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席荆有记忆起, 就没人打过他,更别说是被人打屁股这般羞耻的事情。
此刻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可一旁的始作俑者倒是睡得香, 手里顺毛的动作就没停过。
一下接着一下,席荆的脾气全被摸没了,随之而来的困意上头。席荆放弃挣扎,渐渐闭上眼。
清早, 闹钟响起。
季时余微微蹙眉,拉起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试图隔绝闹钟的声音。
被子被人抢走, 席荆的四肢暴露在外,冷空气瞬间围剿, 冻得人瑟瑟发抖。席荆被迫醒来,睁开了双眼。
作孽。
席荆无奈从床上坐起来, 顶着一双幽怨的眼,瞪着身旁的害人精。
这一觉睡完, 席荆已经无话可说。他长吁一口气,从床上爬起,去到洗手间刷牙洗脸。
床上只剩下季时余一人。
刚刚安静的闹钟隔了几分钟再度响起。
季时余从被窝儿里伸出手试图寻找手机关掉闹钟。
然而,他搜寻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只能放弃。
季时余起床拿起手机,按掉了闹钟,却发现这手机不是自己的。
他忽然意识到问题。昨晚他和席荆换了房间, 睡在这里的应该是席荆, 而他应该睡在隔壁。
可为什么他会在这?
席荆又去哪了?
季时余一下子迷茫了。
席荆洗漱完, 回到房间准备叫季时余起床,却发现人站在床边发呆。
“嘿!傻愣着干嘛呢?”席荆道。
季时余听声回过头, 看着席荆已经穿戴整齐,好奇道:“昨天晚上什么情况?”
席荆表情寡淡,冷笑道:“你说呢?”
季时余努力回想:“我好像半夜上了一趟厕所,然后好像就。”
解释的话没有说完,席荆频频点头。
季时余看着席荆,越来越心虚,小心试探地问:“我做什么了吗?”
席荆嘴角一抽,半天评价了一句:“你的睡相很差,非常差。”
睡相这事无从考据,但是席荆的反应又似乎做实了他睡觉不老实。
季时余内心理亏,小声道:“对不起。”
席荆本就不是一个计较的人,何况自己生病时是季时余照顾的自己。他释怀道:“算了。你赶紧收拾,今天要上班。”
季时余:“哦,好。”
上班的路上,季时余坐在副驾驶,时不时扭头看向开车的席荆。
几次后,席荆注意到了季时余的眼神,问道:“干嘛总看我?”
季时余:“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你。”
席荆:“担心什么?”
季时余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犹豫道:“担心你睡不好。”
席荆:“还好。”
季时余想了想,又开口道:“我到底做什么了?”
席荆心里一咯噔,随口说:“没什么,就是不老实,四肢乱动。”说完,犹豫了两秒,又补充了一句:“手欠,乱摸。”
季时余越听越怀疑自我,“乱摸?我摸哪儿了?”
席荆一顿,“反正就是乱摸。”
季时余将信将疑“哦”了一声。
席荆:“没事,今晚换回来就好。”
季时余突然想起席荆的床垫,“我很好奇。”
席荆:“好奇什么?”
季时余:“那么硬的床垫你是怎么睡的?”
席荆:“就那么睡,有什么问题?”
季时余摇摇头:“问题大了,完全睡不好。”
席荆笑笑不语。
两人到食堂吃好饭,回到了办公室。
谷晓:“早上好啊!”
席荆:“早上好。”
季时余屋里看了一圈:“奚琳琳没来吗?”
谷晓:“来了,应该在茶水间。”
季时余点点头:“谢谢。”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
谷晓眯起眼,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季时余和奚琳琳前后脚回到办公室。
到了上班点,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坐到了工位上。
谷晓见大家都开始整理卷宗,疑惑道:“我们不讨论案子吗?”
刘阔:“上班时间正常工作,其他事情等到下班后。”
谷晓:“哦。”
终于熬到了下班时间,谷晓开心地笑了出来,“总算是结束了。”
刘阔在一旁轻轻摇了摇头。
蒋昔起身路过谷晓的位置,泼了一盆凉水,“下班也没什么用。”
谷晓:“为什么?”
蒋昔翻白眼:“还用说吗?到目前为止,我们什么发现都没有。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
谷晓:“上次季哥不是说张波有问题吗?不能从他入手?”
许学真:“话是这样说,但其实很难。小季的话不能作为证据,所以无法正式开启调查。如果贸然行动,不光是会得罪人的问题,还是违规违纪。”
谷晓叹气:“真难。”
席荆思忖片刻,说:“其实那天分开后,我和季时余遇到了张波。”
许学真惊讶:“遇到了?”
奚琳琳:“是看到什么了吧?”
席荆点头:“是,看到他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一起。”
谷晓震惊:“真出轨了?”
席荆:“可能。”
傅有:“出轨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席荆叹息道:“是。所以我刚刚犹豫要不要说。好像说了也没什么用。”
蒋昔摊开两手:“完了!无望了!”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共识。
这事无解。
“那个。”季时余忽然开口打破屋内的沉默,“或许我们可以换个人入手。”
席荆看向季时余:“谁?”
季时余:“大碗。”
蒋昔:“那个编剧?”
季时余点头:“是。”
奚琳琳不解:“她怎么了?”
季时余:“我今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刷了一下所有和电影相关的采访。”
奚琳琳:“然后呢?”
季时余:“我发现一件事。她认识受害者的家属。”
蒋昔皱眉:“她写剧本,事先找过受害者家属,所以认识很正常吧!”
季时余:“并不是这样,她应该是很早就认识了受害者家属,而且关系应该还很熟。”
新发现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意外。
席荆好奇:“你怎么确定的?”
季时余:“有一个采访是对导演的专访,主持人问导演怎么联系到受害者的家属。导演说是编剧认识,直接联系的对方。”说着季时余打开自己的电脑屏幕拉着进度条到他说的采访。
主持人:“我们听说你们为了这个电影还特地拜访了现实里受害者的家属,请求对方允许你们拍摄是吗?”
导演点头:“是的。”
主持人:“那这过程中顺利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导演:“一开始并不顺利,我和我们制作人都亲自去找过受害者的父亲,但是对方并不接受还把我们赶走,后来干脆都不见我们了。”
主持人:“那是怎么解决的呢?”
导演:“是我们编剧亲自去和对方谈的。”
主持人笑笑,问道:“编剧没被赶出来吗?”
导演:“编剧没有。对方对她还挺友善的。”
主持人:“这是为什么呢?”
导演:“他们是老乡,以前就认识。只是联系不多。这一次我们编剧本来不想亲自去的,她不希望走自己的关系,最后也是没办法才亲自出面的。他们私下聊了很多,对方才最终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主持人:“原来如此。”
季时余按下空格暂停了视频,“从这 段采访中基本可以确定大碗是认识受害者亲属的。而且照导演的说法二人关系不一般。”
谷晓:“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席荆:“卷宗里调查过受害者宁思敏和她父亲宁执的社会关系,并没有提到这个人。”
蒋昔:“漏掉了?”
季时余:“尚不清楚。另外我看了所有关于大碗的采访,她对剧本和拍摄的问题可以做到侃侃而谈,但只要是主持人问道她关于现实的问题,提到了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时,她都有迟疑甚至是回避。这不太正常。”
许学真:“有意思!看来她也是有所隐瞒。”
傅有一脸严肃地问:“能具体说说她都回避什么吗?”
季时余:“比如她从未提及过双方的关系,主持人问她为什么想要写这个剧本,她的回答是希望大众不要忘记,希望能找到真相,但其实说这话时她眼神闪躲,语速迟缓。”
傅有:“还有吗?”
“还有主持人问她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现实中的案子会因为她的电影而抓到真凶时,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的回答也非常敷衍,就说她也希望有一天。而她的肢体却表现得很紧张,比如像这样。”季时余做了一个十指交叉握住的动作。
谷晓:“这能说明什么?”
季时余:“这个动作一般是人在感受到压力活着焦虑的状态下容易做出来的。这说明主持人的问题令她感到了不安。”
席荆怀疑道:“照理说她写这个剧本就是为了帮助受害者一家,她应该是希望的,开心的,不应该会紧张才对。”
季时余:“没错。类似的问题还有不少,比如你觉得这个案子会破吗?你想对凶手说什么?要不要感谢一下受害者的家属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等等。每当问到这些问题时,她的反应都不太符合常理。”
谷晓有了怀疑,不禁张大嘴,问道:“该不会这案子和她还有关系吧?”
傅有:“还真说不准。”
盛良策手里记录的笔停住,迟疑道:“不会吧?如果案子真的和她有关,她为什么不避嫌呢?”
奚琳琳:“我也不能理解。这案子都成悬案了,警方也都放弃追查了。如果她不写,根本不会有人关注。现在她将这案子拉回大众视野,如果她真和这案子有关,岂不是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说不通啊!”
刘阔认同道:“确实有些奇怪。”
季时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傅有沉默了一会儿,说:“倒是有一种罪犯,他们喜欢自己曝光所犯下的罪行,但通常这种罪犯都是高智商的,甚至是心里是变态扭曲的。”
谷晓不解:“他们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傅有:“挑衅警方,试图从中证明自己的强大。”
许学真:“这种人通常是我们警方最难对付的。”
奚琳琳:“许哥听起来很有经验?”
许学真苦笑道:“有幸遇到过,再也不想遇到了。为了抓那个人,我们损失了更多人。”
盛良策倒吸一口气:“天啊!”
刘阔也是过来人,懂许学真口中的无可奈何。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一辈子不要遇到这样的犯罪分子。
席荆想了想:“你觉得大碗是吗?”
傅有摇头:“不像。”
席荆:“我也觉得她不是。”
蒋昔试着分析:“如果和她有关,她完全可以不写。但是她还是写了是为什么?有什么非写不可的理由吗?”
谷晓不经意道:“这谁能知道?反正就是她写的,难不成她不想写,还有人能逼她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