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不知道从哪儿来了,立在了靳殇冗面前。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他,轻声笑了笑,“影,你跟了我几年了?”
“十五年了。”
问话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顺才又笑了笑,垂眸遮住了眸中的思绪,“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啊。”
那笑声中并没有多少悦意,却也不似往日带着些凉意,好像还带着些不易被人察觉的叹息。
影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将手伸到了他面前,手心里静静的躺着一个玉石的链子,那玉石被人刻成了一把剑,用银链穿了起来,“新年快乐。”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扬了扬眉,影往年也会送他东西,大概也是每年的开端,他刚醒来的这个时候,只是去年一年,明明不长,却无端觉得过了那么久。
靳殇冗抬手接了过来,看了看,将链子缠了两圈,带在了手腕上,“新年快乐,你的礼物,我让暗带给你了,只是他昨日喝多了,现在应该还没有醒,等一下去把我两年前得到的那把剑给商沉拿去,还有块麒麟玉佩,拿给雪知吧,我记得还有些个古琴,让余封看看有他喜欢的没有。”
影点了点头,就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眯了眯眼,也不知道今年是不是真的让人值得期待,又得精彩成什么样子,才能不辜负这么多人的庆贺。
转身想回房间,才发现门旁的窗户上,有个精致的木制盒子。
那下面还压着个纸条,写的是简单的贺词,字迹他也还算认识。
“苏辰。”
空气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什么人出现。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却也没再管苏辰去到哪儿了。
总归他从来没限制过苏辰的自由,留在哪里都是随他自己的意。
过了年以后的日子并没有平静多久,慢悠悠的日子似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
刚过了二月,南方就乱了起来。
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南方各地突发水灾,百姓怨道,民不聊生。
靳殇冗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商沉,那人虽然不怎么正经,却也并非无能,摄政王也该尽一尽摄政王的责任了。
不等南方的事情处理完,北方又乱了起来。
先前一个不起眼的小部落突发暴乱,已经影响到整个北蛮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瘟疫。
六月份的时候,东西两方也有了动乱。
虞国自新帝登基以来,头一次出现动乱,且是全国范围性的。
灾害带着毁灭之势袭来,似是要将整个虞国吞灭。
京城都已经将靳殇冗的灾星命格传尽了,就更别提京城以外的地方了。
在宫里的枫彦这几日的日子并不好过,有些个朝臣虽然还是怕着靳殇冗的名声,却更怕躲不过的天灾,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他们自己,就想琢磨着让靳殇冗给个说法。
只是看在高做在龙椅上的人的时候,便又没了那个胆子。
天灾或许还好躲,惹了靳殇冗,也就和自杀没什么区别了吧。
便一个个的在上朝的时候耍尽了聪明,都想别人先开口。
只是更多数的还能保持冷静,在琢磨着解决办法。
与京城相隔数千米的云州城。
房间的主位上,九五至尊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他周身的煞气已经足够表明这位帝王磅礴的杀意了。
面前单膝跪着几个人,等着听上方人的命令。
“暗。”
“属下在。”
“你去东边地区。”
“是。”
暗领了命令就带着身后的两位属下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靳殇冗和影。
靳殇冗转了转指环,“去把雪知叫过来。”
门口没有脚步声,人却已经进了房间了,“不用叫了。”
靳殇冗抬眼看了看雪知,话却是对影说的,“退下吧。”
影没有回话,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房间里的人并没有急着开口,落下了一片寂静。
靳殇冗忽而低声笑了笑,“国师大人觉得最近的动乱,和朕的命格有关系没有?”
雪知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回他,琉璃色的眸子中映出了男人冷傲又邪肆漂亮的面容,比夜色更甚的黑眸如今浮现了点点笑意,却看不见来源。
那人好似也没有等他回话的打算,“若是因为朕死了那么多人,朕也不是非得活着。”
雪知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琉璃瞳透彻又空明,旁人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语气平静,却又好像有万般失落,“靳殇冗,你为什么不肯求一求活意?”
他看过这个帝王的残暴,也见过他眸含笑意温柔如光,还曾见过他从容指点朝堂的傲气,又见过他睥睨天下的肆意,却不懂他身上的漠然和疏离。
他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却对这个天下也没有什么留恋,他不求死,却也没求过生。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偏了偏头,勾了勾唇,墨色的眸子平静似水,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倘若死国师一人,可以活万生,朕想知道,国师大人是死还是生?”
“死。”
靳殇冗轻声笑了起来,没做什么评价,“天灾不可避,人祸却可知,国师大人认为这次是天灾,还是人祸?”
“陛下是想去见醉离泽?”
“醉离泽已经死了。”
雪知稍稍顿了一瞬。
靳殇冗也没有要解释的打算,南方发生动乱的时候,醉离泽就已经死了,尸体未见,死因不祥,至于这个死讯,他并不打算信。
只是有魔族的人专门来告诉他,醉离泽已经魂飞魄散了。
无尘也查不出来醉离泽存在的痕迹。
雪知并没有多问,“那要去见谁?”
“该去见见那个神女了,还有,算算日子,朕的皇兄也该醒了。”
“靳泽安?”
靳殇冗弯了弯眼,“是他,也不是他。”
雪知并没有关注过靳泽安的事情,远不如靳殇冗知道的详细。
“能查到那个神女的位置吗?”
雪知闭了闭眼,不过一瞬的时间就睁了开,“可以,但是得等一会儿。”
“多久。”
“两个时辰。”
靳殇冗轻啧了声,“算出来以后过来找我。”
“好。”
两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雪知去找靳殇冗的时候,那人已经没了踪影,不过也没用他找人,靳殇冗就回来了。
雪知打量了他两眼,刚回来的人也没有匆忙的样子。
靳殇冗抬了抬眼,“查到了?”
“她在云州城的第一阶层,你什么时候过去?”
“我等一下和余封一起过去,你现在去西方,无诏不得归。”
雪知垂眸不去看他,轻抿了抿唇,片刻后还是开了口,“好。”
靳殇冗打量了他两眼,“不走吗?”
雪知收回了目光,消失在了原地。
靳殇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眯了眯眼。
门被人轻敲了两下,靳殇冗抬眼朝门口看去。
余封弯了弯眼,“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她又不舍得跑。”
靳殇冗轻啧了声,余封识趣的闭上了嘴。
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他们就到了云州城的第一境界,只是并没有见到那什么神女的人影。
倒是有人群聚集。
商量着怎么替天行道。
靳殇冗混迹其中,听他们说的热闹,余封看了看周围的人,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靳殇冗就带着人离开了,这才没让余封做出些什么。
回到了开的房间,余封才不满的敛了敛眉,“你拦着我做什么?”
“不然你想做些什么?”
余封没有回话,只是有一缕墨色的鬼气在他指尖缠绕,他轻动了动手指,那鬼气便顺从的在指尖周围游荡。
明明没有杀气,却带着散不掉的瘆人凉意。
靳殇冗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管他。
余封也没有收了那鬼气的打算,墨色的鬼气映到他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添了几分鬼魅的幽深,“那个神女叫苏羽柒,她说我不过是墨岑的一片神识碎片,早晚要成为他的一部分的。”
靳殇冗抬了抬眼,并不觉得这是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
余封轻声笑了笑,也不认为靳殇冗会有什么反应,收了笑意,继续往下说了下去,“还有商沉,苏辰,雪知,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应当是叫什么无尘,阿余,你觉得我们像吗?”
靳殇冗轻眯了眯眼,余封冲他笑了笑,“可是没有人会愿意成为别人的碎片,我坚持了那么多年的追求,追求还无果呢,突然之间,连我自己都没有存在的权力了。”
他还是笑着的,只是笑中含着的情绪不知道是什么,不似无奈,也没有杀意怨恨,反而多了几分旁人明白不了的缠绵。
“所以说,他似梅花分瓣,入界的时候,瓣瓣都想要我死?”
余封眸色稍稍滞了一下,片刻后才继续笑了起来,“可以这么认为。”
他早年缠着靳殇冗,要做他的侍君,后来见靳殇冗身边的人多了起来,便想将他些人都除掉,只是除掉那些人,远没有靳殇冗以后的天劫重要。
所以他入了鬼道,想用这些邪祟的手段,试一试以命换命。
可是最开始的开始,让他对靳殇冗感兴趣的,并不是爱意,而是恶意,想看看那个眸色似夜的人,会不会有狼狈的一天,恶意披了情爱的谎,到底是骗不过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