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齐海伤无大碍，为了不让齐麟担心，他是等人走之后才出来的。
因此他和李维宁一上午都没打照面。谢天谢地，昨晚的事好像能翻篇了。
可也不能老是这么不尴不尬的，于是齐海准备约李维宁出去吃个午饭。
谁成想，李维宁说他有事。
齐海这波属于碰壁，心里有堵说不出。最近怎么就没一件顺心的事？一个个都给他添堵！
搁以前，齐海缓解心烦的方式就是买奥特曼。
奥特曼原本是他这个当爹的，第一次买给儿子的生日礼物，可惜小齐麟不喜欢还很嫌弃。
这是齐海释放父爱之路上的一次滑铁卢，对他打击不小，毕竟奥特曼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却无法拥有的存在。
于是齐海落下了病根，就喜欢搜集各样式的奥特曼。
但眼下，他想到了一个别的法子，似乎比奥特曼更好用。
齐海去了车行，当天下午就提了辆保时捷911回来。
勤俭持家的齐老板成为了当年B市，第99位尊贵的保时捷911车主。
当然放到现在，那车绝入不了齐海的眼，可谁没个意气用事头脑发热的时候。
齐海可以想出一万个买911的理由，但绝不承认是那台981刺激到他了。
他自认从不攀比，但那时就是想买个更骚的。
他提完车还抽时间去理了个头发去霉运，然后直接来到公司楼下，大红跑车引起不小骚动。
齐海靠在引擎盖上，给李维宁打了个电话，让人下楼。
齐海寸头理得板板正正，远远的笑着朝李维宁招手。
“怎么着，不认识了？”
李维宁走上前，心脏不由自主的狂跳，阳光下红色跑车前的齐海，眼里带光肆意耀眼，像个少年。
齐海还是那个齐海，跟他当年在火车站初见时一样，让他挪不开眼睛。
“怎么样，”齐海一脸得意道：“这车不错吧。”
“挺骚的。”李维宁说。
“骚你妹、这叫帅，新款纯进口，落地值两套房。”
齐海嘴上炫耀，心里其实很虚，说实话这玩意他欣赏不来，脑袋一热就买了。
可既然买了，就得装出打心眼里喜欢的样子来，不然可就太傻逼了。
李维宁似乎是看破不说破，他顺着齐海的意，又夸了几句然后才问：
“怎么突然想起来换车了？”
齐海拍了拍引擎盖子，豪横道：“一辆车而已，换就换了。”
“那你说实话，刷卡的时候，心难受不？”李维宁问。
“操，是真难受。”齐海说着就笑出声了，刷卡的时候他确实心疼坏了。
李维宁收了笑，“还没到下班时间呢。”
“老板在这，上什么班，走，接孩子放学去！”
一溜烟儿的功夫，911飞速抵达校门口。
“齐叔好，宁叔好。”说话的是齐麟的朋友们，夏雨和程小飞。
仨小伙子个头成阶梯状站成一排，齐麟最高。
“哎呀，这扯不扯，叔这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啊。”齐海犯愁，早知道就不嘚瑟了。
李维宁就在旁边不吱声，该，让你骚。
“我们要去打球，就在学校后边，”齐麟脸色黢黑，“你们走吧，晚点我自己回。”
齐麟学校门口，每天豪车不断，大都走低调的奢华路线。
齐麟并不在乎自己家的车是什么牌子，那台捷达就挺好。
突然搞来这么个红艳艳的大玩具来招摇，齐麟承受不来。
是的，明年就上初中的的齐麟，已经懂的克制的表达喜恶了。
齐海被儿子嫌弃了而不自知，“成，那注意安全。”
车子离开后，程小飞说：“齐爷，咱爸这车可真帅，我哥也有一辆，贼帅。”
齐麟太阳穴一紧，“夏雨，咱们走。”
回去的路上，齐海把车拐到辅路，让李维宁替他开，李维宁被迫换到驾驶位。
“怎么样，还挺上手的吧。”齐海问。
李维宁却说：“其实，我最近也想买辆车来着。”
“买车？”为啥，家里不是都有车了吗。
“多台车，终归方便点。”齐海毕竟是老板，多辆车换着开，总归没有坏处。
齐海却说：“这车给你开不就得了，我还开捷达。”
李维宁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齐老板，我一工薪阶层开豪车不合适。”
此时对方如果是女人，那送车无疑是一种表态……我在泡你。
齐海顿觉尴尬不已，又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他赶忙转移话题，有件事他还记着呢。
“你、啥时候去南方？去几天？”
“暂时不去了。”李维宁说。
齐海眼睛一亮，“为啥？”
因为姓寇的那事，李维宁不放心。
“朋友临时有事。”
“啊，”齐海试探着又问：“哪个朋友啊？哪天领出来大家认识认识。”
李维宁轻道了句：“圈内朋友。”
圈内？齐海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自己明显是圈外的，他大咧咧有些不自在的说：
“那我就不参合了。”
没几天，李维宁也提了车回来，是一辆德系进口Tiguan，稳重、低调又透着点闷骚。
齐海暗暗美滋儿的，这车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喜好和审美买的啊。
于是红艳艳的911被冷落，齐海每天蹭Tiguan，蹭的是心安理得。
回家路上，齐海在副驾驶玩着手机，突然说：“你手机呢？我给你下个好玩的。”
李维宁听话递了手机过去，“下什么？”
齐海本想卖个关子，跟着就意外道：“你这已经下了啊，咋不说一声？”
“你是说、微信？”李维宁问。
“啊，最近流行这个。”齐海有点不悦。
李维宁看出来齐海不乐意了，“那齐总，加个好友呗？”
“勉强同意。”齐海哼道。
李维宁笑了笑，“你来弄。”
齐海就点开了那个小绿标，添加自己的时候，顺道把李维宁朋友圈里扫了一便。
头像是宁安私房菜招牌的，一定就是鲁兰了。
这个香飘飘…是公司前台小妹，齐海一个个的看，还看到了小刘。
那这个是谁？黄色跑车…昵称是远远，话说怎么有点眼熟呢？
没想到自认赶时髦的自己，其实是个土鳖，李维宁都已经有这么多好友了？
齐海心里范嘀咕的功夫，一条消息跳了出来，是那个黄色跑车。
李维宁手机静音，人又在开车，齐海鬼使神差的就给点开了。
宁哥，车开着怎么样？我朋友说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店里找他——远远。
合着买车的事，还有外人参与？
别是两人一起去提的吧？亏他还以为李维宁是专门给他买的！
齐海脸色骤变而不自知，他眉头一锁，退了出来。
“加好了？”李维宁问。
“啊，”齐海回神，递过手机，“刚有消息过来，我没注意给点了，不好意思啊。”
李维宁接过手机看也没看，继续专心开车，差不多隔了好几秒才说：
“没什么你不能看的。”
齐海哼了一声，是么！
之后一段路，车内格外安静。
齐海思绪乱飘，很快又飘到了“远远”身上。
远远的头像就是981。
忽地，齐海恍然大悟，远远就是那天来接李维宁的人。
问题随之而来，这俩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们是真好上了？
“想什么呢？”一打眼，车子已经进了地库，李维宁停车熄火，“到了。”
齐海心里装着事，急于求证，李维宁刚准备开车门下车，齐海突然开口说：
“既然你不出去了，就把朋友请家里来聚聚吧。”
李维宁意外之余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问：“我哪个朋友？”
“就随便哪个，”齐海目光闪烁飘忽，心跳莫名加速，“你们圈子里的、也行。”
李维宁目光柔和间透着一抹犀利，最后大方同意，“好。”
倒是齐海，转头就后悔了，他怀疑自己脑子是进水了。
可说出去的话如果现在收回来，会显得他格外有病，齐海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有病。
说来也逗，朋友圈肯定不止一个人，谁也没有指名道姓，可齐海偏偏如愿见到了自己最好奇的那位。
“齐哥你好，维宁哥跟我提起过你。”
此时站在齐海的眼前的，就是李维宁的“圈内友人”荀远，那台981的车主。
维宁…哥，无疑是十分亲密的称呼。
“你好，”齐海客套道：“李维宁也跟我提过你。”
“是吗？”荀远笑着看了眼李维宁，“说我什么啦？”
齐海随口胡诌，“说你好看。”
“……”
门口上演诡异的“对峙”，李维宁旁观了一会儿才上前，“好了，别愣门口，进来说。”
之后李维宁进了厨房准备午餐，齐海问要不要帮忙，结果荀远说：“齐哥你坐着，我来就好。”
荀远乐呵呵的进了自家的厨房，齐海则恍惚在原地，自己倒像是个外人了。
行吧，反正平时也是吃现成的，多个人上赶子伺候，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齐海闲来无事便打开电视，看了不到五分钟就坐不住了，心思一个劲儿的往厨房里头跑。
人说啥呢？笑啥呢？
怎么还不出来？这得有个半小时了吧？
齐海抓心挠肝心一横，干脆站了起来，抬脚往厨房走，他就是去看一眼。
结果这一眼，不得了，正好赶上荀远往李维宁嘴里喂菜。
“哥，你尝尝，是不是有点咸了？”
“没事，加点醋，综合一下就好。”
齐海脚下一个急停，大无语，合着他不仅是个外人，还是个大灯泡，五百瓦都不止。
齐海转身就要走，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齐哥？”
齐海扯开嘴角一笑，转身，“啊，我就过来随便看看。”
“饭马上就好了。”荀远笑着回道。
齐海尴尬的要走，李维宁开了口，“齐海。”
“啊？”齐海沉着脸再度转头，“有事？”
“去把荀远带的红酒醒一下。”
齐海嘴角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来，说好，结果转身就冷了脸。
妈的，老子就多余在这。
终于等到了开饭时间，齐海刚去阳台抽烟，已经调整好状态了。
他想来的就是客，要好好招呼，不能阴阳怪气的。
说是那么个道理，一到做，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荀老弟，来，”齐海率先举杯，“第一次见，我敬你。”
“客气了，齐哥，”荀远笑着抿了一口红酒，“您是维宁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大家以后常走动，下次我请。”
当着人面叫维宁哥，私下就腻歪歪的喊哥，李维宁他没大名吗？
齐海心里波涛汹涌，面上却是淡定好客。
“老弟你做什么工作的？看着年纪不大。”
荀远说：“我大学还没毕业，现在念大三，家里是做酒庄生意的。”
齐海一听，好家伙富二代，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开跑车。
“大学生好啊，这酒也应该挺贵的吧？”齐海感叹着又说：“可惜我一粗人，没念过大学，品不出啥。”
荀远脸上免不了漏出尴尬，“齐哥虽然没念过大学，却能给念过大学的人当老板、发工资，了不起的，我敬您。”
小子嘴可真甜，齐海后槽牙一抹，“谢谢夸奖，红酒我确实喝不惯，你随意。”
话到这，荀远要再听不出个四六，那他就是棒槌了…
这位齐哥，十分不待见他。
“好了，先吃菜，一会儿凉了。”
李维宁终于开了口，桌面上的诡异氛围陡然做散，荀远立马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
齐海没刘海，不敢脸太黑，确切地说，他并不知道自己脸已经黑的不像话了。
“宁哥，这个给你，”荀远说着就将碗里的菜转移到了李维宁那里，“我不吃洋葱。”
李维宁看了齐海一眼才说：“那下回不放了。”
谁能想到下一秒，齐海就把李维宁碗里的洋葱夹起，放进了自己…嘴里。
“我吃，我就喜欢吃洋葱。”
……
饭后没多久荀远坐不住了，简单寒暄几句就离开了，李维宁送人下楼。
齐海在家收拾残局，嘴里振振有词，洗个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看着剩了大半瓶的红酒，心烦不已，没多久李维宁回来了。
“我来吧。”李维宁走近，齐海吓一跳。
齐海瞟了眼人却不挪地方。
李维宁问：“你在气什么？”
齐海低头搓盘子，“谁气了。”
李维宁不管齐海承不承认，继续说：“是你让我把人请来的，所以齐海，你在气什么？”
“我让你请朋友，”齐海甩了甩手，话没过脑子，“我让你请他了？我指名道姓让你请他了？”
李维宁理直气壮又有些无奈的说：“可我圈内的朋友，就他一个。”
“是么，”齐海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这是他心虚的表现，“我没生气，你想多了。”
李维宁清冷的笑意浮上嘴角，“你看着有一肚子火要撒，要谈谈吗？”
两人之的距离不足半米，算是安全距离，齐海却觉得压迫感迎面扑来。
“成啊，”齐海也不憋着了，“我问你，什么叫他不爱吃洋葱，你下次就不放了？”
“……”洋葱招谁惹谁了？
齐海不顾手上的沫子，掐腰又说：“老子最爱吃洋葱了，怎么着，以后你就不做了？”
这话纯属找茬、拱火，李维宁无奈够呛，“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齐海委屈够呛。
“你说我什么意思？”李维宁把话翻了个又说了一遍，“我什么意思你不懂？”
齐海被堵的方寸大乱，猛抽一口气，“我懂！我懂个屁。”
一时间，问题的症结好像被无限放大了，又好像拐弯抹角才来到点子上。
“李维宁，你当我傻是不是，你说咱俩多久没好好吃一顿饭？说说话了？”
“……”
“你是不是烦我了，你要是烦就趁早说，我不碍着你的眼。”
“……”
齐海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李维宁见此哭笑不得，他这是给炮仗点了火啊。
“齐海，”李维宁叹了口气，神伤不止一星半点，“你讲不讲道理？”
齐海眼里持续往外喷火，“我不就特么不讲理，爱咋咋地。我还就生气了，我气性可大去了。”
李维宁扶额，头疼不已，“齐海，是你说要缓缓的，你忘了？”
“我，”齐海狠狠提了口气，“我他妈早缓完了啊。”
不然会让你把人往家里领？难不成还要下个批文？
“那你他妈有通知我你缓完了？”李维宁很少跟齐海用这么重的语气。
齐海怔愣数秒，李维宁接着说：
“你说缓缓，结果转头就跑外地去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你那么做叫什么吗？”
齐海哑巴附体，他从没见李维宁跟他动过气。
“你这叫恐同，齐海，你是在让我离你远点。”
“……”我不是，我没有！
“顺你的意，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想明白，现在又觉着我冷着你了，你说，我怎么办？齐海，你给我指条明路，行吗？”
李维宁没有声嘶力竭，却近乎用尽了全部力气。
齐海整个人已经处于茫然不知的状态。
荀远是李维宁朋友，是他齐海要请来家里的……
而他又是怎么做的？像个不知轻重的愣头…
齐海猛然意识到自己这一下午，到底有多傻逼。
现在，他又把万年不发火的男人给逼急了。
可李维宁竟然真为了个外人、一个男人，跟他急了。
“荀远是不是看上你了？”齐海咬牙问。
李维宁没打算藏着掖着，他等的就是齐海来问他！
“他在追我。”
追…齐海一阵急咳，眉头拧巴着问：“所以你就让他泡？”
李维宁眉头微皱，“不行吗？”
“…你也、看上了他了？”齐海不可置信的问。
李维宁眸色黯然，他看上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而这个人却在问他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接受。”
李维宁更像是赌气的话，其实也是在刺探齐海的底线。
齐海眼里写满震惊和意料之外，他无从分辨其中几分真假，单这么一说，他就已经就懵了。
齐海脑子乱作一团，一股类似愤怒的情绪冲撞着他的理智，让他说不出话来。
李维宁看见齐海眼里的无名的火，拿索性就一烧到底吧。
“你给掌掌眼，荀远人怎么样？你说行，我就应了他。”
齐海红着眼嘴唇轻颤…愣了个彻底，操，凭什么？凭什么要他来做决定？
“你爱跟谁好就跟谁好，我是你谁啊你问我？我管的着吗！”
齐海破罐破摔的一吼，空气为之凝滞。
剑拔弩张…暗潮激荡，过去几年里，在这个家里，这种情形在从未出现过。
经年积累平静与和谐，好像在琐碎的日子里，暗暗蓄谋了一场风暴，等的就是这一刻的爆发。
李维宁眼里最后一丝期待落空，曾含情带笑的双眸黯然失色。
齐海胸如擂鼓在动，他撇开视线，不敢再看李维宁写满失落的眼睛。
许久，李维宁茫然苦笑，像是要把心都剖出来一样问齐海：“你他妈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