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天晴也下雨>第29章 童年

  比赛最终由隔壁班的班主任赢得了第一,不过只奖了500块,这让谢烟的内心得到了一丝安慰。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惜,同事的成功更让人心痛。但谢烟并不明白,明明这个老师一定知道之前上面说的是奖800块,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扫兴,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一样。

  “你刚来,还不懂我们校领导的行事风格。我们学校校领导行事讲究一个‘以万变应不变’,慢慢地你就会懂啦!这五百块钱该好好珍惜才是。”谢烟旁边的老师回答了她的疑惑。

  “语文老师就是不一样!”谢烟见是和自己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连连赞同。

  谢鑫也听班里其他人吐槽过学校领导,大概也知道语文老师这句话的含义,默不作声地听着。

  比赛刚开始时,面包店里的几人僵持着。

  男人嘴里的话骂的越来越脏:“臭娘们,别以为离婚了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现在给我出来,把你欠我的钱还回来,不然我就把这家店砸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砸到哪里,看谁还敢要你这晦气娘们!”

  说罢他用力推翻了门边的架子,包装好面包散落一地。这动静给里面的沈梦琦吸引了出来,刚开的门又被杜莹从外面关了回去:“先别出来。”

  沈梦琦从空隙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她死都不会忘记的人,在他身边朝夕相处熬了十多年才逃走。这十几年他为了他任劳任怨,对婆家的事尽心尽力,换来的只有婆家人的猜忌和理所当然的使唤,丈夫的抱怨和责骂和娘家人的认命般的离婚劝阻。

  这一切都在沈梦琦的好友被家里逼死后冲击她的大脑,让她无时无刻不想离开这个牢笼,特别是看到好友手机里那些没有发送出去的绝望的求救消息时,她的心久久无法平静。

  那天帮好友的家人处理家事,回家已经很晚了,孩子在学校寄宿,家里只有她和丈夫那天的丈夫也像今天这样喝了酒,情绪失控。那天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打她,沈梦琦疯了一样使出所有力气推倒对方,给了对方小腿一脚,想逃出去又被拽着头发拖回客厅打,她把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扔了,对方则搬更重的东西砸回来。

  凌晨两点,前来投诉的邻居发现两人都累倒在地上,家里被砸得下不去脚,第二天两人清醒后就先去办了离婚再回来收拾。沈梦琦后来冷静下来想想,他们两个人都想这么做很久了。

  这种婚姻就是这样即使两人都很希望对方死,但为了家里人和孩子她们都不会真抬刀闹出人命,最极致的就是大闹一场,把能砸的都砸了,想骂的都骂了,第二天两个人一起该道歉的道歉,该收拾的收拾,继续凑合着过日子,直到下一次某个小事再次激化矛盾。

  每次看到孩子那冷漠的样子他就觉得心像被扎了一样难受,明明才刚上初一的孩子,看她们时眼睛就像死人一样没有波动。这些年她就只有给儿子看她的离婚证的那天才见他笑的开心。

  一想到这沈梦琦就想哭,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的孤僻的性格肯定和家里的事情有关,和她们有关。

  “真是够了。”杜莹被男人的无理取闹激怒。

  杜莹见惯了中年男人撒泼的样,之前那个生养他的酒鬼可以做的比眼前人更恶心。这样的人季晓收拾过的数量数不胜数,此刻更是信手拈来。但看见警惕着的王丽芳,她沉默着并未起身。

  就在杜莹准备出手时,王丽芳伸手用包把两她挡在身后,这行为让落晓雨愣了一下,上一个这样护在她面前的是谁来着?那张脸已经模糊无比,但杜莹记得这张脸配的是一个瘦弱的身体,挡在她的面前,从侧边往前看去是她那死酒鬼父亲的狰狞的脸。

  印象中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伸出手把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受着男人的打骂。见男人伸出爆青筋的大手要把她拉走,杜莹抓紧护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袖。

  是谁来着?杜莹努力回忆起那张脸的具体长相,可就是像擦不干净水渍的镜子一样模糊。

  杜莹越想记起那张脸,就遗忘地越快,手不自觉发抖,头也有些发昏,她蹲下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不要怕,阿姨在这,没事的。”王丽芳见杜莹这样以为是被吓坏了,急忙安慰,毕竟她家也有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儿。这可怜样子她看了都心疼,要是给这女孩自己的妈妈看了得多伤心啊!

  “不要怕,妈妈在这,妈妈会保护你的。”杜莹想起自己被记忆里那个陌生人抱住时听到的声音了,是不带哭腔,坚定有力的保证。

  妈妈,是妈妈啊,想起来了。当初说会保护她的,结果有天突然失踪,从那以后就只一次在回家某个路口的拐角见过她,那之后她在世上就再也没有妈妈了,酒鬼爹也说妈妈死了。

  “妈……妈”杜莹下意识说出这两个字。

  看给孩子吓的,都说胡话了。王丽芳这样想着,当机立断抄起角落里的扫把挥在砸东西的男人背上。

  “砸什么砸,你当这是你家,想闹就闹。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有监控的,你长得什么样拍得一清二楚,有人欠你钱你就去告,要想打人闹事我们就叫警察!”

  “我已经报警了,跑也没用。”季晓插了一句。

  男人听了“报警”两个字气势立马弱下来,踉跄着准备逃,还不忘放狠话:“一群人欺负我一个,沈梦琦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没有一个人的时候!”

  杜莹想追上去,被季晓拦住:“有监控,他跑不了的。”两人看了眼一地的狼藉,杜莹说:“有监控就好,这不必要的钱我们可不能白出。”

  谁知男人刚跑出去不远,就听到一个稚嫩且费劲的声音:“爸!”随即一个男孩出现在店门口,他望了望远处的方向,片刻后又冷下脸来,眼里尽是失望,接着他走进店里。

  “妈!”他环顾店四周,最终朝里面沈梦琦所在的地方喊道。

  “在这,妈妈在这!”

  沈梦琦说着立马推门冲出来,抱紧男孩。这是她不爱说话的儿子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个音调,她都不会忘记。

  “他走了,他刚刚一看是我就跑得更快了,妈,我把他赶跑了,你不要怕,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的!”沈梦琦从来没听儿子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一时说不出话,只捂着嘴流泪,随即抱得更紧。

  “好,谢谢晨晨。”

  面对这样的场景,杜莹再次沉默,或许,她那时候要是也这么说,妈妈是不是就不会不管她了?杜莹的眼泪也突然涌出,或许是对面前母女的同情和感动,又或者是对小时候那个自己的抱歉与遗憾。

  对不起啊,我那时候要是能想到这个就好,就不会让你失去妈妈了。

  杜莹在角落里低头抹泪,此时一只手拿着咖啡杯出现在她的视线里,杯里装的是橙汁,她破涕而笑,抬头看,是季晓。

  起码,她现在是有人关心的,过去和未来,都只会让她做事犹豫不决,无法享受生活的快乐。

  “装的橙汁你还装得像很难喝的样子,你比这杯子还能装。”

  “这像什么话,我在安慰你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还有,我刚刚喝的是咖啡,你经常喝的那个没了,给你重倒了杯橙汁。”

  杜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季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谢谢你。

  季晓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然后接过杜莹递过来的空杯说:“喝个橙汁还磨磨蹭蹭,杯子还要我给你递,扣奖金!”

  “啊,不可以!”杜莹将刚刚的烦心事抛到脑后,一心只想要奖金。

  “那……看你今天表现了。”杜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又倒了杯橙汁。

  “我马上收拾!”杜莹边说着话边去收拾残局。

  见杜莹这样,沈梦琦也很愧疚,连忙带儿子加入收拾的行列。王丽芳也打算上前,但被季晓叫住再次坐下。

  “你被录用了,什么时候能上班?”

  听到这话,王丽芳又惊又喜:“明天,明天就能来!”

  季晓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王丽芳倒也没急着走,帮忙收拾着,提前适应这里的环境。

  很快警察就来了,经过王丽芳的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解,警察半信半疑地要求查监控。

  “等等警察同志,我问问店长。”沈梦琦急忙给余天晴打电话,在向对方大致描述了一下刚刚的情况后,得到了店长略带疑惑的同意,她连忙把监控调出来并配合完成了其他工作。

  “没事了,后面找到他我们会通知你的,请保持联系。”这句话这位有些年纪的警察说的大声且清晰,像是要让附近的人听清。

  “好的好的,谢谢警察同志。”沈梦琦和王丽芳对警察有种信任感,连带杜莹和季晓也连连附和。

  中午余天晴和落晓雨回来的时候先是问了大家的情况,又在看到一个陌生小男孩的时候愣了一下。

  “啊,这是我的儿子。晨晨,叫老板好!”沈梦琦把儿子推到落晓雨面前。

  落晓雨连忙说:“不用不用,叫姐姐就好。”

  男孩并没有说话,只眼巴巴看着落晓雨和余天晴。落晓雨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被家长逼着给一群不认识的人问好,不说就会被说“哑巴啦?话都不会讲,一点都不乖!”不想见到这样场景的她便想转移话题……

  沈梦琦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对不起啊,我儿子性格比较独来独往,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每个字都与落晓雨的猜想有巨大偏差,让她一时语塞。

  此时余天晴开口:“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损害的东西让那人赔偿,反正仓库还有货。到饭点了,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来我们家吃饭?”

  落晓雨连连赞同,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吃余天晴做的那些“大菜”,她的手艺一向可以。

  “我也会做几个小菜,反正家里中午也没人,我也去给你们露一手。”王丽芳的声音对落晓雨来说有些陌生,之前只在余天晴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过一点。

  “王丽芳,你的具体情况我也听我朋友说了。”听了余天晴这话,落晓雨看了眼坐在那翘着脚享受“咖啡”的季晓,又听余天晴说:“恭喜你加入我们,希望我们以后能好好相处。我能叫你王姐吗?”

  王丽芳听到这话再次笑开了花:“当然当然,你叫我什么都行!哎呀看到你们这群年轻人就想到我自己的女儿,和你们差不多大。

  落晓雨立马接话:“那是不是也能叫王妈?”

  其他人听了这话一起笑了起来,然后又回到各自的岗位。

  “怎么啦,多一个妈不挺好的?”落晓雨反问。

  “好好好,你叫我什么都好,小姑娘还挺爱开玩笑的。”王丽芳说完这话就接了任务和余天晴去买菜。

  “还是算了,一个我都应付不过。”落晓雨边回想刚刚的话便打开储物柜:“不是,我过期的咖啡粉呢?你们谁给我拿去喝了?”

  季晓听了这话,一口橙汁差点喷出来,杜莹听了这话大笑不止。

  落晓雨听了这动静回头看这俩人,一眼注意到季晓手里的杯子:“又笑什么……你干嘛咖啡杯装橙汁,脑子……”她不知道接着说会不会不礼貌,不敢轻易开口。

  “有病的,sick,有病的,s-i-c-k。”收银台里背单词的小男孩这句话带来了沉寂,接着是杜莹的嘲笑声。

  季晓被这莫名其妙的巧合气得够呛,又不能骂小孩,还没理由骂另外两人,只能把橙汁一干而净,然后半天才憋出一句:“扣奖金!”

  杜莹晾在外面的大牙一下收了回去:“不要啊老板!”

  杜莹有的是办法把失去的奖金要回来,她只是想逗逗季晓,毕竟这人这狼狈的样子很少见。今天这样的男人也很少有,只是她们刚好遇上了而已。

  “那女人早死了!”酒鬼爹的话萦绕在杜莹脑海。

  杜莹不信,但她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妈妈,不要她了。以后她只能独自面对这个从内到外散发着恶臭的家了,所以杜莹上学时就不爱回家,节假日在外打工挣生活费,有人问起就说家里没人,生活费和学费都是每个月直接打到卡里的,对方也不会再追问。

  毕业后她也是在一个个岗位流转,凭借异于常人的毅力和对金钱的渴望,她就职的岗位一个比一个高。她可以处理高难度的紧急公关,但却无法处理自己的家事,她想摆脱那个让她窒息的家,却被道德伦理束缚。

  本来在遇到季晓前待的那个公司是她给自己找的坟地,反正已经干腻了,每天日复一日地过着没有意义的日子,赚的钱也会被那个酒鬼爹诈走。这日子过得是一天比一天没指望,连天台向下看时的恐惧感也没了。

  杜莹想着要不在这干到死,要不随时死在这。直到有天她的部门招进来个比她大了四五岁的秘书。一个所有方面都精通甚至略胜于她的女人竟然只是她一个部门经理的秘书,说出去谁信?

  再加上这个叫季晓的秘书嘴皮子特别厉害,平常和其他同事相处时就以“毒蛇”点燃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在杜莹面前更是毫不收敛,因为杜莹在这个公司也以“毒舌”著称。

  杜莹查了季晓过去的经历,普通的没有一丝漏洞,可这样的成长经历不可能造就这样的人才。于是杜莹起了兴致,决定暂缓“掘墓计划”。

  “不想活了就来给我干活,我做老板,你给我打下手!”季晓在摊牌的那天晚上认真地说。

  那天是杜莹生日,刚好没什么事情,回去的时候季晓载她到观景的山路上,车子停在半山腰的一个开阔的空地。下车后杜莹眼睁睁地见季晓从后备箱搬出折叠桌椅和一箱啤酒以及一些杜莹爱吃的下酒菜。

  “就干看着啊?蛋糕还等你切呢,自己去后备箱拿!”季晓说这话的时候比之前要更加豪横,傻笑着立马照做的杜莹更让人一瞬间不知道谁是上级。

  “我的蛋糕?”杜莹把蛋糕提在手上还觉得不真实。

  “不然呢,今天你生日啊!……要是我记错了这蛋糕你也得给我吃干净了。”季晓埋头整理桌椅,嘴里还念个不停。

  “谢谢你特地给我过生日,我自己都忘了。”

  “我就是无意间看到你的生日的,刚好今天有空才给你过而已,你别太自作多情了。”

  “还是要谢谢你。”杜莹一反常态地没有抬杠。这让季晓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只点头沉默不语。

  也就是这个蛋糕,让杜莹从此成了季晓身边最得力的助手。

  第二天。

  “老师,为什么你昨天没去参加比赛啊?我们连你的应援口号都想好了。”班里的男同学在上课前问讲台上的梁泽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