来扶起将重秋向外拉扯,“快走吧!身体要紧!”

  “重秋!你别走!”时节嘶吼着去追重秋,刚刚被他踢开的两个太监却已经又冲了过来,四个人再次发力,硬生生将时节按在了地上。

  “王爷莫怪!”一个太监压在时节身上气喘吁吁地说,“您若真伤着长沙王……小的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啊啊——”时节青筋暴跳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重秋的鞋子,他一次又一次发力却始终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鞋子不慌不忙地走开,直到消失。

  “哈哈哈哈……”时节狼狈极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一边笑一边流泪,“伤着长沙王吃不了兜着走……你们都知道他比我金贵……比我重要……我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时节被困在寝殿时刘俊已经到了正殿——刘悬解打刘攸的事情迅速传到了宫外,刘俊还没走到皇后宫里就又听说皇后已经带着两个皇子去正殿找言官们评理去了。

  事情一桩又一桩,竟都挤在了同一天,刘俊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只能入局。

  一群大臣挤在厅上,刘悬解一脸怒气地跪在地上,刘攸被皇后抱在怀里,脸上隐约有些淤青,身上衣服破了两个口子,肯定没受什么重的伤,不过因为哭得厉害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看着怪可怜的。

  “父皇!”刘悬解见到刘俊进来立即委屈地叫喊,眼泪劈里啪啦地掉,“是皇兄先骂我的!我叫他不要骂了,他却越骂越难听!”

  “没规矩。”见到刘悬解哭得可怜刘俊自然心疼,但这么多外人在场还是要装装样子,“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问你话的时候再答。”

  刘悬解越发委屈,咬着嘴唇低下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刘俊的视线移到刘攸身上,刘攸与刘俊对视立即吓得发抖。刘俊无奈叹气——他明明从未责罚过刘攸,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站起来,”刘俊没着急问刘攸的话,“十几岁的男子汉整日缩在年亲怀里像什么样子。”

  刘攸赶紧离开了谢婴絮的怀抱,但是没敢站着,直接跪在刘悬解旁边:“儿臣没有……儿臣没骂二弟。”

  刘悬解气得破音:“你还说谎!”

  “刘悬解!”刘俊提高了声音,“闭嘴。”

  刘悬解又愤恨地闭上了嘴,刘攸却只发抖说不出话来。谢婴絮在一旁鼓励:“攸儿,别怕,你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儿臣没有骂二弟……儿臣只是说、说了实情……”刘攸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就又不说了。

  刘俊隐隐猜到刘攸说了什么,皱起眉头等着刘攸自己说出来,而一旁刘攸的嫡亲舅舅谢川却先插嘴道:“大皇子平时可不似这般胆小,定是被二皇子殴打得厉害,吓坏了。”

  刘俊不屑地瞥了眼谢川,说:“两个皇子都跪下了,做臣子却站着。朕的朝廷竟是如此没规矩吗?”

  “臣惶恐!”

  “臣等惶恐!”

  屋里里的大臣们纷纷跪下,皇后谢婴絮见情况不妙也不敢再坐着,俯身跪下。

  “你们惶恐?”刘俊冷笑,“事情原委一概不知就冲到后宫来对二皇子兴师问罪,你们哪里惶恐了!”

  “臣冤枉。”谢川不慌不忙地说,“臣入宫并不是为了皇子们打闹的事情。只是不巧碰到……”

  刘俊挑眉,正等着谢川的下文却见太监进来通报:“启禀陛下,康盛王求见。”

  “朕正在议事,叫他回府。”刘俊虽不知道谢川要说什么,但绝不会是对时节有利的事情,今天邪风颇多,叫时节进来恐怕会把事情越搅越乱。

  传话的太监有点为难,时节来得气势汹汹,甚至想不通报自己闯进来呢来,皇上却叫他回府,若是照实通传怕是要得罪了康盛王。

  尴尬之际谢川继续说:“臣匆忙来面见皇上恰好也是为了康盛王的事情,不如……”

  “朕说,让时节回府。”刘俊语调阴沉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太监赶紧退下传话,谢川也识相地低下了头。刘俊烦躁地叹气,不耐烦地问:“谢大人要说什么?快点说。”

  谢川:“线人来报,昨夜有刺客刺杀南朝的钱胜,被活捉了,经不住拷打说,是康盛王……”

  “闭嘴!”刘俊迅速打断了谢川的话,“你这线人每天都在都在打探什么鬼东西!钱胜被人暗杀自有他自己皇帝给他做主,朕管不了!说完了吗?说完了滚!朕要处理家事了!”

  谢川:“陛下家事即是天下事,何况臣还是大皇子的舅舅,臣请……”

  “王爷!您不能……”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听见了太监了叫喊,紧接着就看见时节不顾太监阻拦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穿的是便装也就算了,衣服上面竟还有许多褶皱与灰尘。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规矩!

  未经传召就进殿面圣是欺君,这是最没规矩的刘悬解也知道的事情,虽然刚刚还在想大皇子的舅舅过来撑场子了,自己的舅舅怎么还没来,但是如今依然吓破了胆,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时节嘴上说着罪该万死,身子也跪下了,但无论是语调还是动作都透着满满的敷衍,“但二皇子还小,不懂事。让他先回去吧。反正皇后娘娘和谢大人也是想通过为难二皇子来定我的罪,不如直接点,冲着我来好了。”

  登上皇位好多年,刘俊发觉自己的忍耐是越来越没有限度了,被时节气得肺都要炸了却硬是没有大吼大叫摔东西,而是闭目深呼吸想出了个不会让谢川追究时节欺君之罪的说辞:“好,一个不愿意走,一个非要过来听。朕这个皇帝也只能被你们这些臣子推着走——都别觉得朕偏心,咱们现在就当着两位舅舅的面,把这事情搞清楚。刘攸,说,你到底和你弟弟说什么了?”

  “儿臣……儿臣什么都没说。”刘攸害怕极了,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左不过是时节和刘俊的那些事情。刘俊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事情涉及到了皇上的颜面,却谁都知道谁都不能明说,谁说出来都是不敬,只要对着皇后发个火,责骂她管教不严,谢家那边自然会让步。

  刘俊:“刘悬解,你说。”

  刘悬解胆子比刘攸大,声音虽然抖但说得还算清楚:“他说,他说舅舅和父皇苟合……”

  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了,但谁也没想到没等刘悬解说完时节先爆发了:“苟合!淫乱!不知廉耻!反反复复只这一件破事!你们就没有别的新法子了吗!”

  发展出乎意料,众人都有些懵,时节却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殿外破口大骂:“那重秋和皇上苟合、白日宣淫怎么不见你们去骂!”

  “时节!”刘俊终于气得摔了杯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我巴不得自己是胡言乱语!”时节对着刘俊狂吼、又转身去扯身边言官的衣领,“走!现在就去看看你们那位儒生典范到底干了什么!人是穿上衣服走了,但那泄出来的精元怕是还没干呢!”

  刘俊气得要下去堵时节的嘴。

  皇后扑到刘攸身边捂住他的耳朵:“皇上!此等污言秽语!臣妾!臣妾……”

  一众臣子发疯似地一边磕头一边叫嚷:“康盛王时节圣前无礼,德行有损,请陛下严惩!”

  刘悬解不知所措放声大哭。

  刘俊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他是皇帝,他高高在上,他不能走下台阶到时节身边去。不然一切都乱了。眼前的一切已经够乱了,再乱下去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就要保不住了。一个皇帝的颜面是最重要的,因为所谓皇帝除了颜面一无所有。当皇帝许多年刘俊懂了这个道理,也认了这个道理。

  “来人!”高高在上的皇帝向侍卫发号施令,“把时节拿下!关到天牢去!”

  “何必关到天牢!”时节推开冲过来的侍卫,指着刘俊的鼻子吼,“你杀了我啊!与其被你们这样捉弄我还不如……”

  殿前侍卫训练有素,纵使时节反抗激烈也还是迅速制服了他,不止捆绑住了他的四肢还堵上了他的嘴。

  时节被拖走,下面恢复了寂静,只有刘悬解那怎么压也压不住的啜泣声在殿里回荡。

  刘俊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他该坐回桌子后面继续收拾乱局,可他好累,一步也不想动,什么都不愿意想。

  时间静止了许久,太监在刘俊耳边轻唤了句皇上。刘俊终于回过神来:“把两位皇子送回各自宫里去,皇后禁足,其他的拖出去各打十鞭子,然后该去哪去哪。”

  皇上真的动了怒,没人敢再多一句嘴,一个个喊着“谢陛下隆恩”去领了罚。

  殿上人散了,刘俊却依然站在原地。他知道时节为什么生气了,一个简单的误会,解释得清。可他觉得憋屈,不愿意去解释,至少现在不愿意去解释——我一次又一次的袒露真心,结果呢?时节看见重秋躺在我床上就这样错怪我!我想尽办法不让姓谢的一伙找他的麻烦,结果他非要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刘俊觉得好委屈,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此时能向谁诉苦。可真是孤家寡人。

  “皇上。”太监战战兢兢地凑了过来,“长沙王求见。”

  “啊——”刘俊叹气,“不是病了吗,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太监把头压得更低了些:“王爷说,他在皇上寝宫里遇见了康盛王,康盛王好像有些误会,所以王爷过来禀告一声,免得皇上和康盛王……生了嫌隙。”

  “呵——”刘俊又叹气,心想若是时间倒退十年该多好,他可以扎进重秋怀里撒个娇,再顺便吃个豆腐,什么烦恼都可以没有了。可惜时光不再,从头到尾都是幻想。

  刘俊又连叹了两口气,亲自出去给重秋披了件斗篷:“老师生病了怎么还跑出来?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重秋不说话,旁边的太监说:“本来是没有大碍的……可是王爷被康盛王踢了一脚……”

  “多嘴。”重秋打断了太监的话。

  刘俊觉得脑子发麻:“踢哪了?”

  重秋避重就轻:“不碍事。”

  刘俊叹气叹到自己都烦了,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叫步撵过来,送长沙王去熙悦阁住下。长沙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有人不许打扰。”

  重秋听了刘俊的话惊讶又委屈地看盯着刘俊看——熙悦阁是重秋被软禁在宫里时的住处,所谓的‘所有人不许打扰’大概就是要再次软禁他的意思。

  刘俊不想解释:“老师信我吗?”

  “信。”重秋脸色越发苍白。

  “若信我就宽心在熙悦阁修养,宫里宫外的这些事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聊可好?”

  “好……”重秋低头思忖片刻,按照刘俊说得做了。

  殿里殿外的人都送走了,刘俊又站在原地不动了。身边的太监跟着站了一会儿觉得冷,进去拿了件斗篷过来,但怕触霉头,捧着斗篷站在一边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都黑了,刘俊自己也觉得冷,终于动了动身子,说:“去把赵岚招进宫来,陪朕喝酒。”

  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赵将军?他在城外驻守呢。”

  “朕知道。”刘俊苦笑,“可除了他谁还能陪朕喝酒。没有,一个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