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替身游戏>第41章 回程

  因为这句话,陈放喜提陪床一晚的资格。

  “你这人。小夏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明显舍不得,你非得让我留下。玩什么欲擒故纵呢。”

  陈放嘴里从来没几句正经,坐在椅子上,一条腿也大剌剌地敞开,直伸到病床下面。

  贺聿洲闭着眼睛:“他连着两天几乎都在医院,根本没法休息。”

  “情种。”陈放冲贺聿洲竖了个大拇指。

  贺聿洲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对了,我让你去拿我的行李箱,你拿了吗?”

  “拿了啊,房都退了。箱子在我那。”

  贺聿洲习惯把身份证带在身上,所以出事后住院办手续交费都很顺利。只是他和夏知堂其他的东西就留在彬水酒店了,开的房间也空了两天。

  贺聿洲不会把那几百块钱放在心上,陈放想了想,露出一个贱嗖嗖的笑。

  “那箱子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尤其见不得小夏?”

  贺聿洲简短地回答:“滚。”

  身上有伤,不能乱动,好好睡一觉也变成了奢侈品。

  所以当贺聿洲被巨大的声响吵醒,混沌中第一个念头是:妈的,好不容易睡这么沉。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贺聿洲看向噪音源——病房门口。

  刚才那一下,明显是门板砸在墙上的声音。

  陈放背对着病房,强硬地呵斥:“出去。”

  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挡不住。贺聿洲看到有几个人头,一个高瘦的影子贴着墙跑进来,是个高挑的年轻女孩,眼睛红红的,很快对他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们家人——”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中年女人拉了一把。

  而那个中年女人的身后,是两张熟悉的脸。

  贺聿洲第一晚来到东庄劝架,拉的就是他们。

  夏文茂和夏知明。

  这么看,这个女孩儿也有几分眼熟,想必就是夏知明的妹妹夏知敏。而这个女人,自然是夏文茂的妻子,夏知堂的二婶。

  她非常憔悴,看向贺聿洲的视线有几分畏惧,一开口,就是恳求的语气:

  “贺先生,我儿子做错事,我们全家都很抱歉。医药费我们都愿意赔偿,也让他来亲自给你道歉,你看……能不能看在知堂的份上,咱们私下处理,闹到警察局去,实在是——”

  贺聿洲原本根本不搭理,直到听见夏知堂的名字,才转头看过去,直直盯着夏知明。

  而不用他开口,陈放率先打断夏二婶。

  “做错事?大姐,你儿子是违法犯罪,你搞清楚好不好?”

  说着他从侧面走到床尾,路过夏知明的时候拽了一下他的衣领,冷声嘲弄:“亲自道歉,就是让你爹妈妹妹挡在前面?你也真有种。”

  夏知明更加狼狈,头发是乱的,脸上像蒙了一层灰,脏兮兮的。他妈说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在看哪里,直到被陈放一扯才不得不抬头。

  贺聿洲对上夏知明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夏二婶催促他:“快呀,给人家道歉,好不容易能让你出来这一会儿。”

  夏知明仍是不开口,贺聿洲不再看他们:“用不着,我不会和解的。你们赶紧出去,别影响我睡觉。”

  “贺先生!哎呀……”夏二婶几乎要扑到病床跟前,泣声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进了监狱,他这一辈子就毁了呀。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陈放还想说什么,贺聿洲却不想再纠缠,冲他摆摆手:“叫护士。”

  这就是没得商量的意思,夏二婶瞬间哭天抢地,夏文茂上前拦住她,嘴里斥责着,不知道是骂她,还是骂贺聿洲。病房一时吵嚷起来。

  隐约听到护士劝阻,贺聿洲闭上眼睛装死,没几分钟,耳边却传来熟悉的怒喝。

  “你们还来闹什么?!”

  是夏知堂。

  他呼吸急促,显然是跑过来的,贺聿洲睁眼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背对着自己紧贴着病床。

  一看到夏知堂,夏二婶更是立刻抓着他的手就要下跪:“知堂啊!你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知明坐牢?你就这一个弟弟,他还没结婚,夏家以后就指望他了!你这个样子你爷爷能闭得上眼吗!”

  这赤裸裸的道德绑架听得贺聿洲心头火起。

  夏知堂也是怒极,只是习惯性维持体面,他甩开二婶的手,尽可能控制语气:“这事我说了不算,你们有什么话跟律师说,别来医院闹。”

  夏知明看见夏知堂,眼里的怨恨几乎要化作利剑,终于开口道:

  “你们少装模作样了,不就是想报复我吗?我只不过让王鹏吓唬一下,他明明好好的,哪有验伤说得那么严重——”

  “夏知明!”夏文茂厉声想要喝止。

  然而与此同时,夏知堂已经先一步让夏知明闭嘴了——他狠狠抽了夏知明一耳光。

  像是不解气,他追过去揪着衣领还要再打,拳头都挥到夏知明眼前了,却被陈放拽开了。

  见夏知明挨了打,夏文茂夫妻大惊失色,都拥上去扶这唯一的宝贝儿子。

  陈放把夏知堂往病床方向推,贺聿洲赶忙拉住他一只手,以防他再冲动打人。

  夏知堂明显还在气头上,他背对着贺聿洲,贺聿洲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夏知堂的手腕在颤抖。

  陈放吊儿郎当的语气中透着几分狠意:

  “我说你们真是不识好歹。就是看在夏知堂的面子上,我们就只是走正规流程,赔钱,进看守所,都是你应该的。否则你们以为,把我兄弟开瓢,赔点钱就完事了?你去打听打听,我是那么好说话的?弄死你,也没人敢找我麻烦。”

  一直没有正面对话的夏文茂,此时色厉内荏地对夏知堂说:“你看看!你都招来些什么人!”

  “你们惹不起的人。”陈放嗤笑着赶人,“快滚。”

  夏知堂却不再理他们,直接掏出手机联系警察:“夏知明应该在看守所里,他怎么出来的?”

  几人被护士和陈放推到门外,唯独没对一直沉默的夏知敏动手。她就站在门口,等夏知堂放下手机,才往前走了两步。

  “二哥,真的对不起。”夏知敏低头盯着地板,声音很小,“可是我哥他……”

  “不关你的事,也不用你道歉。”

  夏知堂顿了一下,继续道:“但这事我真的无能为力。他要是打了我,或许还有和解的可能。”

  夏知敏抬眼,视线在贺聿洲和夏知堂身上走了个来回:“可你们不是……”

  夏知堂不假思索道:“我们不只是你想的那样。我欠他钱,所以没立场要求什么。”

  病房里所有人皆是一愣,夏知敏不由得跟贺聿洲对上视线,贺聿洲咳了一声:“没错,很多钱。最近也不好好还,我才追过来的。”

  陈放把脸转向墙角,无声地笑起来。

  夏知敏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

  “哎。”贺聿洲不知道想起什么,叫住夏知敏,“对了,我听说你爷爷死了,那房子还值几个钱?”

  夏知敏没回头,只是脚步一顿,接着更快速地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再次传来吵闹声,看来是不死心,还不肯离开医院。

  直到警察匆匆赶来,夏知堂就站在病房门口,听警察骂人:“我这都是违反纪律了,你们怎么答应我的?还跑到医院闹事。”

  几人的声音渐渐变小,夏文茂低声赔笑,脊背似乎都更弯了。

  夏知堂这才回到病房,陈放正站在垃圾桶旁边剥橙子,他径直走到病床边,顺着贺聿洲的动作握住他的手:“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贺聿洲捏了捏夏知堂的手指,“倒是你。”

  “我怎么了?”

  “手疼不疼?”

  贺聿洲移动不方便,两个眼睛一直看着夏知堂,压低声音:“你打夏知明的时候太帅了,真解气,不过下次还是别这么冲动了。本来我们是完美受害者。”

  夏知堂紧绷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放松,像是不好意思,瞅了贺聿洲一眼,但是没抽回手。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是你太紧张了。”

  陈放夸张地咳了一声:“这还有人呢。”

  *

  当天下午,贺奶奶来了一通电话,贺聿洲轻车熟路地应付过去,夏知堂才后知后觉,贺聿洲这一趟也出来好几天了,这之前他正被停职。

  “你的工作到底怎么样了?”

  “不知道,不过大概率应该会被劝辞吧。无所谓,正好我休息一段时间。”

  夏知堂忍不住皱眉:“你也太不当回事了。”

  “我当回事,也不会按照我的预想发展。”

  贺聿洲想了想,继续道:“再说我本来也没什么预想,我现在心里想的都是你的事。”

  他是真这么想,也就顺口这么说了。只是话说出口,贺聿洲才意识到这可能会让夏知堂多想。一扭头,夏知堂果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要说‘对不起’,还是‘谢谢’?”贺聿洲抢着说,“用不着,不要说。”

  夏知堂一愣,接着忍不住笑了。

  这笑像被点破的赧然,更像如释重负的轻松。

  贺聿洲算是猜对了一半吧。

  夏知堂的确想道歉,想为夏文茂一家来医院闹这一场而道歉,想为夏知明对贺聿洲做的事道歉。但归根结底,是想为自己有这样的亲戚道歉。

  不愿意让贺聿洲看到的,却偏偏以最不堪的形式呈现。这原本是他最怕的事,但真的发生时,情况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糟。

  贺聿洲还是不断地要靠近他,甚至比从前更担心他,说着“心里都是你的事”这样的话。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夏知堂感到无措。所以他总是下意识想要道谢或者道歉。

  但这样很奇怪。自己不该是这种反应吧,贺聿洲不需要这些,他也实在不想再机械般重复那几个词。

  所以夏知堂是欲言又止,但他更想做的是“止”。接着他发现,原来笑一笑就可以了。

  下午,杨泽来了一趟,听完早上的事,他并不放在心上:“这说明他们能找的关系,也就是把他从看守所放出来两个小时的程度。”

  陈放赞同:“对,所以这会儿话一定要说死。只要他们怕,为了不让夏知明坐牢,之后什么条件他们都会答应的。”

  贺聿洲偷偷捏夏知堂的手:“这也算我没白挨这顿。”

  聊了几句,贺聿洲说他想回A市。

  夏知堂第一个皱眉:“你的伤……”

  “我就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养伤。其实住个两周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夏知堂一板一眼:“能不能回家医生说了算。”

  贺聿洲提出第二个理由:“离你二叔远点,他也能少来打扰你。”

  这点夏知堂倒无法反驳,他原本只是回来参加葬礼。

  陈放看了看杨泽:“那……起诉这事,还用他本人到场吗?”

  “基本不需要,有委托书和医院的诊断书,出庭我去就够了。”杨泽翻了翻日程,随口道,“何况你们不是准备用条件和解吗。”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办转院就行了吧?”

  陈放问贺聿洲,夏知堂还在挣扎:“总要先问下医生他现在能不能转——”

  贺聿洲点点头,陈放比了个ok就跟杨泽出了病房。

  夏知堂叹气,无奈地瞪了贺聿洲一眼,贺聿洲却笑得很满足:“至少换个带床的单间病房,你陪我的时候能休息好。”

  “养伤,你以为是度假啊。”

  贺聿洲还真当是度假,迫不及待地开始看票。他现在得坐轮椅,车是开不了了,高铁是最舒服的。

  回程四小时,算算时间,今天走太赶,于是定了明天的票。

  夏知堂陪贺聿洲一起坐高铁,陈放和杨泽开贺聿洲的车。

  夏知堂的东西少,他在酒店收好包就回到医院,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就是今晚他陪在医院,他怕夏文茂一家再来闹。

  贺聿洲知道他的心意,也就没再阻拦。

  看到夏知堂把包放在桌上,贺聿洲随口问:“你都带什么了。”

  “没什么,就两身换洗衣服。”夏知堂想了想,“对了,你的箱子呢?”

  “陈放那儿,明早他送我们去高铁站顺便带着就行。”

  夏知堂点点头,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看着贺聿洲,忽然问:“你什么时候让陈放去拿的箱子?”

  “……忘了,应该就是醒了之后看到他,顺便提的,反正我们都不住了,就让他帮忙退房。”

  “那你怎么不让我去?”

  夏知堂追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贺聿洲有些意外:“就……你那时候肯定顾不上这个,正好陈放一个闲人……”

  贺聿洲的话都没什么问题,但夏知堂还是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他顾不上,那贺聿洲躺在病床上,还受那么重的伤,为什么顾得上?

  夏知堂眯了眯眼:“你箱子里装什么了?”

  “就换洗衣服啊,还能有什么?”

  贺聿洲哎呀一声:“头晕了,我得赶紧睡。”

  ……

  贺聿洲的箱子里竟然还藏着个秘密?

  带着这点好奇,第二天,夏知堂陪着贺聿洲顺利地返回A市。

  转院是陈放办的,这里条件确实比彬水好,是贺聿洲要的单间,也有陪护的小床。

  第一天甚至有免费护工,会教一些简单的护理知识,不过夏知堂还是果断选择续费,让专业的人来,因为他毕竟不会24小时在这里。

  单间病房配了浴室,贺聿洲一进门就嚷嚷着要洗澡,护工是一位大哥,很爽快地把他扶进浴室了。

  剩夏知堂一人在外面,他四处转了转,熟悉了一下病床控制系统和房间里各种电器的开关,最后视线落在贺聿洲的行李箱上。

  几乎没有犹豫,夏知堂就蹲下去找密码锁。行李箱的密码他知道,想来贺聿洲也不会无聊到换这个密码。

  很快,夏知堂打开了行李箱。

  看到眼前的东西,夏知堂愣住了。

  他有想过是什么,大概率是礼物,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贺聿洲在这方面很有心思;但如果支支吾吾不肯说,就可能是一盒安全套,或者两盒。

  夏知堂没有再更深地去想,所以他完全没料到。

  天蓝色的,珊瑚绒,是那条小象睡裤。

  作者有话说:

  姓贺的:赶快给我找一个干净的舒服的私密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