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云庭大厦。
作为云庭娱乐的当家人，陆灼月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种剧本研讨会了。但是今天段风竹不在，陆燃星又不想一个人，只能把他哥叫来给自己镇场子。
他虽然才回家不久，但对父母和兄长对他的宠爱程度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看着陆灼月现在的状态，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因为被需要而显得心情愉悦，向来紧绷的嘴角都有几分缓和。
他刚坐下不久，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裴文颂和陈灵一前一后走进来。
陆燃星是见过陈灵的，在前几天的晚宴上，陈灵主动找他攀谈。得知她是裴文颂的经纪人，陆燃星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对于合作的态度。
他看了很多裴文颂的资料，坚信他不会接，那他没必要做这个拒绝父母心意的恶人。
可是就在昨晚，他哥突然接到陈灵的消息，说裴文颂非常愿意参演，希望尽快确认剧本进组。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陆燃星抬起头，看到走在陈灵身边的那个男人。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是一张很适合大荧幕的脸。无论是在圈子里浸淫多年的陆灼月还是活了两世的陆燃星都不得不承认，裴文颂的样貌是万中无一的好。
过去在电视中看他，感觉他与那人只有五分相像，如今面对面站在一起，恍惚间竟觉得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陆燃星抿抿唇，将这个荒唐的念头压在心底。
“陆总，这是我们颂泽娱乐总裁，裴文颂。”陈灵为双方引荐，“老板，这位是陆总。”
裴文颂终于肯将目光从陆燃星身上移开，对陆灼月伸出手，“陆总，你好。”
陆灼月稍微用力回握，“久仰，裴影帝。”
只有当事人才能感受到的交锋，裴文颂却丝毫不慌，主动找座位坐下。
“裴影帝，剧本已经看了吧？”陆灼月坐在他对面，将陆燃星拉到身边做好，“如果没问题，咱们就签合同。”
裴文颂只是在来的路上简单翻了翻，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影响，但该谈的条件还是要谈的。
“这部戏的片酬……”裴文颂笑了下，“陆总打算怎么给？”
按照裴文颂目前的市场价，一部戏的片酬要上千万，但这对陆灼月来说并不算离谱。
他把裴文颂请来，除了看重他的商业价值外，还有他高超的专业水平和不近人情的性格。《朝暮》里双男主有大量的对手戏，陆灼月要保证陆燃星的发挥，更要保证他的安全。
他弟弟才刚成年呢，要是遇到个心怀不轨或者会玩会钓的主儿，把他弟弟带坏了怎么办？
所有人都知道“裴文颂”为人冷淡，做事死板，而陆灼月要的就是他的冷淡和死板。
“按照之前和陈经理说好的，五千万。或者，裴影帝有什么新想法？”
“嗯，我确实有个新提议。”裴文颂捻了捻手指，“据我所知，云庭作为这部电影的出品方，发行确是交给别人做的，是吧？”
陆灼月点头。
“不如把发行交给颂泽来做，我们可以签对赌。”
陆灼月没想到他会提到这方面。
《朝暮》的制作班底不能说是云庭最好的，但从导演到剧组，都是陆振庭和妻子云霓精挑细选而来。云庭不在乎这部戏赚不赚钱，单纯是为了哄陆燃星玩玩，但他们都忽略了，裴文颂应当是在乎的。
作为一个从不拍感情戏的影帝，他对自己羽毛的爱惜程度远超过他作为资本家的身份。
“我不介意。”陆灼月说，“颂泽想拿几成？”
“我不要片酬，颂泽和云庭签保底发行，如果顺利，颂泽要求拿到出去制作成本、宣发成本和院线成本外纯利润的70%。”
陆灼月沉吟了一下，“你打算签多少保底？”
裴文颂将目光再次移向陆燃星，薄唇轻启，“十亿。”
这个数字别说陆灼月，连陈灵都惊讶地有些坐不住。
十亿，对于目前的配置来说，风险太大了。但与此同时，裴文颂提出的70%也超出陆灼月的理想上限。
“我对自己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裴文颂笑了下，“如果我输了，就当是送给……陆小少爷的见面礼。”
突然被cue到的陆燃星皱了下眉头，陆灼月也对他这略显轻佻的话不太高兴，“以前可没听说裴影帝这么懂人情世故。”
裴文颂没解释也没找补，转而问道，“导演和编剧今天来了吗？”
陆灼月身后的秘书回答道，“在另外一间会议室。”
“所以……”裴文颂利落起身，“去谈谈剧本吗？”
陆灼月看向陆燃星，询问他的意见。陆燃星咬着下唇，手指从耳廓滑向耳垂，用力捏了几下，随后捻着手指，没有回答他。
所有人都在等陆燃星的答复，如果他点头，是皆大欢喜，如果他拒绝，那么哥哥的时间，父母的心意，还有在隔壁等待的导演和编剧，统统被浪费了。
陆燃星长这么大最怕给别人添麻烦，让他做这样的决定，实在太难他了。
而一直在观察他的裴文颂，此刻完全愣住。
这……分明是他的陆朝在做决定时的小动作。
裴文颂的目光实在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心头鼓噪着喧嚣着，一刻不得闲。
长得再像的两个人，也不可能拥有同样的行为习惯，更何况他们之间的时空跨越千年。
真的是他吗？
这边的陆燃星已经做好决定，他凑到陆灼月身边问他，“哥，这个条件下，咱们还能赚钱吗？”
陆灼月微微点头，“不吃亏。”
“那好吧。”陆燃星抿唇起身，“我们去见刘导。”
陈灵完全没跟上自己老板的节奏，她拉着裴文颂落后一步，低声问，“老板，对赌协议的事……”
“嗯。”裴文颂颔首，“我在教你如何压榨我的潜力和价值。”
陈灵：“……”你厉害。
陆振庭请来的导演叫刘华，今年不过32岁。虽然他年龄不大，但入行很久，拍出过不少令人惊艳的电影和短剧，去年更是拿了国外两个最佳导演奖，如今正是炽手可热。
刘华最擅长光影调配和演员调教，同样很贴合初出茅庐的陆燃星的需求。
刘华一见裴文颂进来，眼睛倏地亮了下，主动上前自我介绍。裴文颂并不认识他，但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陈灵准备的资料，此刻倒也可以寒暄两句。
刘华跟陆灼月兄弟两人明显更熟一点，他拉着陆燃星站到裴文颂身边，兴致盎然地对身后的编剧说：“太有画面感了，我好像已经能看到他们在戏里的样子了。”
两个人挨得很近，裴文颂的呼吸喷洒在陆燃星耳边，陆燃星浑身僵硬，感觉哪哪都不自在。
陆灼月抬手把自己弟弟拉回到身边，“坐下聊吧，裴影帝想讨论剧本。”
《朝暮》讲的是一个关于陪伴和救赎的故事。故事背景设定在未来，人工智能迅速发展，大量的低成本工作已被机器人取代。裴文颂扮演的周天伟是一名躁郁症患者，需要24小时陪伴，他的母亲查出癌症晚期，不久于人世，在恍惚之际不慎遭遇车祸，用赔偿金给周天伟换来两个最低等级的家政机器人，然后从医院的天台一跃而下。
低等级家政机器人待机12小时，充电12小时，因此需要两台交替照顾周天伟。周天伟把这对用母亲生命换来的机器人取名为“朝朝”和“暮暮”，开始了独居生活。
因为他的病，多年来家中负债累累，母亲的那笔赔偿金很快用完了。此时周天伟不慎将朝朝损坏，在修理过程中发现，朝朝身体里有两个芯片卡槽，他尝试激活被隐藏的芯片，得到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结果。
陆燃星就是要扮演这里的“朝朝”。
这也是当初选择这个剧本的原因。
就像采访时说的那样，陆振庭和云霓并未要求过陆燃星改名，无论是陆朝还是陆燃星，只要孩子在身边，比任何事都重要。可陆燃星知道，这个名字是他父母倾注心血所取的，和陆灼月的一脉相承，是他们对他最初的希冀，他觉得用着也不错，于是主动提出要改过来。
陆振庭夫妻感动于他的乖巧，更觉愧疚，于是选了这个本子，让他可以在电影中永远保留这个曾经陪伴他二十年的名字。
其实何止二十年，两世加在一起，陆燃星已经被叫了五十年了。而他有意与过去的自己割裂，也并不因此觉得委屈。
只是这个理由不好对他们开口。
父母的用心程度远远超过陆燃星的预期，他们真的对他特别好，陆燃星心里泛起甜意，更加坚定不能浪费他们创造的机会。
在陆燃星发呆的空档，裴文颂已经和导演编剧讨论完剧本的基调和立意。他对剧本并没有意见，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只是象征性地提了几处需要调整的地方，然后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刘导发挥，顺便观察陆燃星。
陆燃星正在认真听刘导讲戏，这部剧里他不需要特别动人的演技，几场爆发戏都落在裴文颂身上。他本身也是表演专业，演个机器人还在能力范围内。
“周天伟前期对朝朝的态度就是使用工具，到发现他有自我意识后才开始转变，变为依赖，友情，甚至……”刘导给二位主演一个飞眼，“日久生情，你们懂的，但是为了过审，我们会把这个情拍成兄弟情。”
现在的市场就爱打这种擦边球，在座的人都表示接受。
“整体来说对裴影帝的表演要求比较高，尤其是前后称呼的变化，语气要有明显区别。”
“朝朝……”
裴文颂突然出声，他的嗓音与过去相差无几，压低声音说话时，像是将所有深情都给予了他口中的人。
过去，陆朝最喜欢他这样唤他，在床上哄着他做什么都行。
果然如今的他对这句称呼依旧很敏感，陆燃星嘴唇微动，无声说了什么，随即慌乱地低下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裴文颂身上，只有裴文颂观察到他的口型。
恰好他学过读唇。
陆燃星给他的回应，正是他最想要看的那两个字。
他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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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文颂：是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