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正经的。”
沈皖江正色道，想要把自己从面前这人流转的眼波里抽离出来。
“我这不是听着，你说。”
程瑾逸有来有往，握着他手的那只手却不打算松开。
打不过就跑，是沈皖江日常奉行的宗旨之一，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别开脸。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唐钰的新电影投资失败，可能会亏空多少？”
做生意都讲究个吉利，沈皖江就算不是个生意人，也不至于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可是相比起来，他更害怕程瑾逸会把自己搭进去。
好在程瑾逸在商场上修炼的时间不短了，只是表情僵了一下，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大概一千万左右，倒也不算多，宝贝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来这个了？你对投资感兴趣？”
“我不是对投资感兴趣，我还是担心你，你……你能不能不做这个了？”
沈皖江握紧他的手，眉宇间带上了些哀求，模样不自觉触动了程瑾逸心底的柔软。
“我，我是怕你有危险。”
眼看着自己浑身解数用完了，对方也没什么反应，沈皖江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但是也不能说完全没反应，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瑾逸有些牵强地勾了一下唇角。
“还真是担心我啊！可我是投资方，能有什么危险，要危险也是他们危险啊。”
程瑾逸说着，唇边的笑容变得愈发的意味不明起来。
“他们危险？”
沈皖江眉头，皱起感觉自己在听天方夜谭。
“当然了，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唐钰全盘策划好的，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
“那就没什么可是了。”
程瑾逸的笑容开始变得自然。
“你只需要相信我，相信你老公的实力，还有，相信我会带着钱回来，这就够了至于其他的……”
程瑾逸竖起食指在唇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只负责保密。”
程瑾逸说完，沈皖江还是一脸的懵，敲门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阿姨过去开门，唐钰先走进来，身后跟着因为局促而犹豫不前的谭梦州，手腕上还围着厚厚的一圈绷带。
“谭老师来了！”
程瑾逸迎过去，模样给像是看见了阔别已久的老朋友，明明是演出来的真诚，却硬是把他之前那种独属于商人的狡黠掩盖的干干净净。
可不知为什么，沈皖江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得喉头一紧，再一转头，满桌的饭菜已经食欲全无。
“程总好。”
他听见谭梦州和程瑾逸打招呼。
“都住进来了还叫什么程总啊。”
唐钰挑理道。
谭梦州明显更局促了，脸上多了两抹红。
“那，那叫什么？”
“跟我叫哥啊。”
“程，程哥。”
谭梦州就着姓叫了一声，末了注意到程瑾逸身后的沈皖江，咬着嘴唇犯难。
“叫嫂子。”
唐钰自然地介绍道，沈皖江却是一愣，谭梦州也愣住了。
“嫂……”
“叫哥吧，我应该比你大三岁。”
“哥。”
谭梦州如释重负般，轻快利落地叫了一声。
沈皖江笑了下，看一眼挂钟上的时间还来得及。
“我在二楼给你收拾了一间客房，洗漱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直接住进去就好，还有就是……”
程瑾逸走过来，伸手揽上他的腰。沈皖江看着一脸感激的谭梦州，思忖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那句。
“这里很安全。”
他话音刚落，谭梦州的感激就以平方的速度扩大开，沈皖江很不自在地躲开那目光，却换来程瑾逸在他耳边轻快的一句。
“谢谢宝贝。”
一瞬间，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像个帮凶，一个一步步将无辜之人推向地狱的帮凶。
他不动声色地把程瑾逸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放下来。
“去上班吧，我快迟到了。”
说完，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谭梦州，细微的怜悯混杂着无奈在他这看似不经意的一眼里流露出来，谭梦州不善隐藏情绪，不觉皱了下眉头。
“怎么了？”
像是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唐钰很快走到他的身边，细腻温柔的声线却听得沈皖江脊背生寒。
“没什么，你去送他们吧，我自己可以的。”
谭梦州说道，俨然是把唐钰当成他们家的司机了。
唐钰倒是也懒得解释，把车钥匙摘下来丢给程瑾逸，拽着谭梦州的箱子就往二楼走。
谭梦州知道自己猜错了笑了下哦，紧跟着唐钰上楼去了。
程瑾逸平时在公司的时间少，除非是应酬或者是出差，他为了安排工作才会特意去一趟。
但是今天，沈皖江看得出来，他是想给谭梦州和唐钰创造机会。
“你把我送到前面那个红绿灯吧。”
快到工作室的时候，沈皖江忽然说道，打破车内故意气氛的同时，也弄得身边人一愣。
“不着急，前面一个路口才到呢。”
程瑾逸说着，在红灯的最后一秒加速冲了过去。
本来就是早高峰，司机个个怨气冲天，被他这么一个弯道超车下来，有素质的没素质的，全都传来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沈皖江被巨大的冲击力甩得头昏脑胀，第一时间抓住车门上方的把手，气得也想骂人了。
他转头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希望他脸上表露出来一点愧疚或者不满来。
但是，什么也没有。
他依旧稳稳地抓着方向盘，上翘的眼角中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
那一刻，沈皖江满心的期许和不甘，就悉数变成失望，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车子停在工作室门口，沈皖江一言不发地下了车，程瑾逸在他身车窗。
“我中午过来接你。”
“中午没时间。”
沈皖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绝了。
“那就晚上，总要一起吃顿饭。”
沈皖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
“好。”
—
沈皖江说的没时间，其实是一直刷娱乐板块的新闻，唐钰的热度居高不下，
但是比他热度更高的是他本人的恋情。
说白了，谭梦州现在比他还抢手。
一中午的时间转眼就到，沈皖江在椅子上坐了一上午，助理点外卖带了他的那一份，他才意识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看了一眼手机，并没有未接来电，沈皖江长叹了一口气，准备拨回去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进。”
那不紧不慢的频率，那人没进来之前，他已经大概才出来对方是谁了。
祁烨打着哈欠进来，手上拎着个外卖盒子。
“你怎么来了？”
祁烨被他问的一怔，撩头发的手顿住。
“我不能来？那我走了。”
说完，他真要掉头往回走。
沈皖江也不说话，更不打算追上去，像是算准了祁烨一定会折回来。
果不其然，祁烨没一会儿就灰溜溜地回来了，然后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饶是沈皖江心情不好了一早上，这会儿也忍不住笑眯眯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吵架了？和郑樊？我工作时间不能喝酒。”
祁烨打开一罐啤酒，听到他这么说，看了他一眼之后，自己喝起来了。
“是吵架了，不是和郑樊，是和我爸。”
祁烨说着，把西安面的盒子打开，是一整盒的麻辣小龙虾，只是香料的味道完全压住了辣味，一看就是郑樊的手笔。
“和你爸？”
好奇心终究是战胜了对小龙虾的欲望，沈皖江边问边不自觉地拿起一罐啤酒。
“老头子不知道从哪查出来上次羊肉串的事了，现在一门心思认定了郑樊就是杀人犯，那老头的尿性你也知道，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还吵着让我结婚生孩子呢！”
祁烨一边说，一边猛灌了一口啤酒。
沈皖江听他说完，没忍住苦笑了一声。
毕竟自己这是工作室，不是民生调解局，但是也难为祁烨了，为了倒这点苦水，还特意带着小龙虾来这里找他。
“那郑樊怎么说？”
沈皖江就着他的手吃了三五只扒好的龙虾肉，比起家里那个爱莫能助的大摊子，沈皖江觉得祁烨这个问题简单多了。
“他啊，他现在什么也不说，一门心思冲业绩，应酬也是，不喝到吐不回来。我要是老头子，还要什么儿子，这就是我儿子。”
祁烨说着，又愤愤地灌了一大口，沈皖江看不下去，但是也知道他心里难受。
毕竟这个问题历史遗留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沈皖江的爱莫能助同样如此。
“先让郑樊出去躲一段时间吧，等到老爷子什么时候消气了，他再什么时候回来。“
“然后按照六年前的套路再来一遍是吧。”
祁烨趴在桌上，恹恹地吧啤酒推远。
“不会地，除非，他想回来撞见你儿孙满堂。”
沈皖江抬手，优雅的动作搭配恰到好处的笑容，罐装啤酒让他喝出了香槟的气势。
祁烨大概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刚要开口问点什么，沈皖江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