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另外三人恍惚中好像听到了原阳的声音。
正在跟人抢线权的赵九抽空道：“阳哥是不是在三楼？我好像听到他的声音了，没事吧？”
声音还挺大。
只不过他待着耳机，技能音效盖住了，没听清说的什么。
姜乐乐正站在蓝buff坑外面蹭俞回野怪的经验，闻言随口道：“应该是找小黑没找到在喊呢！”
本来准备摘掉耳机听一耳朵的俞回又把手放了下去。
三楼，在原阳锲而不舍的拍门下，门终于开了。
江时开的。
谢叙本来没打算理，可江时听着原阳怒不可遏的声音，心惊肉跳，根本没有继续亲亲的兴致，下床开了门。
江时跟谢叙并排站在原阳面前。
江时低着头一副乖乖受训的模样，谢叙姿势随意许多，靠在墙边，表情淡定地拢了拢江时松垮的队服外套。
原阳见他这模样，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咳嗽了好几声，还是江时体贴地替他拍了拍背，“阳哥，要不我进去给你倒点水？”
原阳连连摇手，“你别给我转移话题！”
他沉下脸，“解释！”
江时缩了缩脖子，声音有些委屈：“队长有很多快递，我帮他拿了一下而已，没有不好好训练。”
原阳睨了他一眼，“江时，你别装傻，你知道我不是说的这个。”
他没跟人绕圈子，“你们刚才为什么抱一块？”
大白天就在卧室乱来！
江时像是才理解似的哦了一声，“队长送了我好几双新鞋子，我当时太开心，就抱了他一下。”
他说完，仰头，脸上还残留着之前未褪去的红，不过表情十分无辜。
原阳跟他对视了几秒，准确来说，是看了眼江时已经微微肿起来的嘴巴。
江时注意到他的视线，飞速抿起唇，唔唔含混道：“最近上火。”
原阳：“……”
他忍无可忍，怒道：“我都看到你俩搂着亲嘴了！”
这小子忽悠谁呢！
江时：“！”
这次他脸是真的红了，低头支支吾吾半天，却想不出能狡辩的话。
谢叙唇边掠过一抹笑，揉了揉江时的头发：“你去训练室训练，我来解释。”
江时疑惑地看向谢叙。
谢叙予以肯定，“放心，没事。”
江时提着的心放回了肚子，也不抿着唇了，冲原阳飞速开口：“阳哥，我去训练了！”
说完脚底跟抹了油似的，蹬蹬蹬跑下了楼。
谢叙看着江时的背影消失，懒懒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想说什么？”
原阳看他这表情，心中的火气又上了一个等级，“这话不应该我来问你？你俩刚才干嘛呢？”
谢叙靠在墙边，一条腿随意曲起，语气平静：“你不是看到了？做情侣间该做的事。”
江时在这种事情上难得真的主动，没想到来了个不速之客。
“嘶，看你这表情还嫌我碍事？”原阳冷笑一声，“小时才19岁，恋爱经历一片空白，你这个老狐狸占人便宜还嘚瑟上了？”
他刚想撸起袖子跟人好好讲道理，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等会，情侣？”
原阳脑袋卡壳，“真成了？”
谢叙有些好笑，反问他：“怎么就不成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要不是江时不愿意公开，他也不至于藏着掖着，被抓到还要费劲解释。
原阳花了足足三分钟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然后，原本气势汹汹的势头一下就垮了，“真让你得手了啊。”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无奈，却又在意料之中。
江时明显对谢叙有求必应，谢叙也不是多绅士的人，迟早下手。
现在也算是给了他一定的缓冲了。
原阳看了谢叙一眼，默默把撸起来的袖口放下去，转身：“我去趟展会现场看看布置得怎么样，顺便带小黑洗澡，你看着他们训练。”
谢叙嗯了一声，想起什么，叫住准备下楼的原阳，“等等。”
“小黑在江时房间。”他推开江时的门，非常没诚意地补充了一句，“哦，我刚刚看到它跑进去的。”
原阳看向房间角落里缩成一团在垫子上打盹睡熟的猫，缓缓抬头，面无表情：“谢叙，我草你大爷！”
*
翌日，上午九点，TLG一行人准时出发前往展会目的地。
这次不光有一队，二队也跟着去了。
在基地门口上车的时候，二队的AD橙橙看到江时和谢叙，还专门上来打了个招呼。
“队长，Time，上午好。”
江时正站在原地打盹，听到有些陌生的声音，茫然地睁开眼，看到橙橙后，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昨天被原阳撞破他跟谢叙的事情，饶是谢叙说没事，他还是心惊胆战了一晚上，生怕因为拐走TLG的王牌选手而被处分。
甚至，他还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原阳为了战队铁面无私拆散他跟谢叙，把他发配到二队，不清心寡欲不许上位。
姜乐乐为他求情，被他一起发配到了二队。
简直惨不忍睹。
昨晚原阳也好巧不巧地一直待在训练室，他的神经一直绷到最紧，无论是训练赛还是普通排位，都不敢有一点失误，把把血C。
最后还主动加训了两小时，快把他累瘫了。
偏偏展会还要早起，他现在没直接晕倒过去已经是惊人的意志力在撑着了。
好在原阳对他一如往常，没说什么。
谢叙往旁边一步，跟江时的肩膀抵在一起，给人撑着，偏头看向橙橙：“他昨天训练太晚，现在没什么精神。”
橙橙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再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小了许多：“那我回二队那边了，拜拜。”
另一边的原阳正在联系车，看到靠在一起的两人，以及他们脚底下一样款式的鞋子，额角抽了抽，背过身，眼不见心静。
昨晚他观察了很久，谈恋爱没有影响两人的游戏水平，江时跟谢叙排位模式很正常，没出现过情侣间的无脑操作。
有次，江时甚至把谢叙卖了自己跑路保命，看得他一阵欣慰。
至于同款鞋子，无伤大雅。
车很快就到，江时在车上补了一会，下车前，习惯性准备戴帽子，却被谢叙阻止，“等会要上台。”
江时只能把帽子留在车上。
这次展会的地点在一个开阔的公园里，江时下车前，下意识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展会现场。
人声鼎沸，入口处有两个英雄形象的玩偶，正在跟人互动。
展会的色调是蓝白色，还有很多气球车在循环给现场观众送气球，按照固定的路线流动，气球车四周挂满了各种英雄周边，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
江时踏下车的脚顿在半空。
他以前，好像也见过这样的气球车，就连展会的大体布局都很类似。
心不在焉的江时忘了自己正在下车，往前的时候，一脚踩空，好在底下等候的人眼疾手快扶着他的腰，把人稳稳抱了下来。
谢叙看着惊魂未定的江时，皱眉：“不管是下车还是台阶，都要注意脚下。”
落地后的江时乖乖认错：“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展会，“那个挂娃娃的气球车，还有展会的布局，是每个战队都一样吗？”
“布局是根据地形变的，不过每个战队都有一点自己的特殊元素，就像我们，色调是蓝白，Lion战队是粉色。”谢叙解释，“不过那个娃娃车，是TLG战队特有的。”
娃娃车上面挂的全是TLG选手的联名周边，也只有夺冠无数次的TLG才能有这个实力做出这种娃娃车。
谢叙说完，原阳就在不远处叫他们，“过来，等会上台发言！”
整个过程，江时都不怎么在状态，好在他也不需要说多少话，娱乐赛也是让机会给二队的橙橙上的。
他凭着记忆，在场馆内成功找到了一个鲜花屏风后的小桌。
这个地方距离展会中心很远，而且有遮挡，一般人还发现不了。
小桌放着好几盘零食，有巧克力，糖果，还有旺旺雪饼，跟他记忆力里几乎一模一样。
刚才台上发言结束后，江时问了原阳，这些零食种类是不是也是固定的。
原阳告诉他，这些都是TLG内部采购，每年都大差不差。
可他问了娃娃的事，原阳说他们不送雪人娃娃，最多粉丝抽到特等奖才会给。
江时坐到那个位置上，看着面前的三盘零食，有些出神。
等他意识到什么，他已经将其中两盘零食都塞进口袋了，口袋鼓鼓囊囊地往下坠，如果不捂着口，哗啦就会掉出来。
TLG给的零食真的很足。
中间有人发现江时，开心地过来找他签名，江时只能收回捂着口袋的右手，然后，旺旺雪饼掉了一地。
粉丝明显有些惊讶，“Time，战队是不给你吃的吗？”
江时找了个借口：“早上没吃早饭。”
粉丝提醒他注意身体，要完签名就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起的缘故，江时感觉自己脑子木木的，在看到熟悉的展会布置的那一刻，心中浮现出一个猜测，却又觉得太过虚浮。
怎么会那么巧？
江时揉了揉脸，吐出一口气，刚准备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旺旺雪饼，一双手却先他一步，把那几个饼干一个个捡了起来，递到他面前。
“怎么躲在这里？”
江时手僵在空中，一时没有抬头。
其实，他已经忘了那人的模样，就连声音也忘了个干净，可这一刻，脑海深处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
同样喧嚣的背景音，同样的开场。
[怎么躲在这里？]
“喜欢吃旺旺雪饼？”
[喜欢吃旺旺雪饼？]
明明是在跟不同的人对话，谢叙却还是说得一字不差。
江时眼睛莫名有些酸涩，他眨了眨眼，抬头，接过谢叙手中的旺旺雪饼，一股脑塞进了口袋。
塑料的挤压声愈发明显，江时看到谢叙转身往后走了。
他塞饼干的动作顿住。
果然，这样还是太不体面了。
下一刻，他面前被他倒空的零食盘又被倒了一沓雪白的旺旺雪饼。
“慢慢吃，从旁边的桌上顺过来的。”谢叙语气自然，“不喜欢这种场合，躲一会也没关系。”
谢叙说了很多，江时还是一声不吭，他察觉到了不对，抬起江时的下巴，看到了红红的眼眶。
谢叙神色一顿，眼神冷了下来，不过很快掩饰住，“怎么了？碰到黑粉了？”
江时扯了扯嘴角：“我会怕他们？”
他最不怕的就是线下battle。
江时低头看着口袋里鼓囊囊的零食，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队长，三年前，你是不是也这样给过一个小孩吃的？”
“还从一个雪人娃娃，从气球车上扯下来，跟桌上的糖果放在一个袋子里给的。”
江时说出了太多细节，谢叙想起什么，“那个人是你？”
他有次在展会上碰到了瘦骨嶙峋的一个小孩，口袋装的鼓鼓囊囊，看到他，一脸警惕。
谢叙对那个小孩印象很深刻，“你那会应该有16岁，可那个小孩看样子不到13……”
他说到一半顿住。
江时没有妈妈，江有财也不好好照顾他，发育比同龄人差很正常。
当时的小孩脸上脏兮兮的，还带着伤，像是跟谁打过架，身量不矮，却瘦得只剩一个骨架，看起来又凶又不好惹。
只不过，在看到他后，却犹豫地，准备把口袋里的零食还回去。
除了那张照片，这是谢叙第一次这么直观地面对江时的过去。
心头堵得厉害。
江时过了最初的那阵情绪，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撇了撇嘴，“我知道我当时看起来很弱，不过那一片没人能打过我。”
说完，忽然看了一眼谢叙。
饶是他无法无天，可看到当时的谢叙还是一下认怂。
谢叙太高了，看起来好像还冷冷的，他怕挨打，就准备把零食还回去。
江时压了压口袋里的零食，低声道：“我还以为你当时会怪我偷东西。”
谢叙一时哑然，“怎么会？那些本来就是给粉丝吃的。”
“可我不是粉丝。”江时抬头，“也没有抽中奖品，你为什么给我糖果和娃娃？”
谢叙跟他对视，片刻后，开口：“因为，当时你看起来很饿。”
江时感受着口袋里的重量，声音很轻：“我当时的确好几天没吃东西，这些巧克力和饼干让我吃的很饱。”
谢叙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喉间干涩，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半晌，他才说出话：“当时其他桌子上也有很多吃的。”
“口袋已经满了。”江时很容易满足，不过他想起什么，“我记得，当时你还说欢迎我再来。”
他声音有点委屈，仰头看向谢叙：“我连续跑来好几天，那里都没有展会了。”
谢叙温声道：“嗯，是我失约了。”
展会只办一天，也不会在短期内在同一地点开第二次。
不过江时也就是随口一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旺旺雪饼拆开，咔嚓咬了一口，含混道：“算了，反正我也只是想蹭吃的。”
谢叙等他吃完，又拆开一个递了上去。
连续吃了三包，在谢叙准备再给人拆的时候，江时阻止了他，“不吃了。”
他在糖果盘里挑了半天，没找到柠檬味的，随便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悠悠看向谢叙：“队长，你以前一直这样吗？”
江时想了想，用一个更准确的词形容，“拈花惹草。”
谢叙擦掉他嘴边饼干屑，“我没给过别人吃的。”
当时只是凑巧，加上小江时看起来又凶又可爱，没忍住，还送出了一个雪人娃娃。
他笑了笑：“再说，我只是上了年纪的大叔，怎么会有人看上我？”
江时听到这个熟悉的词，嘴里的糖差点呛进喉咙口，他红着脸咳嗽几声，好在旁边及时递过来一瓶开了口的矿泉水，他猛灌了几口才好。
他红着脸，“当时随口说的。”
他哪知道那人会是谢叙，只知道当时是仰视看人的。
虽然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这时，谢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原阳催他上台打娱乐赛。
江时可以偷懒，谢叙可不行。
“队长你去吧，我就在这里。”
正尴尬的江时巴不得把人支走。
谢叙有些好笑地用指尖戳了戳江时红红的耳朵，“赶我？算了，我在台上也能看到这边。”
江时揉了揉耳朵，嗯了一声，“我不乱跑。”
谢叙还想说什么，原阳又打过来电话。
谢叙无奈道：“马上来。”
走之前，他把从车上拿下来的帽子扣在江时头上，盖住那头惹眼的白发，“这样偷懒不容易被发现。”
说完，修长的手指在糖果盘里拨了几下，找出一个橙黄色的包装，撕开递到江时嘴边，“柠檬味的。”
江时顿了一下，张嘴吃下。
有件事他没告诉谢叙，他为什么拿走了所有零食，却没有动那盘糖果。
因为，当时的他，口袋里有一包刚刚从超市偷的口香糖，那是他第一次偷东西。
据说，口里嚼着东西，就不会饿了。
可谢叙却给了他一袋子的糖果，五颜六色，在太阳光下闪闪发光。
跟他面前的人一样。
后来，他将口香糖还了回去，也没再偷过东西。
在江时出神的时候，旁边的一个气球车经过，谢叙转身跟人说了几句，然后，从上面拿下一个最好看的雪人娃娃，再在它手上缠绕上一个气球，放在桌上，“你要是离开，带着它，我很快就能找到你。”
江时看了眼娃娃，又看了眼坠得长长的，像是要飘到天空的气球。
他想，太阳这么大，飘上去，会不会爆炸？
可娃娃这么好看，无论多少次，气球都不会舍得离开，反而会一次又一次地被吸引。
而且，底下的娃娃抓得很紧。
江时伸手，抓住那个娃娃，将那根长长的线绕了一截到自己手心，连同雪人一起。
气球也会紧紧抓住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