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薇薇坐在椅子上不住抽噎。
水烧开了, 余亮转身进了厨房,兑好一杯温水,出门把手里的杯子递给吴梅。
吴梅把水递到余薇薇手里, 同时塞两张卫生纸进去:“不要哭了,喝点水慢慢说。”
余薇薇捧着杯子慢吞吞地喝了两口, 哭了很久,嗓子确实哑了。
“爸爸, 妈妈,对不起,你们真的不会失望,把我送到特殊学校去吗?”
吴梅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妈我好歹也是一个教育工作者,把你送到特殊学校, 找永信是吗?”
余薇薇小心翼翼地瞥站在面前的父母,可怜巴巴的样子,站着的父母看得一清二楚。
吴梅和余亮对视一眼, 都懂得了彼此心中的无奈和难过。
作为年级主任,吴梅在日常的学生管理工作里, 也不是没有见到过这种性向小众的学生,不仅能够陪着孩子打开心扉, 还能劝学生父母想开, 不要无故为难孩子。
“要给孩子营造安全感啊, 这种事情他也慌喃,你上赶着生气,希望孩子以后什么都不跟你说吗?”
“再说了, 现在不比以前, 喜欢男生女生么,都是正常的, 孩子健康快乐就行。”
“现在人还是学生,更离不开我们家长正确的引导和支持啊。”
平时劝导那些家长的话在脑海里浮现。
道理都懂,吴梅也不歧视同性恋,可是轮到自己孩子,那些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好端端的孩子,怎么就,就成了同性恋呢?
余亮拉了一张椅子给吴梅坐下,凑到余薇薇旁边,拿出平时和群众谈话的循循善诱的态度。
“薇薇啊,你也长大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愿意跟爸妈说我们也很高兴。”
“对方也是个女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喜欢你吗?”
余薇薇抱着水杯,默默看向父母,抿了抿唇:“我……她比我大,很温柔,对我很好,不管我做什么事情,做得好不好,她从来不会生气,总是夸我很棒,给我鼓励。”
在旁边听着的吴梅脸色凝重。
余亮回头看她一眼——两位父母有点心虚,恍然有些明白,余薇薇喜欢上这样的人,有一定原因是来自家庭。
谁家的事谁懂,余薇薇这小姑娘的性格有点跳脱,说难听一点,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坊,惯会撒娇卖萌说好话,从小就是被哥哥姐姐惯大的,再加上又有几分想一出是一出,做父母的当然要给她压着点,不然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再加上双边职工,工作还不够忙的,余爸在基层那么多年,忙起来能着家就不错了,吴梅也忙啊,每个学生都是未来的希望,那么多孩子,能分给家里的精力也有限。
为了不惯坏孩子,两人只能学会用冷酷的话语,期望她成长得更坚强更勇敢。
原来这么多年,余薇薇没有成长成他们希望的样子,她渴望得到的那部分情绪,她在别人身上去寻找了。
这样,又怎样能去指责怪罪她呢?
两人看着余薇薇的表情都不对了——看似开朗活泼的女儿,说不定就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
余薇薇不知晓父母心里此刻的五味杂陈,继续说道。
“她人真的特别好,长得特别好看,光大的本科,藤校的硕博哦,妈妈,她真的特别厉害!”
提起对方,余薇薇的眼睛显然都亮起来。
吴梅嘴里发苦:“呵呵,那还挺厉害的。”换在平时她一定会夸赞这样的学生非常优秀,而现在,呵呵,余薇薇一心要考光大的研,就是为的对方吧。
余亮作为慈父的眼神关爱:“薇薇啊,那,这个人具体比你大几岁啊,你们认识多久了?”
余薇薇:“她比我大十二岁,我们去年认识的。”
余亮和吴梅差点脑溢血,十二岁!!
但是看着瑟缩得跟只小鹌鹑一样的余薇薇,两人默契地压下了差点飙出来的高音。
“那你们现在这样,是在一起了吗?”余亮勉强笑着。
余薇薇缩到椅子里,手上攥紧水杯:“我很喜欢她,我觉得,她应该也挺喜欢我的吧。”
“但是喜欢她的人可能也很多,她长得那么好看,学历也高,而且年纪轻轻就是律所合作人了,经济上也很自由,和她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余薇薇说着,咬紧了唇角,难过得都要碎掉了。
同样的话语经过编排,传达出的样子截然不同。
余亮和吴梅听完这番话get到的就是:明显是自家小孩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那她是不是也喜欢女生呢?”余亮极为艰难地开口问道。
余薇薇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问,只是想像现在这样,再靠近她一点,再贪心一点点。”
“爸爸妈妈,是一个同性恋是不是特别可耻啊,我不敢让别的同学知道,我怕她们以为我有病,不敢靠近我,我也不敢跟其他任何人说,我好想回家,可是我也好害怕失去你们。”余薇薇眼睫上挂着豆大的泪珠,无法承受地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神情茫然又无助。
作为父母的心都要碎了!孩子走在人生的岔路口,害怕无助,想到的能依靠的只有父母,却害怕被父母排斥。那一刻她的心该有多痛啊。
吴梅连忙拿来纸巾给她擦眼泪,动作很轻柔,嘴上的话却显得有些暴躁:“好了,谁告诉你同性恋是有病的,不知道多正常,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了,能不能有出息一点,就知道哭哭啼啼。”
余薇薇泪眼汪汪:“妈妈,你不会觉得我丢你的脸吗?”
“你什么样都是我的女儿,已经生了,还能把你塞回去吗?”吴梅虎着脸。
余薇薇把杯子放到一边,扑倒在吴梅怀里,嚎啕大哭:“妈妈,谢谢你,妈妈……”
一叠声的妈妈,吴梅回手把她抱在怀里,手掌轻轻拍抚她后背,在余薇薇看不到的地方,她也红了眼眶。
好半晌,余薇薇哭累了,被父母哄回房间里睡觉。
她巴着门框不肯进去睡,神情仓皇,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缺少安全感:“你们真的不会不要我,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固执的模样只想要一个保证。
“不会不要你,放心,明天早上你起来,爸妈都陪在家里,好好睡吧。”余亮连忙保证。
“好。爸爸妈妈晚安,明天早上起来,我还想见到你们。”余薇薇执拗地看着他们。
“好。”
看着余薇薇爬上床盖好被子,夫妻两个在门口伫立良久,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这可怎么办啊,这能改吗?我看网上很多人不是说,大部分人都是那个,什么,双,双性恋?”余亮一脸愁苦地划拉着自己的手机。
“改?怎么改?除了她愿意还能怎么改?”吴梅冷笑。
“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性啊。”
“不管怎么改,是单还是双,她现在都喜欢女生,你怎么改?”吴梅绷着脸质问。
余亮嗫嚅两下,看了一眼自己妻子脸上的神色,悠悠叹了一口气。
“这也没办法啊。”
房间里久久地安静。
余亮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先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吴梅,她没反应。掏出衣兜里的打火机点上,抽了一口。
“我看要不就先这样吧,孩子一天一个念头,说不定以后就变了呢,反正现在还小,怎么谈别人也管不着,真到了要结婚那个年纪,说不定她自己就变了,要还是现在这个样,那就到时候再想办法。”
余亮这是典型的拖字诀。
“嗯。”吴梅含糊地应了一声。
那不然现在也没办法。反正余薇薇只是喜欢,她爱怎么谈怎么谈,真到了三十几岁必须要结婚,都是能再想办法的。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余亮又吐了一个烟圈:“我想,我们对薇薇的教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感觉,她像有点缺爱的样子。”
今天说的那个对方的年纪啊,有比她大,又脾气好。说出来余亮心里都咯噔一下。
这一下子戳在了吴梅的五脏六腑上,她失声道:“缺爱?是家里哪个人没给她爱?”
余亮赶紧安抚她:“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对她要求太多了,有时候话讲得是不那么好听,心是好的,但孩子可能也觉着烦。”
吴梅没应声。
烟头的烟雾升腾,笼罩在房间里,难闻的烟味让人心里十分烦躁。
“那你那烟灭了,要抽出去抽。”吴梅横他一眼。
“行行行。”余亮走到垃圾桶旁把烟灭了,“我们都想一想吧。”
关灯,睡觉。
吴梅枕着枕头一宿没睡,脑海里的念头乱七八糟,抓不到一点思绪。
她想说自己没有错。吴梅好强,农村出身,谁培养你?何况还是女生,下了学就干活,家里巴之不得你考不上,早点出来打工赚钱,贴补家里。考好了谁夸奖你?现在的孩子要什么鼓励教育,你读书是为别人读的吗?
那会儿能考上一个大学生不容易,她还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考到省城就更别说了,和城市里的同学比起来,吴梅就是一个土包子,没见过的东西也不敢问,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毕业出来进学校当了老师,捧上铁饭碗,和工人家庭的余亮处对象,对方家里好,不嫌弃自己是农村,吴梅更要强,家里家外一把抓,恨不得大腹便便生在讲台上,不到最后一秒也不下讲台。
余家三个儿子啊,说实话,公婆能贴补多少?家里家外还不是靠着自己一个人。这些年来,都是外人看见光鲜。余亮性格是不错,可婚姻里,谁没有那么几个想死的时刻,再坚强的人,谁不曾有独自抹泪的夜晚?都是挨,硬挨,有多少人又来关心她?
吴梅瞧不上余薇薇黏黏糊糊的性格,她只希望余薇薇能万事万物靠自己,希望自己唯一的女儿能坚强起来,不要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和评价,别人的好话或者是坏话,都影响不到她。想要活,就要有一颗大心脏!
她错了吗?明明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吴梅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六点钟起来,出门菜市场买了二两米粉一只鸡。
余薇薇这天也没有睡懒觉,早早起来,期期艾艾的走到厨房,吴梅正在厨房里就着鸡汤下米粉,看见她,态度很自然地喊:“来把这碗粉端出去。”
“好的,妈妈。”
小心翼翼地捧着米粉到桌上,又走回来在吴梅旁边站着,犹豫道:“要不我来吧,妈妈。”
她心里有些难过,吴梅一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只是一夜,脸上的憔悴却如此明显,嘴唇都起皮了。
余薇薇心中很痛,她知道这是在伤害她妈。可是这一步却不走不行。
短暂的伤害,是为了她们彼此都更好。
“没看见我都弄好了吗?去抽筷子。”吴梅皱眉。
“哦哦。”
摆好米线在餐桌前坐好,余亮也从外面回来了。
“去单位请了假,今天不上班,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吧,我请你们去划船。”余亮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到桌前的米粉更高兴了,“哦哟,这粉一看就是你妈煮的,火候到位。”
余薇薇讷讷喊了一声“爸爸”,转头去瞥吃着粉没什么表情的妈妈。
吴梅一筷子敲在她的碗边上:“吃你的粉。”
“你是出柜,不是出殡。大清八早的,该做的事情不知道做?”
这话里的意思太过明显。
余薇薇一怔,巨大的惊喜和感动席卷心头,她愣愣地看向吴梅,眼珠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嘴唇都在发颤:“妈妈,你、你是说?”
这回全然没有一点演技的成分。
她想过,即使有耍小聪明的成分,父母接受起来也需要时间,她愿意和他们一起熬过这段时间,即使是最后父母并不接受,她也并不失望。
却没想到吴梅这么容易地接受了一切——她知道,吴梅爱她。
吴梅抽一张纸递给她:“擦干净,别掉在我的汤里,够咸了。”如果忽略她眼底的泪意,她的表现足够淡定。
余薇薇捧着她递过来的纸,傻乎乎地撒干眼泪,忽然破涕为笑,看着她道:“妈妈,我爱你。”
这句话说得很真诚。
吴梅别开视线:“二十几岁的人,成天把爱不爱挂在嘴上,也不知道稳重一点。”
余薇薇傻笑。
余亮叹了口气:“唉,爸爸就不爱了是吗?我还是自己喝口鸡汤吧。”
吴梅:“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余薇薇哈哈哈哈。
室外的阳光落满窗台,余薇薇坐在阳光里,好爱她的家。
说去划船就是去划船,吃完饭,一家人步行到烈士公园,沿着步道缓缓走着。
今天天气很好,即使是工作日,公园里一样游人如织,不远处的草坪上有人铺着野餐垫在野餐,年轻的小夫妇推着婴儿车漫步在湖边。
余亮指着那对夫妇说:“还记得你才跟那个小婴儿一样大,我们也带着你出来晒太阳,你可爱笑了,谁见到你都爱逗弄一下,叹我们生了个好姑娘。”
余薇薇挽着吴梅的手,一副全心依赖的模样,听父亲讲起很多年前的事情,也好奇地看向婴儿车里的小宝宝。
吴梅:“那时候哪有这样的车子,背着抱着,谁想到长这么大了。”
余薇薇笑得乖巧:“那以后等你们老了,我也背着抱着你们。”
吴梅嗤笑:“算了,不指望你,等我老了,你也给我整个轮椅,推着我逛公园,就算你有孝心了。”
一家三口的气氛重新变得和谐,沿着河边走着,边领略醉人的风景,边闲话家常。
余亮一时兴起,对着湖面做歪诗一首,还撺掇着余薇薇来一首。
余薇薇:“爸你饶了我吧,我学的是英语啊。”
余亮:“外国诗也不要紧,来一首嘛。”
余薇薇:……
“妈,我爸当年谈恋爱的时候带你来逛公园,也是这么给你做酸诗的?”
吴梅:“是啊。”
余亮:“当然,你妈可是被我的才华折服的。”
吴梅冷哼:“那是不想拆穿你,你那些诗,我听着都想打瞌睡,不如做两道物理题。”
怀才不遇的余亮委委屈屈。
余薇薇:哈哈哈哈哈。
天气晴好,水面波光粼粼,三人租了一条船,慢悠悠地往湖边划去。
“好多年没来划这个船了。”余亮握着电动船的方向盘感慨,“以前这个船哪有电动的,都是手摇,用桨,时间过得真快啊。”
余薇薇:“我记得我小时候我们一家人经常来玩儿,每次我都闹着不肯走,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回想起来,好像是一眨眼之间,就长大了。
清风迎面吹来,余薇薇闭上眼睛,任由阳光落在她的脸上。
阳光太暖,让人幸福到眩晕。
吴梅揽着她,专心看湖面上的风景。
一家人久违的幸福的时光。
还记得余薇薇只是一小个,闹着让吴梅给她梳不同款式的辫子,说姐姐都会,妈妈怎么不会,吴梅只能放在手里的教案把她招呼过来,给她扎头发。那时候一个月工资到手,除了必要的花销和存款,剩下的全都换成了余薇薇的衣服、零嘴、玩具。
捧在心里的孩子,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妈妈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能轻松地抱起她,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了。
余薇薇感觉吴梅的大手正在摩挲她的头发。
妈妈的手因为常年握笔和粉笔,做家务,不管涂多少护手霜,也还是有些粗糙,在头上摩挲的触觉很明显。
余薇薇:“妈,怎么了?”
“头发乱了,给你扎一下。”
“好哦。”余薇薇放软了身体,变换姿势,让吴梅能够更方便用力。
“好像回到小时候一样。”
吴梅勾唇:“你以为你还小。”
她手上的动作迅速利落,很快就扎好一个马尾辫。
余薇薇伸头对着水里的倒影臭美地照照:“真好看。”
“好幸福啊。”
吴梅没说话,看着落在肩膀的阳光,伸出五指。
在湖上晃荡了一个下午,晚饭在一家味道很地道的本地菜馆吃完饭,这一天的活动就结束了。
余薇薇拍了很多照片,陆陆续续发给姜芜,回到家了才和她聊天,甜蜜的表情,任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和心上人。
余亮和吴梅的表情很平静。
吴梅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让余薇薇坐过来。
余亮坐到旁边。
余薇薇知道这一天的戏肉到了,果断把手机放好,乖巧地坐到沙发上:“爸,妈。”
吴梅先说:“你也长大了,二十几岁的年纪,虽然还在读书,也不小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章程。”
余薇薇双手放在膝上,抿唇:“不管我长多大,我都是你们的女儿。”
“父母和儿女也就这样,你看我和你爸,一年有多少时间陪在你爷奶和外婆身边?归根结底,父母也好,儿女也好,所有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程,人生所有的问题,最后都是你自己面对。”吴梅的神色很认真,甚至说得上很平和。
不知为什么,余薇薇有几分难过。
“不管你喜欢谁,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替你操心,操心不了一辈子,所有你自己做的决定,你自己能承受后果就行,最后都是你为自己买单,你是成年人了,你自己明白。”吴梅深深地看向余薇薇的眼睛。
余薇薇点头:“我明白,妈妈。”
吴梅叹一口气,像是把肩上的担子全都撂了下去:“我和你爸是第一次当父母,你是我们这辈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很多时候,我们都是第一次,我们已经把这辈子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你了,有想不到的地方,你也不要苛责我们,毕竟我和你爸就是这样过来的。”她垂下睫毛,遮住眼里脆弱的神色。
余薇薇的眼眶酸极了,从沙发上滑下来,跪着膝行,扑到她的膝盖上:“妈妈,我很幸福你是我的妈妈,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余亮转过头,也擦了擦眼角。
出柜风波就这样过去,余薇薇在父母面前过了明路,一家人也打碎了某种隔阂,感情重新变得亲密无间。
“所以,我的毕业典礼,我想邀请你们,还有她一起来,可以吗?”
余薇薇巴巴地提出自己的请求。
“可以。”吴梅和余亮点头。他们也想见见,这个让自家女儿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好诶!”余薇薇雀跃地给他们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人家要是不答应呢?”吴梅问,“你打听好了她喜欢女生吗?”
余薇薇对手指:“我觉得,她应该,可能,也喜欢我的。”
吴梅呵呵:“世界上最大的错觉,就是她也喜欢我。”
余薇薇内心:……
好想说她也喜欢我的!她可喜欢我了!
还是被她按捺住了。
“我邀请她了,如果她没事的话,应该会来的。”余薇薇垂下脑袋。
吴梅看她没出息的样子,真想给她一指头。
余薇薇在家赖了两天,最终还是和父母坐上了去海城的高铁,参加余某人的毕业典礼。
603寝室小群。
【米舒舒:我在淘淘发现了一件好物……】
【米舒舒:点这个链接,选四套闺蜜服我们那天拍照穿,选完截图发我】
【米舒舒:你们学术服下面都打算穿什么?】
米大小姐正在着手她毕业典礼最后的盛装look,忙里偷闲想起来潜水好久的余薇薇。
【米舒舒:@^w^怎么不见你发朋友圈,不是去参加你表姐的婚礼吗?】
【米舒舒:看看伴娘look】
【^w^:表姐婚礼改期了,时间不定】
【米舒舒:???】
余薇薇在心底默默向被自己编排的表姐道歉。
在做实验的表姐:阿嚏——
助手:“吴工,我们最新的实验结果出来了,很理想很匹配!”
通宵完的表姐浑身顿时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舒畅:“难道,我的功德突然增加了?看来最近再去烧一趟香。”
余薇薇给父母开了一间酒店,把两人安顿好,就滚回了学校。
进寝室就是三堂会审。
米舒舒双手抱在胸前,围上来:“早就看你不对劲了,从实招来,回家干什么去了?”
余薇薇默默把她的手推回去,露齿一笑:“一点点小事,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嘿嘿。”
米舒舒挑眉:“嗯?”
余薇薇已经遁走,去阳台给姜芜打电话。
“喂,姐姐。”柔肠百转,想念酿成蜜意,开口时已经让人心软。
“好想你啊,我回来啦。”
“乖,我也好想你。”熟悉的声音顺着电波传到余薇薇耳朵里,瞬间让她红了眼眶。
在家这么几天,余薇薇一条语音一通电话都没有给姜芜发过,许久没有听到姜芜的声音。
“在家待得怎么样?”姜芜柔声问。
“在家待得特别好!”提到这里,余薇薇一下变得精神满满,眼里装满小星星,“姐姐,明天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当然啦,我已经把时间空好了。”
“好诶!那到时候我来校门口接你!我爸爸妈妈她们也来了,明天你们一起可以吗?”
“好啊。”姜芜温柔答应,“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余薇薇捂住嘴,努力克制住快要跑出来的笑意:“嗯嗯,谢谢姐姐。”
“不用跟我说谢谢,紧张吗?明天的毕业典礼。”姜芜在这边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
“本来有一点紧张,可是想到我们的以后又迈向前一步,就觉得高兴。”余薇薇摸摸发烫的脸颊,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好甜,你在吃糖吗?”姜芜含笑揶揄。
余薇薇理直气壮:“我的本体就是糖,我是又香又软的棉花糖精。”
“好的小棉花糖精。”姜芜从善如流。
余薇薇不好意思:“那,姐姐你想吃糖吗?”
气氛顿时变得暧昧撩拨。
神清气爽地打完电话回来,余薇薇今晚的整个梦境,都是彩色的棉花糖味道。
第二天早上是毕业典礼,余薇薇跟父母和姜芜都说了,在校门口集合,早上起来分别回完两边的消息,就赶紧开始卷头发化妆。
匡瑶今天也住在寝室,四人起来,脸颊都有些红扑扑的——因为兴奋。
“恭喜我们,离毕业更近一步了。”相视一笑,各自忙开。
余亮和吴梅今天也气得很早,余亮翻出量身定做的只有重要会议才舍得穿的西装,吴梅也难得穿上了剪裁合宜的旗袍——上一次这个阵仗,还是余薇薇高考那会儿。
两人住的酒店离余薇薇的学校近,就决定早一点步行过去,
“你说,我们是不是也给薇薇包一束花带过去。”路过学校旁的一家花店,余亮主动提议道。
“你说呢?”吴梅已经走进去了。
“您好,是送给毕业学生的花束吗?”店员马上带着笑脸迎了上来,其余的店员正在争分夺秒地包着花材——很明显,今天四处都在给毕业学生送花,花店里忙得热火朝天。
“是的。”吴梅颔首。
店员笑意吟吟:“这样的话,我建议阿姨你们包一束向日葵,送给毕业生意头特别好,就是可能得稍微等一会儿,今天生意太好了。”
“没事,那我们等一会儿。”
“好的好的,谢谢您理解,稍等就给您包。”店员连连致歉。
吴梅拉着余亮在旁边坐下,默默看着店员忙活,不时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没一会儿,一道干净又清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好,我来取我预定的花。”
声音含着笑意,古典清越,不疾不徐,春风一样吹进人的心里,吴梅和余亮下意识抬头。
眼前忽然一亮。
即使是这辈子见过许多人的老辈子,也要道一声“好人才”。
“好的,姜小姐,已经准备好了,这就给您。”店员热情地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