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逸让沈皖江先带着糯糯回去，毕竟这些恩怨是大人之间的，怎么也不应该由孩子承担。
沈皖江点点头，刚要离开，那人就快走两步来到他面前。
“我还没说完，你在法国很有名的。”
沈皖江抬起眼，对上那人不含半点真诚的眼睛，哑着嗓子说了句谢谢。
程瑾逸捏紧的拳头只好松开，站在原地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是出名，也不能是霸占别人东西的理由吧？”
沈皖江还来不及接话，程瑾逸就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随即一拳打在他脸上。
糯糯终究是个孩子，见状吓得直接扑进沈皖江怀里。
沈皖江也被吓了一跳，但是还不至于糊涂，下意识地想要去拦住程瑾逸。
可他刚一伸手，抱着他的糯糯就哇的一声哭出来，沈皖江吓得不敢动了，低头去看，正对上糯糯的大眼睛。
“舅舅，我害怕……”
“糯糯乖，不怕不怕啊！”
他简单安慰了两句，就又要伸手去拉架，结果糯糯就哭的更大声了。
沈皖江没办法，再加上程芊已经过去，快要把他们拉开了，沈皖江只好先把糯糯带回房间去。
天色终于黑透了，楼下的声音也停了。
程瑾逸上楼的时候，脸色还是黑的。
他一开灯，糯糯就下意识地钻进沈皖江的怀里。
“糯糯乖，回自己房间睡。”
“我不要！”
糯糯挥手推开程瑾逸，把沈皖江抱得更紧了。
程瑾逸和沈皖江对视了一眼。
“要不，你今晚在沙发凑合一下，明天……”
“我的房间，凭什么我睡沙发！”
程瑾逸脱了衣服扔在一边儿，说完，就在床上躺下了。
沈皖江拿他没办法，又觉得把糯糯留在自己房间不合适，只好带着孩子去楼下睡了。
半夜的时候，沈皖江感觉有人把自己抱起来，他皱了皱眉头，睁眼看了那人一眼，顺势往他怀里拱了拱。
“还生气呢？”
沈皖江没睡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看他，然后又闭上了。
“糯糯呢？”
“我送回房间了。”
程瑾逸说完就抱着他往楼上走，他手臂的力量不小，就算是上楼梯也很稳。
沈皖江闭着眼窝在他怀里，感觉就快要睡着了的时候，程瑾逸忽然停下了。
再然后，沈皖江听见了Jeff的声音，就是程芊的那个男朋友。
这下，沈皖江算是彻底清醒了，程瑾逸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半夜不睡觉，特意在这等我的？”
程瑾逸问道，带着几分轻蔑。
Jeff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杯子。
“程芊想喝水，房间里没有，我来厨房看看，没想到……”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程瑾逸，又指了指被他抱在怀里的沈皖江。
沈皖江一下子就镇定不了了，挣扎着想要起来。
“你别误会，我们，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皖江执意要下来，程瑾逸就算是力气再大也禁不住他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在楼梯上，程瑾逸在他腰后扶了一把，他才勉强站稳。
“谢，谢谢……”
沈皖江说道，可程瑾逸却快步越过Jeff，朝楼上走了。
沈皖江急忙跟上去，Jeff却往旁边挪了一点，像是有意要挡住他一样。
沈皖江低着头往前走，差一点撞到他身上。
“让开。”
沈皖江抬起眼，他不想和人起冲突，但也不会给别人一直欺负他的理由。
黑暗里，他看见Jeff朝他笑了笑，随即往旁边退开一点。
沈皖江进卧室的时候，程瑾逸正靠在床头上吸烟，沈皖江走过去，刚想开口劝他两句，那人就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到自己怀里。
“刚才，为什么解释？”
烟味混杂着木质香在鼻腔里横冲直撞，沈皖江没有说话，手指却仅仅搅在一起。
“是因为怕他误会？怕他误会什么？我们的关系吗，可是我们就是这种关系啊，都睡在一起了，不是吗？”
程瑾逸一边问，一边解开他的衣服扣子。
沈皖江想要伸手拦住他，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程瑾逸今天惹了一肚子的气，再加上刚才那件事，确实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所以也就默认让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程瑾逸不是故意想把气撒在他身上的，所以他想干什么，自己就配合着做什么，就这么折腾到天快亮了，程瑾逸累的趴在他身上睡过去，沈皖江刚动了一下，他就醒了。
像是从来都没睡着一样。
“干什么？”
“我，我想喝水……”
沈皖江说道，动了动手指头，然后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就只有手指能动了。
“我去拿。”
程瑾逸从他身上起来，沈皖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等到程瑾逸端着水杯拿回来给他，沈皖江才勉强能坐起来。
“你有打算吗？”
沈皖江猛灌了半杯水下肚，程瑾逸忽然问道。
“什么打算？”
男人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上的杯子续上。
“糯糯，是把她还给程芊，还是……”
“不能还给程芊！”
程瑾逸话还没说完，沈皖江就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男人偏过头，带着点惊讶看他。
“为什么？我以为经过昨天的那件事，你会同意的。”
沈皖江垂下头，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排阴影。
他纠结地扯着衬衫地袖扣，扯着扯着，忽然察觉到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衣服。
程瑾逸喜欢他穿衬衫的样子，特别是他的衬衫，所以昨晚清理完了就给他换上自己的衬衫，抱着他睡着了。
“你想把糯糯送走？”
这一次，沉默的人换成程瑾逸了。
“是因为Jeff？”
“你还知道他叫什么！”
“你打他的时候，听见程芊喊的。”
程瑾逸叹了口气，沈皖江扭头看着他，他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却不知道程瑾逸纠结的是什么。
“我昨天想过了。”独家文勿偷
男人叹气说道。
男人叹气说道。
“不管糯糯想不想回去，程芊都是她亲妈，更何况她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这种时候……”
“程先生！先生！”
程瑾逸话说道一半，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保姆的声音，沈皖江和程瑾逸同时在心里暗叫不好，随即都朝门外跑去。
从二楼的扶梯看下去，只看见程致远和轮椅一起栽倒在地上。
保姆慌张地拨打着120.
“别打了，等到他们过来都什么时候了，抬车上送医院！”
Jeff和程芊一前一后地下楼，程芊赶紧推了推他，那人就和程瑾逸一起把程致远搬到了程瑾逸的车上。
“对，我大概十五分钟后到。”
一路上，程瑾逸都在联系医生，沈皖江和程芊一左一右地坐在程致远两侧，程芊的眼睛还是肿的，仍然在扑簌簌地掉眼泪。
沈皖江心下地担忧不比她少，但还是低声安慰了她两句。
Jeff一言不发地坐在前排，脸色格外难看 。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程瑾逸跑前跑后地办手续，沈皖江也想跟着他，想帮他的忙。
程瑾逸却说什么也不肯，朝不远处抱着程芊安慰的Jeff使了个眼色。
“照顾好程芊。”
“啊？”
沈皖江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在一抬头，程瑾逸已经拿着医生刚刚给的材料走远了。
沈皖江看看他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椅子上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叹了口气，找了个靠墙的位置站着。
程致远是心脏病突发，他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是像是这种连人带轮椅一起倒了的时候还真没有，别说是沈皖江了，就算是程瑾逸，都被吓了一跳。
程瑾逸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回来，沈皖江还在角落里站着，一看见他来了，立刻朝他走过去。
“都办完了？”
程瑾逸点点头。
“医生怎么说？”
“还没出来过呢，你联系的那个医生到了吗？”
“已经进去了。”
程瑾逸说着，到这他往休息区的方向走，两个人远远看见程芊还靠在Jeff怀里哭着，沈皖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瑾逸。
程瑾逸不说话，一边走过去，一边把外套脱下来。
“先回去吧，这有我们俩就行了。”
程芊有点懵地看着身上程瑾逸的衣服，摇了摇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突然要带糯糯走，爸他就不会……”
程芊泣不成声，渐渐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
程瑾逸打断他，程芊吓得一哆嗦，怯生生地抬起眼看他。
程瑾逸看见她这样，心里大概也有些后悔，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
“不怪你，我都想好了，你如果想带糯糯走，也不是不行……”
沈皖江闻言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抓住程瑾逸的衣角。
程瑾逸却没有看他，依旧在看程芊，只是那只空出来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像是在安慰他。
“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糯糯是你生下来的，按理说我不该拦着你，只是爸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说句难听的，随时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面，所以……”
“我知道了，哥，我，我不带走糯糯了，不带走了……”
程芊说道，像是做出了什么很大的决定，说完，又是泣不成声，独自一个人到长椅上坐着了。
Jeff却没走，站在原地的样子像是斗兽场落败了的公牛，恨不得现在就长出一对角来，把程瑾逸拱飞算了。
程瑾逸却根本懒得搭理他，带着沈皖江走到长椅上坐下，甚至还格外贴心地递给程芊一张面巾纸。
程致远手术了足足有四个小时，医生一出来，几个人就立刻围上去。
“程总，您先别急。”
陆铭摘了口罩，安慰程瑾逸道。
“董事长毕竟年纪大了，所以身体状况稍微差了一些，但是因为抢救的及时，所以总体情况还是不错的，接下来只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然后静养就可以了。”
“好，谢谢。”
程瑾逸说道，陆医生微微点头，只是临走前莫名深深地看了Jeff一眼，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是很快，就快步离开了。
程家兄妹两个都沉浸在父亲能够劫后余生的喜悦里，沈皖江却注意到了陆医生的异样，不解地看着Jeff，但是看了半天，也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不对。
另一边，祁烨一大早定这个鸡窝头出来，就看见了一副他毕生难忘，差点报警的画面。
——郑樊和祁海竟然相谈甚欢地坐在客厅里，喝茶！
祁海一大早喝茶没什么，郑樊一大早喝茶，他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是这俩人在一起喝茶，谈公事，其实也没什么。
但是这两人相谈甚欢……相谈甚欢这词放在这两个人身上，本身就很诡异好不好！
祁烨摇了摇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起猛了，用不用回去重新睡一下。
可那两个人已经注意到他了。
郑樊嘴唇一张一合地跟他说早，祁海抬手叫他来喝茶。
“大清早的，喝哪门子的茶啊！”
祁烨皱着眉头，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一仰头喝的干干净净。
在这之前，他已经做好祁海因为他不给面子，也不给他好脸的准备了。
但是更诡异的来了。
祁海不光没骂他，还笑着指着他。
“这么多年了，还是和他妈一个样，早餐想吃什么？”
说完，还在祁烨的鸡窝头上揉了一把，祁烨刚睡醒，还有些迷糊，重心不稳直接跌坐在沙发上了。
他看着祁海进厨房的背影，转头震惊地看着郑樊。
“他，他这是怎么了？”
郑樊却也神秘地朝他笑了笑。
“秘密。”
“你大爷！”
祁烨推了他一把，郑樊被他一个白眼翻老实了，也不秘密了，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和祁烨说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知道了。”
郑樊凝重地点了点头。
“你真没和他说过？”
祁烨认真地摇了摇头。
“那就奇怪了，如果是他自己发现的，他应该阻止你才对啊！”
说到这，祁烨又委屈了。
“还阻止呢，等到他阻止，我都被那女人打死不知道多少次了，等不到我毒死她，她就先把我弄死了！”
郑樊看着他的样子心疼，可那女人已经死了，自己再做不了什么，就只能安慰他几句。
转眼的功夫，祁海就从厨房里端出来几样早餐。
祁烨和郑樊坐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吃完早饭有什么安排吗？”
“去公司。”
“没有。”
两个人同时说道，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祁烨叼着一条吐司边抬眼看郑樊。
“你要去公司？”
“我……”
郑樊看看他，再看看祁海，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别总在家睡觉。”
祁海说道，祁烨看了一眼郑樊，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可是紧接着，就听见祁海继续说。
“多出去运动运动，骑马，打高尔夫，实在不行，就去那个叫，叫什么厅来着？”
“你不是要说游戏厅吧？”
祁烨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嘴里的吐司边咽下去，眼睛瞪圆了看他。
祁海立刻点头。
“对对对，就是那个，我年纪大了，你们年轻人的东西我都不懂了！”
他叹了口气，祁烨那句关于现在已经没有游戏厅的抱怨，就被他咽进了肚子里。
他看着祁海已经彻底白了的头发，不知不觉在心里感慨，他什么时候就这么老了，自己也是，已经有孩子了？
想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
“郑林呢，我从早上起来就没看见他，去哪了？”
问完了，他一脸警惕地看着祁海，他从早上就怪怪的。
“你先坐下。”
许是情绪太过激动，祁烨不自觉地站起来，郑樊把他拽到椅子上坐下。
“爸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一大早就把他送到幼儿园了，吃饭。”
一时间，祁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坐下来的同时还不忘狠狠狠瞪了郑樊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来，爸。”
郑樊说着，还剥了一个鸡蛋放到祁海面前的碟子里，一声爸喊得祁烨心窝疼。
他没了话，只能继续愤愤地吃自己的吐司，可还没咬下去，客厅里的电话就响了。
“喂，我是，我不拍电影，谁死了！”
祁烨本来想用接电话来缓解一下尴尬，结果这电话还不如不接。
礼堂里站满了人，巨大的黑白遗像挂在正中央的墙上，照片上的人眉眼精致，五官立体，如果不是有作品问世，真会被人怀疑这照片做过精修。
程瑾逸早就到了，祁烨隔着人群远远看见他，本来以为他和秦遇的关系，至少会忙前忙后，安慰个家属什么的，但是他只是站在里人群很远的地方，要不是祁烨眼睛尖，根本看不见他。
“你怎么来了？”
祁烨往这边走，程瑾逸缓缓摘下墨镜问了一句。
“一千万就要进火葬场了，我当然要过来看看，至少看看，我的钱，事怎么变成灰的啊！”
程瑾逸把墨镜扶正，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声。
“你是来看钱生钱的吧，秦遇的身价本来就不低，有这件事造势，想不挣钱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