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祁烨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宕机了一秒钟。
好在他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谁啊？”
他从水里出来，冲门口问道。
“开门。”
没人报名字，但是从这个语气，祁烨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这家里现在就三个男的，他算一个，他家司机算一个，还有一个，那就是这个时间刚从书房出来的祁海了。
他说的没好气，祁烨也不想给他好脸色，再加上做贼心虚，语气就更难听了。
一句“要睡了”说的好像约架一样，话音刚落就听见祁海用钥匙在门外开门的声音。
祁烨的脸色登时变了，回头看了眼郑樊，浴缸里没人。
他伸头往里面看，只看见郑樊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到了水底，甚至冲他做了个OK的手势。
祁烨没忍住笑了一声。
祁烨换了身干净的浴袍，过去给祁海开门。
门开了，父子俩面对面站着，明明长相相差不多，透露出来的气质却是截然相反的。
祁烨相比祁海，眉眼间明显少了些严肃，多了几分玩世不恭和洒脱。
“怎么这么慢？”
“洗澡呢，有事吗？”
祁烨拢了拢身上的浴袍，自己都没发现头发上一滴水也没有。
“没事儿，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你？”
说话间，祁海一把将他推开。
祁烨没有防备，差点被他推了个跟头。
“你干什么！”
眼看着他进去，祁烨顾不上磕在墙上的腰，挣扎着站稳想要拦住他。
“懂不懂尊重别人隐私！”
祁烨跟在他身后，却沾在浴室门口不动了。
“隐私？”
祁海转头看他。
“你是我儿子，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我挣来的，要个屁的…”
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他眼盯着一个方向，目标明确地往前走。
祁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就已经走到床头柜旁边了。
祁烨跟着他走近了些，看清他注意到的是什么，肠子都悔青了。
装烧烤的外卖袋子，他刚刚忘了扔。
“这是什么？”
祁海用食指和拇指把袋子夹起来问道。
“烧烤啊。”
祁烨故作淡定地承认，语气中却是难掩的惊慌。
“我不知道是烧烤，我问你从哪来的！”
祁海把袋子扔在桌上，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看见他这样，祁烨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也有点慌。
只是现在不是慌的时候。
“外卖啊，我用韩姨的手机点的，不行吗？”
“放屁！你韩姨什么时候姓郑了！”
祁海打断他的话，祁烨这时候也意识到，郑樊那个傻冒，外卖的备注名用的竟然是自己的真名。
倒不是说真名不让用，只是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除了惹麻烦，祁烨想不到一点的优点。
“这…这就是我的备注名，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祁烨心一横，愣是把这句话喊出来。
祁海往洗手间去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十遍！”
祁烨梗着脖子和他较劲，结果第一遍的头两个字刚说出来，脸上就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败家的东西，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个废物！”
怒气上头，祁海的脸都是红的。
祁烨好久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挨了这巴掌之后直接哑了火，站在那半天没反应。
可就算是这一巴掌下去，祁海的火气也还是没有散，可他并没准备打第二下，而是抬起了一条腿，大概是想踢祁烨。
祁烨没打算躲开，就那样堵着一口气看他。
他甚至想好了这脚落下来就和祁海断绝关系。
然而意料之外的，那一脚并没有落下来，而且不光是没落下来，要不是他喊的快，祁海大概率也会摔个人仰马翻。
“郑樊！”
在祁海被摔在地上之前，祁烨叫住他。
他还是在水里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是湿的，只不过因为没穿上衣，所以只有裤管和头发上不断地落下水滴。
他一只手还抓着祁海的一条手臂，祁海刚刚五十出头，却是健身和减脂一个也没停下。
这会儿却只能被抓着手腕，什么也做不了。
客厅里，三个人分别坐在沙发上。
祁烨和祁海这对父子冤家，此时每人手上一袋冰块。
不过比起祁海，祁烨的伤竟然还算轻的。
郑樊握住他手腕的时候，只是看上去在轻轻握着，实则力气不是一般的大。他用冰袋在手腕上敷了这么久，上面一圈依旧是红的。
“还疼吗？”
听见声音，祁海下意识地抬起头，才发现人家问的不是他，郑樊一脸关切地看着祁烨，眼睛都快长在他脸上了。
祁海看不下去，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示意他们差不多得了。
要是换作平时，祁烨一定会和祁海就这件事情争论个面红耳赤，但是现在被人家抓了现行，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受着，态度好一点。说不定祁海会“大发慈悲”地放他出门。
“公司打理的怎么样了？”
“还好，只比上一年的收入多了七层。”
郑樊看着祁海，一字一句淡定道。
祁海抬头看他，原本带着敌意的眸光中第一次出现震惊的情绪。
他不由得认真打量起面前的人。
长的不错，身材不错，能力不错，身手也不错。
知道祁海在看他，郑樊故意没有理会，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两杯茶，一杯给祁海，另一杯放在自己这边，把茶壶归位的时候，还不忘把壶嘴朝向一边。
祁海越看越满意，与此同时，祁烨也在看着，只不过他看的是，为什么没有自己的茶。
“这么晚喝茶失眠，你先回去睡吧。”
“我回去！”
要不是看他一脸认真点头的样子，祁烨甚至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郑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祁烨又看了看祁海，发现他爸在看着郑樊，当即明白过来。
“回去就回去。”
他撇了撇嘴，说完话就放下冰袋往回走了。
郑樊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眼里的战战兢兢逐渐褪去，他才转头冲祁海一笑。
“叔叔。”
说是笑，可又不像是笑，总之把祁海看的毛骨悚然的，手上杯子都差点没拿稳。
“祁烨，平常就这么听你的？”
“倒也不是。”
郑樊嘴上说着不是，笑容却不自觉地明媚起来。
“公司的重大决策上，还是他拿主意，我只是个副总，负责执行。”
郑樊说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添了些茶水在他面前的茶杯里。
祁海点了点头，作为一个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他怎么可能会疏忽对手下公司的打理，更何况是自己亲儿子的公司，更是派人时刻盯着。
得出的结论就是，郑樊并不简单，至少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别说是公司的大事了，就算是小到端茶送水，只要是和祁烨有关系的，都是他亲自操办。
毕竟是程家出来的人，事情做到这份上，不怪祁海怀疑他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只是今天的事情彻底改观了他对郑樊的印象，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走眼了，他是真的把祁烨当成命守着。
第二杯茶，祁海没喝，原因是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所得，他隐隐在其中秀出一股子鸿门宴的味道。
他想开口问问前段时间煤气案的事情，可目光汇集在这个淡定喝茶的年轻人身上，只能是“如哽在心头”了。
—
祁烨虽然配合郑樊回去了，可就算不喝茶也根本睡不着。
他把房间门欠开一条缝儿，侧着耳朵想听清他们说什么。
可不知道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还是发工资太大，距离太远的缘故，祁烨认真听了半天，硬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见。
徒劳无功。
他低声骂了句什么，关上门把自己砸在床上。
祁烨只是没说，其实他打心底里担心的都是祁海。
郑樊的脾气，属于软的硬的都不会吃亏的哪一种，祁海就不一样了，位高权重的日子过习惯了，一句话不对脾气都有拍桌子的可能。
一想到这些，祁烨原本就没有的睡意更是直接被拉成负值。
他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烙饼，硬生生把自己给累睡着了。
大概一两点钟的时候，祁烨听见了开门声。
是郑樊进来了，他的脚步声很轻，却让祁烨觉得很安心。
祁烨翻过身看他，没看见祁烨，导致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床边来了，这一翻身差点摔下去，不光是他，连郑樊都吓了一跳，被他看见的时候，两只手还保持着要走上来抱他的姿势。
“几点了？”
祁烨被吓得清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
郑樊却说真么也得抱一下他，把人从床尾搬到床头放好才安心。
“快两点半了，睡吧。”
“不睡了，你们都聊什么了？”
祁烨往旁边挪了挪，郑樊却没有在他空出来的地方躺下，只是靠在床头上，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他身上轻轻拍着。
祁烨本来就没睡好，被他这么拍一会儿又有点困了。
为了避免那种一觉睡醒身边人又失踪的事情发生，祁烨果断地坐起来，靠在他身上，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郑樊占便宜没够，顺理成章地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帮他出国解决点事情，而且答应我……”
“他让你出国！”
祁烨一下子炸毛了。
“对啊。”
郑樊点点头，好像还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你答应了？”
“答应了，他还答应我，说我回来就同意……”
“他那是骗你的！”
祁烨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就要从床上起来。
“你去哪？”
“我去找他，这就是个套路，老家伙学什么不好，非得学程瑾逸他老爹设陷阱！”
祁烨气得大喊，郑樊赶紧捂着嘴把人拽回来。
祁烨气得咬他，郑樊也不撒手，直到他尝见了一点血腥味松口，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见郑樊手上一个不大的口子。
“你傻啊，咬你你也不知道躲！”
祁烨瞪他，翻身要去拿早上顺进来的药箱。
药箱在床头柜上，祁烨侧身去拿，睡衣带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开了，转身的动作一大，该露的，不该露的，都露得差不多了。
奈何他当时满心想的都是郑樊的伤口，拿着创可贴准备贴的时候，才看见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伸到了他身后。
“先……”
创可贴的包装刚刚撕开，他就被郑樊拦腰捞进怀里，随即，是久违的唇齿相贴。
“话都还没说完呢。”
祁烨推开他，还没放弃给他包扎的打算。
郑樊只好把手摊开，祁烨这才放心了，可才刚刚伸出手，面前的人忽然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砸在床上。
已经是第二天了，祁烨一觉醒来，意料之中的，祁烨不在身边。
但是和祁烨一起不在的，是昨天丢了一地的衣服，就连房间里也都是一尘不染，连烧烤的袋子也不见了。
至于他自己，祁烨把被子掀开，香氛沐浴露的味道里混杂着一点烟味，是郑樊最喜欢的日本烟。
祁烨一脸懵地坐在床边，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他不愿意面对的念头。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只穿着一条内裤去转动门把手。
门没开，甚至还是反锁的。
“不是陈姨。”
祁烨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往回走，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紧闭的洗手间门上。
安全起见，开门前，祁烨拿了一套衣服穿上。
然而他刚走到洗手间门口，门就从里面开了。
“你还真没走！”
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祁烨一下子愣住了。
“我倒是想走了，我走了你怎么办，这房间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收拾？”
说话间，他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
这原本应该是陈姨的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郑樊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祁烨总觉得他像极了那种主内的小媳妇。
祁烨上手环胸站在原地，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
“郑樊。”
郑樊刚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他从椅子上下来，祁烨看他的眼神好像有点不太对。
“叫我还不说话，想干什么？”