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串羊肉串， 二十个腰子，还有里脊和五花肉，也是每样二十个。”
“还有……”
祁烨翻动着菜单，他的心情原本不好，但是一闻见烧烤的香味就全都忘了。
“就这些吧，不够再点。”
郑樊忽然打断他，拿过菜单递给服务员。
祁烨面子上挂不住，但是他也知道，在外面，郑樊比他更在乎面子，所以也没说什么。
“你干什么去？”
祁烨心里憋着火，语气也就重了一点。
郑樊转身看他。
“我去告诉他们别放辣椒，你吃不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留下祁烨和郑林，祁烨怎么想怎么窝火，刚好这会儿的人不算大，祁烨就和郑林商量了一下，让他在原地等着，他去找郑樊。
小吃街不大，但是因为人多，所以想找人还是有难度的。
祁烨一边走一边问，可找到郑樊的时候，却看见了他之前但从未想到过的画面。角落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抓住郑樊的衣领，卖力地吻着他，但是郑樊的手上，一把刀却深深地插在女人的小腹上。
殷红的血迹顺着郑樊手背上隆起的血管缓缓滴落在地上，那女人的力气也随着血液的流逝而抽空。
最后的最后，郑樊扶住她的腰，在她眉间落下了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再然后，就是郑樊发现了角落里的祁烨。
—
伊索尔是上周才放出来的，究其原因，是为了帮一个人顶罪。
在猎人学院里，郑樊见惯了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所以当他杀死Kevin的事情败露，即将被审判的时候，面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说出可以给自己顶罪这话的女孩时，郑樊是满心猜疑的。
因为他觉得，这应该又是那些嫉妒他被Kevin收为义子，并且带回国内的，无聊的家伙们的把戏而已。
直到那女孩在公审的当天站出来，把他从审判席上替换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郑樊觉得这里像一座大熔炉，进来的人都被融化了，然后装进各种各样的模具里，变成各种各样掌权者们想要的样子。
但是有一点始终没变，那就是人与人之间所有的利益链接，都是来源于利益的交换。
所以当那个女孩被宣判要在监狱里待上三年零六个月的时候，郑樊什么都明白了。
伊索尔出狱的前一天，郑樊决定离开那个地方。
也就是他回来，见到祁烨的那一天。
他忘不了自己那天的惊喜和激动，但是现在，当他看见角落里站着的祁烨的时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怎么过来了……”
他逆着光过来，可以把手上的刀扔掉，却没办法藏起那女人的尸体。
祁烨盯着她的尸体，月光落在他惨败的脸色上。
“她是谁？”
他几乎是打着哆嗦问出这几个字。
“同事。”
郑樊如实回答，祁烨却冷笑了一下。
“同事？”
“我公司里什么时候招进来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不知道。”
郑樊不说话了，他盯着祁烨的脸，如鲠在喉。
“你一走就是六年，现在说回来就回来了，我也没问过你去哪了，我就一个条件，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把这些事情带到生活里，尤其是我们的生活！”
说着说着，祁烨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郑樊心疼地看着他，想要伸手抱抱他，祁烨却往后退了一步。
郑樊也注意到自己手上快要干涸的血迹，苦笑着收回手。
“我知道，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好不好？”
祁烨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月光下，两具身体面对面站着，灵魂却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飞向了不可预知的某个地方。
郑樊想要找点话题，可就是找不到，就在他快要把“能不能帮我处理一下尸体”说出来的时候，忽然皱起眉头。
“林林呢？”
他这么一问，祁烨也慌了，一下子想起来郑林还在烧烤摊上。
想到这，他再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就往回跑。
至于郑樊，找了个什么东西简单掩藏了一下尸体之后也回去了。
祁烨的预感成了真，郑林已经不在那个位置上了。
祁烨没了命一样抓住人就问，但是都没有人说见过。
郑樊跟过来，手上的血迹已经洗干净了。
“怎么样？”
“没有，他们都说没看见林林。”
祁烨彻底哭出来了，是急哭的，报警，查监控这些全部都被他忘在脑后。
郑樊只好把他安顿好，又是报警又是查监控。
郑林是被一个男人带走的，视频上看，林林被带走的时候，甚至已经有些不清了。
派出所的人帮他把照片放大，但是几乎都不用放大，郑林就认出这人是谁。
“你等消息就好了，我们会尽全力调查的。”
“好。”
和办案的警察客气了一通之后，郑樊带着祁烨离开了警察局。
一路上，祁烨都魂不守舍地，他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发呆，很没有生气的样子。
“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别再想这件事了，我会把林林带回来的，好吗？”
郑樊抱住他，祁烨没有拒绝也没有迎合，只是呆呆地站着，看着从身后大房子里走出来的何姨。
转过身目送郑樊离开。
郑樊在公司里人缘很好，但是在猎人学院就不一样了，想一枪崩了他的人一抓一大把，更丧心病狂的甚至说过要把他活生生地喂狼。
所有的这些，都是因为郑樊是Kevin的义子，而作为猎人学院的教官，Kevin拥有随时离开，或者带人离开的权力，郑樊也就是这样成为了一群人的眼中钉。
其中最恨他的，当属一个叫“rose”的人。
他为了能被Kevin带出去，不惜放弃自己所有的尊严爬上了教官的床，但最后的结果却是Kevin带着郑樊走了。
rose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还是被很严重地羞辱了。
从那之后，他和郑樊就从对手关系变成了仇敌，只不过是单方面的那种。
也正是因为这样，郑樊笃定他不会对郑林做什么，毕竟他的目的在自己，所以就算是伤害郑林，也一定是在他能看见的情况下。
或者，让郑樊用自己的命换郑林的命。
—
沈皖江和程瑾逸这一路本来都挺开心的，要是没遇见郑樊，没听见他说那个羊肉串用的不是羊肉之前。
“那是什么肉？不会是新闻上常说的老鼠肉吧？”
沈皖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瑾逸却拧着眉头，把刚得到的检车报告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又一遍。
“郑樊吓人的，就是羊肉。”
程瑾逸说，把检测报告扔到一边，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就是羊肉，那郑樊为什么说……”
“那是因为羊肉不新鲜了，他不想让祁烨吃。”
程瑾逸说完，自己也开始惊叹于他这随口胡说的旷世之才，看着沈皖江将信将疑的样子，竟然觉得有成就感。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程瑾逸笑道，把检测文件塞进自己要带去公司的公文包。
程瑾逸晚点还要去公司，家里没什么事，沈皖江就想跟他一起去。
“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不好吗？”
“不了吧，林林又不在，我也应该换个环境找找灵感。”
沈皖江说得有理有据，程瑾逸没有理由拒绝，只好让他上车，但他还是想不通，毕竟之前让沈皖江去他都不去，今天这是怎么了？
沈皖江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带了两份自己做的午餐，还有一些自己喜欢吃的小零食。
“走吧！”
沈皖江说，背着双肩包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准备去露营的小学生。
程瑾逸笑了笑，刚要给他开车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祁烨”两个字，成仅以皱了下眉头。
“昨天刚见过面，他又找我干什么？”
“谁啊？”
沈皖江好奇地凑过来，程瑾逸却立刻挂断了电话。
“没，之前的一个合作商，一直让我改价格来着，我没同意。”
沈皖江点点头，程瑾逸却满心的愧疚，短短一早上，自己已经骗了他两次了。愧疚就在于沈皖江不多说也不多问，而是选择无条件地相信他。
直到沈皖江发现程瑾逸一脸愧疚地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先走吧，回来跟你说。”
程瑾逸大概是自己都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上一秒还谎话连篇，下一秒就连连词成句都费劲了，他个沈皖江开车门，两个人并排坐在后座上，程瑾逸扭头盯着窗外，在思考着什么。
这一次，是沈皖江的手机响了。
程瑾逸转身的动作几乎和沈皖江拿出手机的动作同步了。
看着手机上的“祁烨”两个字，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忽然在瞬间蔓延开来。
果然，电话刚一接通，对面就传来祁烨一阵类似于鬼哭狼嚎的声音。
“你别哭啊，怎么了到底？”
祁烨会哭不常见，沈皖江都没见过几回，程瑾逸就更没什么机会了，所以他第一时间把沈皖江的手机抢过来。
“江江，林林和郑樊丢了，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是计划好了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