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薇吃了一肚子相关的知识。
她知道应届生身份很重要, 之前还没考研的时候,吴梅就想着让她趁还是应届生早点考公务员,据说国家会对刚毕业的学生有照顾, 无论是就业还是考公都有一些优势。
但知道归知道,具体有多大的影响, 余薇薇并不能很准确地说出来。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孙如蔷和路明讨论,负责殷勤地给她们添水夹菜。
路明显然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她虽然因为遭遇有些颓废,见到老同学聊了一会儿,也振作起来,状态恢复得还不错。端起手中的杯子碰了碰余薇薇的,她很真诚地告诫余薇薇。
“薇薇, 你要早点有些规划。”
余薇薇:“啊?”
“虽然你才研一,但是你要想想,毕业之后要读博吗?还是工作, 工作想往哪方面找。”
“现在就要想吗?”余薇薇懵懂。
“要!必须早点想。”路明叹了口气。
她自己就是个反例,高中学狠了, 大学只想躺平,临到毕业才发现好像得换个地方躺, 着急忙慌地找了个工作, 结果没想到进了个不是很靠谱的公司, 被救命稻草哐当扔水里了,迟来的报应终于到了。
“有些事情临时再决定,可能会错过很多机会, 一定要提早布局。”
余薇薇咬了咬唇, 把她的话认真听了进去。
“那,可以找律师告你的公司吗?随意裁员真的合法吗?”她皱着眉提议。
路明好笑地摇摇头:“这个不行, 资本家做事肯定滴水不漏啦,我只是倒霉所以赔偿不高。”
余薇薇面露担心。
路明看到她这样的模样就想揉两把,笑着包了一块烤肉递给她:“安心,这对我反而是件好事,让我重新思考了我的未来,现在再出发也不晚。”
余薇薇接过烤肉塞进嘴里:“那你随时约我出来玩哦。”
路明点头:“好,我可能会比较忙,休息的时候肯定找你。”
顺便掏出手机加了孙如蔷的微信。
会展上的事情只是个插曲,余薇薇晚上回到家,跟姜芜说了今天遇到这件事情。
她把视频架在书桌上,自己趴在桌子面前,两只脚从拖鞋里伸出来,大拇指踢着拖鞋往前,又勾回来,反复玩弄,乐此不疲。
“所以,即使是选择某条路径,这条路的结果也是不确定的吗?”她没头没脑地问。
姜芜想了想:“是的,选择一条路的结果是未知的,未知才是人生的一部分。”
“那要是像明明这样不小心走错了呢?”余薇薇像一个苦恼的小孩。
她发现,自己好像只是把苦恼延迟了几年,研究生毕业之后,还是要像明明一样,独自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
像明明说的那样,她应该早点规划,但余薇薇也不了解自己,她到底想要什么。
她把自己的烦恼一股脑全部说给姜芜听。
姜芜真想此刻是面对面,她就能把她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用手掌轻轻拍抚,温声和她一点点掰开揉碎讲来听。她知道,余薇薇这份毫无保留的信赖,是她平日里一点点培养出来的依赖。
完全明白有家室的律师为什么不那么喜欢出差,面对全然爱着依赖着的你的人,总喜欢她就在你身边。
她把手机的听筒凑近了一些,温声地诱哄。
“乖,你平时怎么知道一条路上有什么风景呢?”
余薇薇抓着一只兔子玩偶抱在怀里,就当这是姜芜,把下巴放在玩偶的头顶上。
“就走走看啊,或者导航搜搜。”
她咬唇:“好像也对,不试试看,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要。”
“可是,要是走错了?”兔子耳朵被她折起来,虚虚地衔在嘴里。
“我们平时出去散步会走错吗?”姜芜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眼里眉间皆是宠溺的笑意。
余薇薇想起和姜芜一起出去散步的画面。她不喜欢锻炼,但喜欢和姜芜一起散步,不是每次都走熟悉的街道,有时候纯citywalk,看心情直行或者左转。
走错多正常,反正都会看到新鲜的风景,再不济,走得更远,那就打车回。不用考虑返程的问题,就可以走得更加随心所欲。
她好像明白了姜芜的意思,小脸凑到视频面前,镜头特写了她灵动的眼睛和纤长的睫毛。
姜芜好心情地数着面前扑闪着如同小扇子的浓密睫毛,如果就在面前,那她一定要伸手抚一抚,掌心就会有些细密的痒意。
“平时散步走回来很简单,但未来的路走错的话,要付出时间和精力的成本。”余薇薇想起吃饭时,孙如蔷和路明说起她二战时候的高压状态,仿佛看到平行时空的自己如果没有考上,是不是也是这样。
姜芜不否认:“这就是大部分人输不起的原因。”
“走错一条路,比如选错专业,入错行,重来只能把过往全部推翻,从头再来。”
“对啊,那怎么办?”视频上局部特写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
“一类人习惯谋定而后动,对自己要走的路,每一步要达成什么目标,有很清晰的规划,某一步不满足就迅速调整,达到当前最佳的选择。”
“我知道!”余薇薇抢答,“这就是我妈说的那种走一步看三步的人嘛,比如姐姐你就是!”
“但我,你的乖乖,显然不是这种人。除了确切地知道喜欢你这件事情以外,我就不知道了。”余薇薇摆烂,不忘加上一句对姜芜的表白。
我可真是平平无奇恋爱小天才。她趁机想着。
“谢谢我的乖乖,确切地喜欢我,我也一样。”姜芜果然最先捕捉到她的表白回应。
余薇薇翘起唇角。
“那就凭本能,做好你当下要做的事情,喜欢做的事情,你会在其中发现答案,顺其自然地沿着某条路走下去。乖,没有哪条路是一定好的,只有你喜欢的,适合你的。”
余薇薇恍然:“可是我怕像明明一样走错。”
“明明都不想让家里知道诶,她就准备在外面靠兼职养活自己,然后偷偷备考。感觉压力很大。”
余薇薇没有劝她为什么不回家,就像她自己会担心没做好让父母失望一样,明明一定也有自己的顾虑。
“走错是一个伪概念。”姜芜继续循循善诱,她很高兴自家宝贝开始对未来的思索,这证明着她在成长,“只是暂时陷入时间成本和经济的困局,这个局面会好吗?”
余薇薇想了想:“我觉得是试错成本的问题,普通人的试错成本太高了,如果我们是个富二代,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随心所欲。”
姜芜轻笑:“是的,只要支付得起试错成本,就不必担心。任何时候,都有重来的机会。”
姜芜给她讲了一个同学的故事——本科毕业就端起铁饭碗,大龄追梦,三战才成硕,又从头再来,成为一个律师。
余薇薇听得入神,偷偷告诉她:“要是我妈听到这个故事,肯定会很生气。”
大龄踢掉铁饭碗什么的,完全不符合父母那一辈的生存哲学,毕竟谁知道以后怎么样。
“但这肯定是他想要的。”她突然明白了。
“姐姐你好神奇哦,我现在突然什么都不焦虑了!”余薇薇振奋地从桌子上趴起来坐好,继续摆弄她的兔子玩偶。“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口味都有咸甜呢,其他的更说不准了,过好当下,开心就好。”
“姐姐三句话,让我摆脱精神内耗。”她促狭道。
姜芜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缓缓摇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薇薇:“嗯?”
姜芜看向她怀里被她展开双臂抱着的兔子:“我是说,不要担心试错成本,另一半在这里呢。”
她眼里的温柔与眷恋有如实质,流淌出来。
余薇薇心里一暖,她的信赖和安全感就是这样被她一点点滋养出来的。
但不妨碍某人小嘴一撇:“那也没有,现在抱不到啊。”她说着还更用力地抱紧兔子,故意装样给姜芜看。
姜芜叹一口气:“哎,看来我得早点回来了,不然真吃这只小兔子的醋。”
“兔子的醋你也吃吗?”余薇薇不可置信。
她怀疑姐姐是想找个借口,像爆炒兔子一样爆炒她。
两人面面相觑,然后扑哧笑开。
余薇薇勾了勾手指头,从高中的记忆里拉出一句诗句。
“姐姐,”
“嗯?”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眼波相触。
余薇薇抿出一个简单的笑容:“翻译一下就是,我想你啦。”
姜芜的一颗心顿时化为一滩春水。
“好。我就回来。”她说。
等阳光照到枝头的时候,出差的姐姐终于回来了。
阳光懒洋洋地躺在树梢,视线往下投,看见女人在门口敲门,头发乱糟糟的年轻女孩拉开门,三两步蹿到了对方怀里。
啧。
太阳的脸红了。
“姐姐!”它听到一声比枝头的百灵还要清越甜蜜的声音。
“哎。”
“我回来啦,乖。”温柔婉转的回应响起。
阳光翻了个身好晒得均匀。
大清早的,原是有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