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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夜晚，略带一丝凉意。
陈温换了身新衣裳，红衣银带，乌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绑起，夜色下，温润的眉眼漂亮干净的不得了。
他踏月而来，魔王一眼看过去，险些以为自己入了某个幻境。
陈温见魔王盯着自己一言不发，不安的拽了拽宽大的袍子，“不好看吗？”
魔王没说话，他下半身不知何时化为庞大的蛇尾，卷起对比之下堪称渺小的人类递到自己眼前。
猩红色的眼和漆黑的眼对视片刻。
魔王率先别开了眼，声音喑哑，“真是要命，你这么穿本王会误以为你要来拜堂成亲的。”
陈温垂下眼帘，被蛇尾锢住的手中拿着一壶酒。
“大王，喝酒吗？”
“带了酒？成啊，要再醉成那样本王就把你扔进海里。”
不等陈温想明白话里的意思，魔王手中一挥，两人来到泛着银白色波光的海面上，他们坐在竹筏上，星辰明月为他们渡上一层淡淡的辉影。
魔王今夜有些异样的沉默，连漆黑的卷发掉进了水里也不知道。
不知不觉中，他手中的杯盏没了酒，陈温手中的酒壶也空空如也，唯独陈温的杯中，还有浅浅的金黄色酒液。
刚刚的酒是这种颜色吗？
魔王有些不确定，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因为陈温饮尽杯中的酒，缓步跪倒他面前，他勾住魔王的脖子，温热的唇覆上他的，柔软的舌尖抵开他的，尖利的牙齿怕伤到眼前人，小心翼翼的避开，浓烈的酒顺着吻渡了过来。
宽大的长袖垂下，手腕比月色还要白。
恍惚中，魔王竟觉得他们正在成亲，很快，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
“卿卿。”
陈温心头一颤，除非在小蛇身上，他很少从魔王那里听到这个称呼。
刚见面时，对方还是条话都不会说的蛇魔，口齿不清，连卿卿都能喊成七七。
后来，有了条黏黏糊糊总爱哭哭啼啼的小蛇，卿卿这个词总是带着撒娇与讨好，可爱又可怜。
可如今呢？
听得他胸口发烫，像是被扔进熔炉之中，连呼吸都是热的。
“本王有样东西给你。”
魔王的掌心多了块墨绿的宝石，宝石幽暗不透光，形如水滴，尾部却蜿蜒而下，像是蛇尾的形状。
“这是什么？”
“魔后的桂冠，只可惜被人毁了，只剩下这块魔石，本王找工匠重新设计了下，应该合适。”
魔王顿了顿，继续说道：“等你戴上它，本王就带你回魔域，明日就成亲，从此以后你就是魔域的另一位主人，拥有无上的权柄，当然更重要的是，本王会向魔心起誓，等那之后，本王的魔力就是你的，我们同生共死不分彼此。”
“陈温，你愿意吗？”
*
我愿意。
大王，我愿意啊。
陈温很想这样回答，可是世上之事，哪有样样如意的。
人的心怎么可以分给好几个人……
你不能总这么贪心，陈温。
只是，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
或许当年，真该听系统的话，不应该回去的，或许那样就可以和大王在一起一辈子。
“对不起……”
陈温动了动嘴唇，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了。
“为什么？因为上清？还是你的那个师弟？”
陈温单薄的身影被海风吹的像是风中柳絮，目光哀伤，魔王修长苍白的手指一点点收紧，魔石在掌心化为粉末从指缝中流出。
他看着被风吹走的粉末，向来肆意的脸上挂满了自嘲：“陈温，本王时常怀疑，失忆前，你我究竟是不是爱侣关系，你对本王的在意又有几分。”
陈温心疼的厉害。
他刚想解释，就被魔王挥手打断，“失忆前的事情本王都忘了，可失忆后，你每一次选的都是别人，你没有发现吗？”
“你拒绝了本王整整两次。”
他伸出两根手指，眼眶通红。
“本王这辈子都没有这样狼狈过。”
“你放心，本王会忘了你，回去找条漂亮的小蛇成亲，生一窝的蛇崽子，会把你忘的一干二净。”
陈温苍白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笑。
心脏撕心裂的疼，温热的液体流出，那是施咒成功的心头血伤口。
“好啊。”
“祝愿大王一生平平安安，健康顺遂。”
太难看了，陈温。
你从一开始就无法对他们公平。
不过，还好，如若魔王真的像另一个世界那样遭遇生死之灾，这具身体总能挡去一次。
那时，对方应当已经忘了他，也可能有了其他心爱之人。
他或许会奇怪为何自己运气那般好，躲过去了，但总归想不到一个伤害了他的人身上。
*
魔王离开了，竹筏上只剩下陈温一人，可他已经走不动了。
过了会儿，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掌心被轻轻蹭动，低头一看，一条细小的黑蛇懵懂的看着他。
那一刻，陈温再也忍不住，泪水模糊了双眼。
“你怎么在这里？”
小黑蛇没有说话，只是好奇的用蛇信子去接陈温的眼泪。
“差点忘了，你也失去记忆了……”陈温拍拍它的脑袋，“回去吧，别留在这里了，我也该走了。”
小黑蛇被他拍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找准方向，一扭三回头，终于化为黑雾消失在陈温面前。
与此同时，陈温单膝跪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
魔王飞出这片海，却在半路支撑不住化为原形摔进了水中。
妖兽的骸骨埋在沙中，千万年不变的深海，昏暗朦胧的海光中，巨蛇铜铃般的眼中像是涌出什么东西，又被海水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