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破曙>第46章 妒忌

  时节不闲,手上积攒了不少事情,如今突然被派去新汉最东边打孙建宝人手根本腾不开,图元和金一瑜等得力助手都要留在长安照看其他事情,时节要一人带着圣旨和几十个随从去东莱郡,一边招兵买马一边赶路。

  招兵买马是时节的强项,没什么困难,陆上的战斗也顺畅,但孙建宝的大本营在海岛上,时节第一次见到大海哪里会打海战,那群海盗输了就跑到岛上去,修养几天又过来偷袭,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月一点起色也没有。

  朝廷的原意是要干净利落地把孙建宝灭掉、来提振士气,如今却不干不净胜负难分,时节觉得长安那边很快就要来怪罪的诏书了——他认定刘俊派他来就是要给他难看的。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时节坐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蓝沉思。他还什么都没做刘俊就认定他会伤害重秋,早早地发出警告,他只是稍微表现出一些嫉妒刘俊就把他发配到海边来吃苦,若是打输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罚。

  过去时节对重秋只是嫉妒,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恨——既然无论有没有对重秋不利都要被提防,那还不如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远在长安的刘俊还不知道自己那一时兴起的玩笑和怒火对今后埋下了多少祸根,看到时节的战报时甚至没想起自己为什么派时节去山东打海盗,只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说服重秋同意他亲征。

  重秋:“陛下也未曾打临海作战过,御驾亲征不如派些有经验的人去。”

  除了重秋没有旁人,刘俊说话放松了许多:“咱们只有中原这一点点地方,临海的就只有东莱郡,哪里还有别的会海战的人,只能去随机应变——或者去南边找些人也可以,不如咱们先把南边那些人制服了?那个重元正,之前是个连个爵位都没有的旁支血脉,如今竟然打着大盛的名号称帝,还收拢了不少前朝官员去,先去把他们摆平了也好。”

  重秋表情沉重而哀伤:“南边尽是恨陛下入骨的人,与他们交战恐怕要比与鲜卑人交战更困难,不妥。”

  刘俊:“那果然还是要先打鲜卑人。”

  “陛下!”重秋提高了音调,“陛下亲口允诺许国民休养生息,为何整日只想着带兵打仗、劳民伤财。”

  刘俊委屈叹气:“这不是没有旁人在、与老师私下商量,老师这么严厉做什么——我可没只想着劳民伤财,该做的事情我哪件没做?如今这不是得了闲,周围人又虎视眈眈,国内想要休养生息要先让外面安定不是?时节那边打不好,我去帮个忙有什么不好的?”

  “康盛王已然把孙建宝侵扰的几个镇子夺回来、护住了百姓平安,虽没能将孙建宝斩草除根也绝算不上打得不好,再给他几个月他定能想出对付孙建宝的方法,并不需要陛下多虑。”

  “你倒夸起他来了——”刘俊扶额叹气,一边在心里埋怨时节小气一边又有点想念他——当皇上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天天看着那群大臣吵来吵去,这边要顾及那边要权衡,每天束手束脚的。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臣子回到后宫里连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都没有,酒足饭饱后想思淫欲却每个对象。

  重秋:“太常寺卿送来的折子陛下可看了?”

  刘俊听了又是叹气——太常寺是管礼制的地方,太常寺卿送的是催刘俊选妃的折子。称帝之前各大氏族都畏畏缩缩,谢家也只肯要谢婴絮出嫁,如今新汉朝安定了各家有闺女的纷纷坐不住了,一个个都想嫁个女儿进来,让刘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就是匹种马,跟人配对用的。

  刘俊:“老师该知道,我不喜女色,对纳妃不感兴趣。而且皇后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了,我这传宗接代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就不必再纳别的了。”

  重秋知晓刘俊的烦恼却保持冷漠:“皇家血脉是国家根本,皇室人丁兴旺是天下之福,娶妻生子亦是陛下责任。”

  “我做了皇帝便不是个人、只是个物件了?”刘俊感到愤怒,故意把话说得没遮拦,“娶一个已经够了,我不要再娶女人了,硬不起来!”

  重秋:“陛下爱男色招几个男宠进宫也无妨,只是要好好教导他们守规矩,不要与妃嫔有接触。”

  刘俊不敢置信地盯着重秋看,忽然间明白了时节那日的感受——他若是招了男宠时节肯定是要闹的,因为时节心里有他。可重秋心里没他,不仅不会因为他纳男宠而有丝毫不悦,还会主动提出给他纳男宠。

  实在是伤心,刘俊盯着重秋看了许久才说出话来:“老师为何要这般对我?”

  重秋低下头不与刘俊对视:“君臣之礼该当如此,臣只是尽人臣本分。”

  “君臣?你我就只是君臣?在人前你我是君臣,在人后老师也要这般模样!”刘俊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重秋面前与他一同站立,“你我十几年的情分就都烟消云散了?”

  重秋也沉默良久:“陛下是孩童时臣盼陛下快乐无忧,陛下是臣子是臣盼陛下尽忠职守,陛下是皇帝臣盼陛下为天下表率、成万民安康之大业——陛下叫臣一句老师,臣尽心助陛下德能配位,世事变迁,臣初心未变。”

  重秋说得那么得有道理,刘俊的心却丝毫没能得到安抚:“按长沙王的意思,是我不该当这个皇帝?”

  “臣不敢。”重秋竟跪下了。

  刘俊看着脚下的人心中无比凄凉:“你该知道的,我为臣不忠从不是为了我自己称帝,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你!称帝前我也是与你商量过的!”

  “臣从未觉得当皇帝是件好事。这话陛下与臣商议时臣亦说给陛下听了。”

  刘俊俯下身抓着重秋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你是说了当皇帝并不是好事,可你也说了,你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你愿意辅佐我做皇帝,不是吗!”

  “是。”重秋是那样坚定,“臣如今也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臣如今就是在辅佐陛下做一个好皇帝。”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刘俊怒吼,“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臣明白陛下要的是什么。陛下要臣像其他臣子一般顺着你。不明白的是陛下。臣若忘了初心,不再守着那仁、义、礼,臣便不再是臣、而只是具行尸走肉,臣身上挨的那刀便是个纯粹的笑话。那时,臣定然是事事顺着陛下的,可陛下恐怕不会在意臣是不是顺着陛下的心意了。”

  刘俊知道重秋说得对,可越是知道对越是觉得气恼,他死死地盯着重秋看、手用力地抓着重秋的肩膀。重秋肯定被刘俊抓疼了,可他没发出声响,看向刘俊的眼神中也无半点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