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天晴两人出车祸的前一天。
季晓还在小巷里“处理”跟踪她的人。
她让两个大块头制住跟踪者的双手，一拳就将对方打的站不住脚，随即象征性地询问下这人的主使，对方果然不答。不过就这人的跟踪手法季晓再熟悉不过，不问也知道是谁。
入春的时候夏城雨总是很多，还都是夹着冷意的丝丝小雨，这样的雨最要人命，一点一点将冷意渗透进体内，无论人们用衣物将自己包的有多紧。
季晓最讨厌这样的天气，偏偏脚下的人还得她亲自处理，这让她今天的脾气格外的差。
又照着那人的头来了几拳头，自觉无味的她给两个大块头一个眼神，他们手里的人便瘫软在地。
“回去告诉老头子，人既然已经放了，我自然也耍不了什么花招，他人老疑心重，这样活不了多久的，还是少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多关心关心他自己家的人吧！”
说完这话季晓又给地上的人不轻不重地来了一脚，对方连滚带爬地起身逃跑，没敢往身后看一眼。
杜莹见状打着伞走上前，顺着雨丝的方向斜着打伞，尽量不让雨落到眼前人的身上，手里提着的公文包倒是暴露在雨里。
“都说我不出外勤了，还好我前两天买了个防水的包，这鬼天气真是讨厌。”杜莹嘴上这样说着，却也还是把伞往季晓那倾斜，看了眼手表接着说道，“栾董事长这是要给你送东西还是想找人打你一顿啊，好好给不行吗？”
季晓捡起地上的边角被浸湿的小匣子，打开确认了里面的扳指的完好，方才直起身，扶正杜莹手里的伞。
“出外勤有额外奖金的。这么些年了老头子还是这样喜欢耍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就连跟踪的方式都还是之前那套，新瓶装的还是老酒，还以为还是那个味儿呢？赶紧死吧！”
不过对方这么轻易就把东西还回来，说明肯定达到了某种目的，而他们最大的目的就是余天晴，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了，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希望她们没出什么事。季晓这段时间总是为她们的事情忧心忡忡，特别是早上突然有几秒的心脏抽搐，给余天晴打电话也没人接，季晓打算回去就给她打电话。
打发走那两个大块头，杜莹抬手看表：“到点了，我得下班去吃饭了。”
季晓迅速伸手抓住要走的人的衣袖，还没开口，对方先发声：“干嘛，留下来陪你吃饭算加班啊！加班费一小时一百。”
“这么贵，那算了。”季晓立马便放开杜莹的手袖，不过很快对方又挽上她的胳膊。
“庆祝你心爱的东西终于回到身边，这顿晚饭我请你，我们去吃火锅驱驱寒！”
说着杜莹就拽着季晓走向附近的火锅店。
她知道季晓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冰箱里的橙汁也在补货的时候发现多的根本不用补，这很反常。就连刚刚季晓的反应也和她往日的强横截然不同，这比之前她们相处的任何时候都反常。
吃饭的时候杜莹给季晓点了橙汁，其它的便按照自己爱吃的来，季晓的胃口随她，因为她第一次吃火锅就是杜莹带她来的。
见季晓还是眉头不展，皱得像个“川”字，她下意识地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对方眉头，双方都愣了一瞬，随即杜莹收回手指，缓慢坐下，眼珠左右遛了一遍，然后收回视线看向季晓。
“为余天晴的事情在发愁？你放心我派人盯着她们呢，也就最近经济困难了……一点。”杜莹手指捏着空气比划了一下，“你放心我很小心的，绝对没有干预她们，我知道这样你会不高兴。”
季晓微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不过你还是把人撤了吧，我说过还她自由的，便不会再派人跟着她。”
说罢她捣鼓着手上的黑手套。
“好。你怎么戴起手套了？”
“怎么，不帅吗？我看电视里主角都是这么演的，然后就有女人被主角帅的神魂颠倒，争着送命。”
季晓靠近杜莹，耍帅般挥挥刚拿下来的黑手套。
哪个电视这么奇葩……想回去举报了。杜莹翻了个白眼让季晓把手套拿远点，一股血腥味。
“你自己是女人，迷不迷倒的你心里没点数吗？我去拿小料。”
季晓不用起身，因为她是由杜莹伺候着的，之前白茶那几个就暗戳戳地说过，她们俩像两口子过日子似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晓每次吃火锅的时候都会想起这件事，然后慌张地吃着杜莹给她烫的牛肉。她记得那时候杜莹倒是无所谓地吐槽着：“谁叫我工资最高呢！”
每每想起这件事季晓便想笑，她也确实笑出声了。上菜的服务员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好几眼。
吃完饭后两人还在兴头上，便在街边的夜宵摊上点了些烧烤和酒，季晓还因为喝醉，差点和隔壁桌一个穿着单薄，喝的面红耳赤的大叔打起来，幸好双方都有人拦着。
只是那个大叔，杜莹觉得看着怪眼熟的，肯定在哪见过，但季晓闹腾，她便来不及多想，先打了车把季晓送回家。
“老板老板，你家门密码多少？”杜莹捞起季晓的头问。
“23……0……215。”即使喝醉了这人也是口齿清晰的，要不是和她说话总是不答应，杜莹真怀疑这人根本没醉。
“230215，这不是我入职的日期吗？”杜莹看了眼靠着墙根坐的人，劝自己是自己多想了，便把人送进家里。
季晓上午没有去公司，大家都习以为常，因为她总是睡懒觉并且以出外勤为由掩饰自己的不务正业。杜莹知道季晓没那么早起，就算起了也是头疼，打算中午去她家给她煮粥，顺便看看对方死没。
去季晓家的路上，原本夏城一中附近的路被封，看起来像是不久前发生车祸，连护栏都撞飞了好几个，于是她只好绕路。
按了门铃依旧没人，杜莹直接输了密码走进去。昨天没心思多看，今天她才发现季晓家的风格极简，偌大的房子除了必要的家具根本没什么装饰，和房子主人平时夸张的行为方式背道而驰，最惹眼的还是沙发旁整齐堆着的那几箱橙汁，看着已经和了一些了，空箱子则散落在一旁。
她蹑手蹑脚地打开主卧的门，见床上的人没有醒的迹象，便进了厨房准备煮些小米绿豆粥。
快下午一点了，粥还未煮好，房间里的人便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直到去厨房拿水她才完全反应过来家里多了点东西。
“妈的，你怎么在我家！”
“一惊一乍的干嘛，昨天你自己告诉我密码的，怕你死在家里我不知道，来给你煮粥照顾你一下。你这见了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先吃饭还是先洗澡？”
季晓抬手闻闻身上的味道，差点没被酒味熏死，真亏杜莹离她这么近都能面不改色。
她退后几步：“洗澡。”
等到季晓收拾好自己走出浴室，厨房的人正好端着粥出来。见刚洗完澡的人发型精致，着装整齐，眼底的乌青也用粉遮盖，看着比刚起床那副鬼样子好多了。
自己家也要搞发型？哪来的包袱？杜莹一碗粥差点舀到手上，不禁心里吐槽。
吃完饭杜莹便帮忙收拾着洗碗，季晓想帮忙却被赶去看电视，于是她打开电视，打算看之前在追的《雪豹救援队》。
一打开电视便是时事新闻，季晓不感兴趣要关掉，不过声音放的大，吸引了杜莹的注意，她便让季晓转述一下。
大致了解一些，季晓便开始转述：“一中旁边的红绿灯出车祸，一个小车司机醉驾撞了一个电动车，还顺带撞了另一辆小车，醉驾的和电动车伤的两个女的被送去医院了，伤得很重，另一个被撞的小车擦破点皮已经回家了。”
原来今天是因为这事封路啊，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杜莹唏嘘。
新闻持续播报着：“据调查，这位醉驾司机此前已因酒驾被吊销驾驶证，此次属于无证驾驶，而另外两位受害者为好朋友，且其中一人为夏城一中的地理老师。接下来警方会进一步调查，城市交通将在今日下午两点恢复。”
季晓手中的水杯在这句话后差点摔在地上，不过动静很大，杜莹立马出来查看，被电视上的字吸引，惊得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像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季晓，对方也一脸不可置信
“杜莹，这两个女生，不会是……天晴她们吧？”
季晓下一秒迅速打余天晴的电话，对面一如既往的忙音，落晓雨的也一样，于是她迅速冲向门口，却被杜莹制止住。
“冷静！刚刚电视上说是哪个医院来着？”
“第一医院，第一医院，我们快去！”
季晓的反应比昨天喝醉酒还慌张无措，连带着杜莹也心慌，不过她还是迅速冷静下来，带上钥匙和季晓出了门。
打听到受伤的两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是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季晓和杜莹迅速赶往重症监护室，门口已经有一个女生和一对老夫妻了。
那对老夫妻应该是落晓雨的父母了，至于那个女生……杜莹她们没见过，但调查过，是落晓雨的同事，好像以前就认识，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怎么会在这？
季晓先冲了上去抓着谢烟的肩膀，像在确认什么似的，认清对方的脸后又失望询问：“天晴，余天晴怎么样了？”
谢烟简单交代了一下两人的情况，医生说余天晴可能受冲撞的力更少，大概率会比落晓雨醒的更早。说完还迅速看了眼旁边瘫软在长椅上打电话的女人，她的丈夫也在一旁打电话，夫妻俩应该是在借钱，医疗费用对他们来说是天价，但为了筹钱她们硬是强撑着。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落晓雨的母亲已经哭的眼泪都干了，从落晓雨出来后对医生说那句“多少钱都行，一定要救回我的女儿”开始，她就一直在打电话。
见季晓她们来，还询问了余天晴的情况，想来是她的家里人，于是落晓雨的母亲走上前：“你是天晴的家人吧？平时我待她也不薄，像亲女儿一样。”她的抽泣打断了她的话。
季晓以为要她出医药费，正准备答应，对方又发声：“所以我想请你们和谢烟一起，帮我照看一下我的女儿，我去取个钱，她爸爸去找亲戚拿钱，可能没那么快回来。我的女儿要是醒了没看到我们，你就说我们一直在，很快就会回来的。”
她说着说着又带上了哭腔，但眼神却依旧坚定，落晓雨的父亲也走上前来，夫妻俩眼里满是祈求，却也坚定，下定了决心要和死神抢回女儿的命。他们不知道什么医疗技术，只知道钱够了就能让医院把她女儿救回来，所以拼了命的凑钱。
季晓点头，杜莹和谢烟也纷纷答应。
“拜托了。”随即夫妻俩迅速离开，争分夺秒。
“落晓雨说她父亲不会骑车，也不懂取钱，夫妻俩要花不少时间，而且能筹到的钱肯定不够。我也存了一些，我再找我父母借点……”谢烟盘算着自己的力所能及。
杜莹和季晓透过窗户看里面插着呼吸管的两人，对视一眼后便下定决心似的也开始盘算自己的资产。
她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在生死面前，金钱是如此重要，人是如此的无力。
季晓小时候便知道无法花钱买她父母的命，再加上小时候家庭优越，便对金钱的概念不大。但杜莹对金钱有自己的执念在，她觉得只要有了钱，母亲就不会走，父亲也不会打她，以至于后来就算是生活过的有声有色，她也执着于每一分钱。
空荡昏暗的医院走廊只几盏灯亮着，谢烟她们坐在长椅上等待，头靠着墙，担忧着，祈求着，不知何方神圣能显灵，她们能做的只有这些，聆听的也只有医院千篇一律的墙，和那个电子时间显示牌。
医院的墙不是神明，却比寺庙里的神聆听过更多的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