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替身游戏>第5章 欺骗

  早上,贺聿洲借口上班,在徐霖欲言又止的目光下离开。实际他请了半天假,先回家了。

  一开门,十九围着贺聿洲转了一圈,毛茸茸的尾巴在他小腿上扫了扫,娇滴滴叫了两声,大概发现不是夏知堂,就又趴回窝里去了。

  半小时前夏知堂就出发了。

  贺聿洲打开冰箱。一愣,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接着拿起手机。

  夏知堂很快回复。

  “以为你今天回不来,牛肉再放就不好吃了。早上要去工作室拿东西,顺便带去了。”

  “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得回去。”

  夏知堂平静熟悉的声音让贺聿洲放松下来,疲倦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

  “就指望这顿肉充电呢,结果你拿给别人吃。”

  “十九的罐头还有一个牛肉的,你吃吧,这次向着你。”

  贺聿洲短促地笑出声来。每次夏知堂给十九买东西,他都会假装吃醋,夏知堂也配合他说些幼稚的话。

  还没等贺聿洲回复,又弹出一条语音。

  “好啦,等我回来再做。检票了,先不说了。”

  贺聿洲放下手机,在柜子里找到了牛肉罐头,他敲了敲盖子,十九跳着跑过来,兴奋地睁圆了眼睛。

  看着十九可爱的模样,贺聿洲的笑容淡了些。

  “你就只喜欢夏知堂和吃的。”

  这是当然的,名字是夏知堂起的,从小也是夏知堂在喂,大小琐事也都是夏知堂在操心。他曾经也好奇:“你又不喜欢,为什么要买啊。”

  贺聿洲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买的时候挺喜欢的。反正现在有你照顾,养着也不费劲。”

  其实那不是真的理由,但这么说就足够了。贺聿洲也不想总是回忆,人对现状满意的时候,会本能回避痛苦的过去。

  但现在那个痛苦又回来了。

  贺聿洲躺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顶灯。他记得很清楚,这个样式选了很久。不止这盏灯,家里的每一个家具,都是他亲自挑的,按照徐霖的喜好。

  这个房子,是贺聿洲为徐霖准备的毕业礼物。他按照两人曾经规划的那样,甚至还有徐霖一直心心念念想养的猫。但是徐霖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它起名字,就去了美国。

  刚分手那半个月,贺聿洲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失去了目标,在公司浑浑噩噩,出外勤则总是绕到曾经和徐霖约会的地方,车子往A大美院门口一停,就是几个小时。

  贺聿洲想念徐霖向他飞奔而来的模样,然后他看到了夏知堂。那个侧影实在太像徐霖。

  于是夏知堂住进了这个贺聿洲不知该怎么处理的房子。灯亮了,厨房开了火,就连被扔掉的礼物也有了名字。这些瞬间,让贺聿洲得到了短暂的满足。

  不是没有心虚。

  但看着夏知堂从前男友那里搬出来松了口气的样子,贺聿洲心想,是他需要的;生日时试探的表白得到了夏知堂惊诧但害羞的回应,贺聿洲心想,是他喜欢的;后来,他们第一次做,抚摸着夏之堂赤裸的蝴蝶骨,贺聿洲心想,是他愿意的。

  何况,自己对夏知堂也很好啊。

  在一起两年,贺聿洲几乎完全说服自己——他们相处得越来越好,很少吵架,家人也很喜欢夏知堂,这就是他从前想要的生活,有一个家,有一个爱自己的人。

  可是徐霖回来了。他太了解贺聿洲,稍一想就知道贺聿洲在做什么,贺聿洲根本无法狡辩。他们相识九年,交往四年,曾经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贺聿洲心里清楚,徐霖病中胡闹,就是笃定他不会视而不见。对徐霖冷淡、反复提起有男朋友;对夏知堂营造正常生活的假象,好像这样,就能减轻心里的愧疚。

  但其实从他耽误奶奶生日赶去酒店时,贺聿洲就做了决定。徐霖的道歉和挽回,是他一直在等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所以从一开始就做了决定,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夏知堂。

  夏知堂中午到玄山,拍了张照片发给贺聿洲。贺聿洲那时才去公司,拍了张工位发给夏知堂。

  夏知堂回复:我也是来工作的啊。

  贺聿洲正打字,被领导叫去谈话了。足足二十分钟,他才黑着一张脸回到办公室,同事幸灾乐祸:“活该啊你,那边做标书急得冒火,你倒好,说不来就不来。”

  “我本来就不是项目组的。再说,又不是没请假。”

  “你小子,是只管请,不管领导批不批。”同事比贺聿洲大八九岁,说话收敛得多,“既然是抽调,你也别太不当回事了。”

  贺聿洲伸了个懒腰,显然还是没当一回事:“谁让他们要抽调我,明明你经验丰富,前几年不都是你负责吗。”

  同事笑了笑:“这不我女儿刚出生,我得照顾我老婆。”

  “啧,对。”贺聿洲来了兴趣,蹬了一下桌脚,椅子滑到同事的桌边,“有没有新照片?前两天说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岔开,贺聿洲和同事都没再多说。

  虽然对工作不上心,但贺聿洲也不是傻子。同事连着几年都被抽调去做项目,就是为了一有机会就能顺利转岗,可是高薪资的岗位有的是人抢着要,新的部门领导显然是要拦同事这一下。

  别人的事贺聿洲不关心,但抽调的人偏偏换了他。他资历浅,而且自从入职就有人传他是因为他爸的缘故才能进这么轻松的部门,这下算是引得更多人不忿了。

  而就这么一次抽调,显然不够格转岗,何况贺聿洲也不想转。最让他心烦的是,听说新的领导是上级某个更大领导那边的人,好死不死,那个大领导的儿子和贺聿洲同一届考设计院,但没有考上。

  于是之前的传言变本加厉,说是贺聿洲顶掉了大领导儿子的位置。

  最初听到的时候,贺聿洲觉得根本是无稽之谈,且不说他爸没准都记不住他哪一年毕业;大领导的儿子考不上,要不然就是当儿子的能力不行,要不然就是当爹的官还不够大,关他屁事啊。

  但无论如何,贺聿洲显然是被新的部门领导针对了。

  只是面上还得过,项目组有几个同事跟贺聿洲又没仇,所以派给他的活他还是会干。

  把可研报告的问题发回给咨询公司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夏知堂出差,贺聿洲本就不急着回家;再一看手机上徐霖的未读消息,更不愿意独自受良心被折磨的苦。

  ——聿洲,我是认真的,你冷静下来了,我们好好聊一聊,好不好。

  ——还在忙吗。

  贺聿洲回了个“加班”,然后打给陈放。

  工作日的夜晚,酒吧里人依旧很多,不过多少归功于门口“新店开业,N重福利”的巨幅海报。

  贺聿洲环顾:“这好像不是上次——”

  “那都是四个月前了,还新店啊。但这两家离得确实近。”陈放拍了拍贺聿洲,往街尾指了指,“在那边。”

  “你这扩张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

  两人走进店门,迎面一个“狞”,贺聿洲笑:“我记得上一个不叫“狰”啊。”

  “啧,这是找人专门算的字。”

  陈放轻车熟路走到预留的卡座,桌上已经放好他提前准备的酒。

  “怎么样,还不错吧。”

  “好是好,就是你手里还有现金吗?”

  “这是接手的,价格好。钱你就不用担心了。”陈放给贺聿洲的杯子里加上冰块,“多开多挣,你多分红,这还不好?”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贺聿洲叹了口气:“那你再抓点紧,什么时候能多到我不用上这个班。”

  贺聿洲随口抱怨最近公司的糟心事儿。

  “是挺烦的。但是你……说不干就不干了呗。你上这个班,网上怎么说来着——就是为了规律作息。”

  贺聿洲摇摇头,笑着和陈放碰了一杯。两人沉默下来,贺聿洲很快喝完一瓶,陈放则夹着烟看手机,似乎在烦恼该怎么回消息,他偶一抬眼,发现贺聿洲正看着他,陈放按了锁屏键,咳了一声:“……你来找我,不只是为工作的事儿吧。”

  贺聿洲扬了扬下巴,眼睛瞄着陈放的手机:“徐霖?”

  “他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陈放耸肩,语气多了一丝无奈,“我怎么回?”

  “随便。”贺聿洲眯了眯眼,“你上次办的就挺好的。”

  “操。”陈放笑了,他指贺聿洲,“谁爱掺和你们那点破事儿,要不是这么多年交情——”

  贺聿洲的手机亮起来,他看了一眼,坐直拿起来,没一会儿又放下。

  陈放磕了磕烟灰:“小夏?”

  “什么小夏,你跟我同岁,得管他叫哥。”贺聿洲看陈放,“怎么不猜徐霖。”

  “你要是回徐霖消息,他还用得着找我。再说,如果是他,你不会是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

  陈放没回答,抽完了一支烟才开口:“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贺聿洲朝陈放伸手,“给我一根。”

  “不是戒了吗。”

  “本来也没瘾。”

  只是徐霖刚走那会儿频繁地抽了一阵,后来夏知堂不喜欢烟味,也就没碰了。辛辣的气味呛得贺聿洲直皱眉,在飘浮的烟雾里他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想,就是……不知道怎么想才是对的。你觉得呢?”

  “感情的事怎么说对错。”陈放笑着叹气,“我就是想你们俩都好好的。这么多年感情,当时又分得那么冲动,徐霖还想着,我知道你也还想着。”

  贺聿洲避开眼神,闷头又干了一杯。

  “……虽然这两年你也谈着,但是跟以前不一样,对吧。你要是真的放下了,我才不替徐霖传这个话。”

  陈放替两人把酒杯满上,继续道:“否则我跟夏哥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干这种事我不是缺德吗。”

  “……意思是我缺德呗,你现在骂人都拐弯抹角了。”贺聿洲想笑却笑不出来,陈放的话让他的心扎得慌,想来想去,他只说,“你还是别叫哥了。”

  贺聿洲拿起酒杯,手微微发抖,于是又放下。

  “我是挺缺德的。”

  烟熏得贺聿洲眼睛泛酸,他把烟头按灭,“徐霖回来得太突然了,你知道吗?他总是这样。”

  陈放没说话,他的手机又亮起来,是徐霖。他看到了,贺聿洲也看到了。

  贺聿洲吁了口气,仰靠在椅背上,想到刚刚夏知堂发给他的返程信息,几句对客户的抱怨,还有晚安。

  “可是我要怎么跟夏知堂说。”陈放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贺聿洲只能自言自语,“总得给我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